“王爷,云大人再不济,可他始终是云侧妃的父亲,晋王投其所好,未必没有别的企图,若哪一天,晋王以云家来威胁王爷——”
“不会有这一天。”裴越脱口而出,目光陡然锋锐,冷冷的向松南看去。
松南脖颈垂得更低,“王爷恕罪,属下僭越了……”
裴越拢了拢清冷俊眉,收起浑身戾气,起身,“松南,去安排,过几日,本王陪云侧妃回云府。”
松南愣了愣,低头,“是。”
裴越没心情用早膳,从三省堂出来,左手边便是慎思阁。
从南境九死一生回来,一到京都,入主王府,他就选定了这两处庭院,一个给他自己,一个留给那人。
正如曾经的誓言那样,他要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狠狠的折磨她报复她。
想到这儿,他冷笑一声,转身往落霞苑方向走去。
……
昨夜裴越宿在三省堂,今儿商宜起了个大早,让人为他专门准备了精致的早膳。
她早年间伤了手,不能随意使力气,在家的时候,她是嫡尊的大小姐,这些羹汤上的伙计她从来不做,母亲疼她,兄长爱护,更不让她进厨房。
如今嫁了人,心里有了爱慕的人,竟也生了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心思,只可惜了自己这一双废手。
商宜默默叹了一口气,让七七将自己亲手下的那碗阳春面端到饭厅上,眉目间隐隐有些失落。
没过多久,裴越掀开帘子走了过来,他今日身上是一套圆领大袖的暗红朝服,腰间玉带勒出精瘦的腰形,而他脊背挺直,犹如青松,走进来时衣袂带风,身材挺拔悍利,带着军人的清冷肃杀,他斜着眸子看过来,神色清正淡然,目光云烟渺渺,又好似一位世家大族家经年灌养出来的金尊玉贵的大公子。
商宜收起低落的表情,眼里溢出止不住的痴迷,扬起小脸迎上前去,“王爷,你来了。”
裴越“嗯”了一声,一眼注意到了桌上的饭食和走到他面前的娇小女人。
七七等人笑了笑,懂事的垂下脸去。
商宜有些无措,美眸中闪过一道不自在,“王爷,这碗阳春面是……咱们京都的特色,极好吃的,您尝尝看。”
裴越淡淡的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走到桌前坐下,刚拿起筷子,薄唇冷启,“让云氏过来伺候。”
商宜表情微僵,却也没说什么,“七七,去请侧妃娘娘。”
……
云皎皎一脸懵然的来到落霞苑,昨儿才说不用晨昏定省,怎么今儿又叫她来了?
不过很快,裴越淡嘲的俊脸给了她答案。
她一夜没睡,本来昏昏欲睡的,一看到裴越那张帅得天怒人怨的俊脸,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的站在旁边,布菜递水,捧盂擦手,奴婢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虽说做得不好,惹得男人脸色黑沉。
但他也并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裴越看到她脸上的红疹还未消退,眉宇沉了沉,“怎么,云氏就准备一直顶着这张脸在本王跟前碍眼?”
云皎皎咬了咬唇,还未说话,就听商宜笑着解围道,“王爷莫怒,用过早膳后,我便让人把大夫请进府来给云妹妹看看。”
云皎皎心里一紧,笑了笑,垂眸道,“皎皎谢王爷王妃垂怜,不过妾身这病是旧疾,只能等它慢慢消散,看大夫吃药都是没用的。”
商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
倒是裴越轻笑一声,不带任何情绪的睨着她的头顶,“你既然入了本王王府,成了本王的人,那便事事要听从本王,本王让你往东,你便只能往东,本王让你往西,你便只能往西,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声音沉冷,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云氏,你可明白?”
云皎皎知道他意有所指,听得浑身微颤,“妾身明白。”
落霞苑内,气压低沉。
商宜视线在云皎皎和王爷之间扫了扫,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王爷对云皎皎充满了敌意。
难道之前她以为王爷关心云皎皎,是她的错觉?
用完早膳,裴越便去了朝上。
如今整个大邺朝的权柄落在一个三岁小儿和后宫妇孺身上,若没有平南王主持大局,稳定局面,只怕大厦将倾,晋王和他的党羽会立刻竖起反旗。
平南王是大邺朝的一根主心骨,舒太后时常会召他入宫商议朝政。
王府。
商宜看着那碗没被动过的阳春面,略微出神。
七七安慰道,“王妃,你别难过了,下次咱们再做些王爷爱吃的。”
商宜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心底有些闷闷的难受,“王爷爱不爱吃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管我做什么,王爷都不会吃……”
七七倾过身子,小心抚了抚自家小姐的肩头,“怎么会呢?王妃这样的女人谁人不爱,王爷也会很喜欢王妃的。”
商宜嘴角牵开一抹苦涩,“再看看吧。”
她有一种很强的预感,王爷铁血手腕,在战场上骁勇无敌,杀人无数,但在南境军中,百姓心中,名望深重。
她入主平南王府之后,接管了王府里的一部分庶务。
王府的大部分花销她心里有数,而唯有一处,每个月将近千两的支出是她不能管的。
老管家和账房先生立她面前态度恭敬,却很赤露直白的告诉她,“王爷吩咐过,这份账本,王妃不能过问,不光是王妃不能问,除了王爷,这王府里谁也不能问。”
商宜每次回想起这件事,心里还是充满了疑惑。
她本不是个多疑的人,可现在,嫁了人,因为这个男人心不在自己身上,而变得越来越心思沉重,这让她感到烦躁和痛苦。
她甚至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想,王爷根本不是他自己口中那不恋儿女情长的人,他虽看着冷,可他眉眼里总藏着化不开的阴郁。
他心里藏着事,藏着人。
这些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抚了抚眉心,唤道,“七七,找个大夫进来,给云二看看病。”
晌午,大夫进了王府。
云皎皎暖阁里的珠帘纱帐后,让大夫把了脉。
她这身子是老毛病,虚弱体寒,大夫给她开了药,又叮嘱她一定要注意保养,不然,日后无法生养,于自身也有亏损。
云皎皎嘴上应付着,心里却没太在意。
她这辈子大抵是不会生养了,吃不吃药都无所谓。
商宜将大夫留下,笑道,“云二,以前你我身在闺阁中,很多事不能自己做主,但如今不同了,我是王府主母,你是王府侧妃,我们虽然不能随意出府,倒也可以做一些自己以前想做却不能做的事,这大夫我留下,一会儿让人带他去看看你吴妈妈,等你吴妈妈身体能下床了,便将她带进王府休养可好?”
云皎皎满怀感激的握住商宜的手,黑白分明一双眼清凌凌的,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阿宜,是真的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她正愁这事不知该怎么提起,王府比云家还要森严,想出府根本没那么容易,吴妈妈身子病重,这么拖下去,不知何日才能好起来,眼看夏天一过,寒冬来临,天气一降下来,吴妈妈的身体更加扛不住,到那时候,怕是真的危险。
商宜笑着拍了拍云皎皎的手背,“嗯,你我姐妹,何必言谢?”
云皎皎心里感动,暗暗发誓,这辈子定要报答商宜,不管她以后会去哪儿,都会默默替裴越和商宜祈福。
……
与商宜聊了许久,从落霞苑出来,云皎皎长舒了一口气。
人还没走到慎思阁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手腕儿钳住,直接将她推到一处假山石后,身子抵住她,低声道,“皎皎!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云皎皎吃痛的揪紧了眉心,这才看清穿着蓝色大氅的商羽站在她面前,眼神凶狠的盯着她。
她咬了咬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商羽,你放开我!”
商羽不肯放,低头看着眼前女子姣美的容貌,心绪激荡难平。
尤其是她刚为人妇,比之少女时,神态更添了婉转风流,那露出的脖颈肌肤如雪一般,五官精致,唇红齿白,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越发动人,让人忍不住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个够才好。
一想到这样的云皎皎被平南王纳入床帏之中,他更是怒不可遏的用了几分力气,恨得咬牙切齿,“你说过,不会与人为妾,可你为何不肯给我做妾,却给平南王做了侧妃?”
云皎皎体质娇软,皮肤本就比一般人要娇嫩,皓白的手腕瞬间泛了红,“你放开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要给谁做妾也与你没有关系!”
“呵。”商羽嗤笑一声,眼底怒火彻底被点燃,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桎梏在自己怀里,冷嘲热讽的盯着她,“你不过是看平南王位高权重罢了,但你要记住,你早已是我的人,这辈子,你也只能是我的人!平南王爷只怕是也不愿意碰你吧?皎皎,你只能是我的!”
这些话是云皎皎一辈子的痛,如同把她扒光了扔在大街上羞辱一般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拼了命的挣扎,“我跟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放开!”
“皎皎,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是爱你的,我心里喜欢你,你还不知道么。”商羽心疼的放柔了语气,眼里露出疯狂的神情,他想去抱她的身子,却因她的剧烈挣扎,一不小心,尖利的指甲在她嫩白的小脸上挂了一道口子。
“皎皎……对不起……我……”商羽愣住,看着那道伤口,瞳孔一缩,自虐般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的错!皎皎,你疼不疼?”
云皎皎疼得眸中瞬间泛起泪光,牙关对准他的虎口狠狠一咬,“唔,商羽……放开……你放开!”
“我不放!皎皎!”
“本王竟不知,在本王府中,还能看到如此一出郎情妾意的好戏。”
一道冷冽的声音忽然从假山外传来。
云皎皎瞪大含泪双眸,长睫一颤,奋力挣扎起来。
她条件反射的想跑到来人身旁,可一想到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便尴尬的止住了动作,怯弱楚楚的揪着双臂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缩在一旁。
商羽亦是浑身一震,匆忙放开云皎皎,表情僵硬的回过头。
假山石口,长身而立着一道玄墨色身影,他似乎刚到这里不久,眼角眉梢都带着冷肃的笑意,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双腿发软。
“王……王爷。”商羽颤巍巍开口,目之所及,是男人格外冷峻的面庞,以及一双没有半点儿感情的眼睛。
他喉结微微一动,想起云皎皎如今已是他的女人,背后猛地攀上一层彻骨凉意。
裴越看似笑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晦暗不明的凝在云皎皎身上,“少将军对本王的侧妃感兴趣?”
商羽哪敢说是,抿了抿唇,尴尬的牵了牵嘴角,“王爷误会了,只不过以前同她有些情分,今日一见,她便腆着脸将属下叫到这里,说是有话要与属下说,欲——”
裴越神情淡淡,视线始终不离云皎皎凄楚的眉眼,“欲如何?”
平南王威势赫赫,商羽最敬服的人就是他,好不容易通过裴姝在他手下谋了一官半职,此刻在他面前,他大气也不敢出,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欲……欲……欲勾引属下。”
裴越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哦?”
“我没有!”云皎皎咬牙,五指抓着自己的手臂,指节用力得泛白,“王爷,我没有想勾引他!我跟他早已没有半分情意!”
早已没有,那边是曾经有过。
裴越目光泛了冷,转而看向商羽,眉宇一点一点沉入深海,“少将军怎么说?”
“属下……”商羽想解释。
却被裴越蓦的冷声打断,“好了,本王对你们二人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但她现在已经是本王的侧妃,若让本王再看见你们二人私下里见面,那少将军便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
商羽如今身上还有着与裴姝的婚约,自然不敢跟裴越作对。
从善如流的拱手道,“属下知错,日后绝不会再受此女迷惑,还望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属下一回。”
裴越面无表情的垂下长睫,“下去吧。”
商羽头也不回的离开,往裴姝所在的院落里走去。
落日余晖下,假山石内光影斑驳,云皎皎缩在角落里,双手无措的抱着手臂,因男人粗暴的动作,衣衫有些凌乱。
她没敢往裴越方向看,偏着头,左边脸颊上露出一道渗血的划痕。
裴越脸上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眼里一寸寸漫上寒意。
“以后再让本王看到你与他还有来往,你当知道本王的手段。”
云皎皎肩膀颤了颤,小心翼翼的捂住脸上疼痛的地方,“不……不会了。”
裴越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声音冷得仿佛冰天雪地的冰窟,“过来。”
云皎皎往他跟前小心挪了几步。
“嗯?”语气不悦到极致。
云皎皎再不敢迟疑,快步走到他身前,“我……我来了……”
倒是乖巧,有几分当年的样子。
霞光万丈,明暗相交的假山背后,一双冷幽幽,乌沉沉的眼盯下来,分明蕴着几分怨怒,可在看到她如处听话乖巧可怜的模样时,目光却几不可见的柔和些许。
他面容俊美,身量高大,可气息冰冷,冷白色泽的脸庞,深邃的眉眼,挺拔的山根,余晖笼罩在他清隽至极的容颜上,像极了被血光侵染的白玉,阴郁,沉酽,不怒而威。
云皎皎惊魂未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惴惴不安的站在他身前。
“本王不喜欢看到丑陋的东西。”裴越抬起她的下巴,视线落在她脸上的红疹和划痕上,“在本王跟前伺候,先将你这一脸的红疹和划痕去了。”
云皎皎心口一缩,心下一阵忐忑,“妾身这是病……”
裴越冷呵,温凉的指腹揉捏着她脸颊上的软肉,红疹消失,胭脂在她脸上晕开,雪肤透红,衬得她一张小脸,艳丽如芙蓉绽开。
他托起她的脸,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谎言,“这点儿小把戏,还瞒不了本王。”
云皎皎一惊,慌乱的抬起眼睛,乍然对上他清冷的眸子,心脏猛地揪成一团。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裴越嘲讽的挑了挑眉稍,黑沉的瞳孔满含阴翳,稳准狠的捏住她的命门,“云皎皎,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本王对你还有情吧?”
云皎皎不禁哑然失笑,“王爷说笑了,妾身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裴越神色很深,看她一眼,将她小脸放开,语气淡漠疏离,“不想最好。”
眼看他要走。
云皎皎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叫住他,“王爷!”
裴越脚步顿住,漆黑眸瞳,越发幽暗深邃,好似深渊一般不可见底。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舒越,云皎皎也不想让自己还停留在过去。
他不耐的皱起剑眉,“还有何事?”
云皎皎眼圈儿发红,湿漉漉的睫毛还带着泪水,豆大的泪珠子直往下掉,眼里带着一股子倔强,“我只是想说,我刚刚真的没有勾引商羽。”
她是干净的,她在这京都四年,从来没有像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不堪、肮脏,他可以不再喜欢自己,但她不希望他和那些人一样,误解自己。
裴越身形未动,勾了唇,笑得凉薄,“你干净与否,与本王何干?”
听到这话,云皎皎身体晃了晃,目光微微恍惚。
她坚守的所谓干净,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场笑话。
裴越,亦然。
再多的解释也只是强词掩饰。
她心里不住的发酸,仰着头,喉咙涩涩,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眼睛隔着一层水雾,看他的脸也模模糊糊的,“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打我骂我来消你心头之恨,我绝不会还手。”
裴越冷嘲的笑了一声,“那你可知,本王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舒越了?”
云皎皎心神微晃,是啊,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人欺负了将人打一顿就会消气的少年了。
“那王爷到底要我如何,才能消气?”她只想在自己有生之年,能让他消了这段恨。
裴越眼底嘲讽一闪而逝,眸光锐利的向她看过去,“你只要知道,本王恨一个人,定要将那人扒皮抽筋,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云皎皎眼眶通红的站在原地,手指紧紧蜷缩起来,“我……”
裴越敛了敛阴冷眸色,没再看她的惺惺作态,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待他离开之后,云皎皎浑身一软,跌坐在地,泄了气一般靠在石壁上,脑海里想起他说的那句扒皮抽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
云皎皎受了惊,回慎思阁还没坐上几个时辰,先是听同心回来说,小郡主的琼花院出了事。
云皎皎额上渗出一抹冷汗,忙问,“出什么事了?”
同心绘声绘色道,“姑娘!真是造孽哎!听说是王府养的一条凶悍的大狼狗将来探望小郡主的少将军给咬了!好家伙!那狼狗咬着少将军的腿不松口,嗷呜嗷呜的将少将军拖了一路,少将军一挣扎,又将他的手咬了!豁!少将军腿上和手上好大几条口子,流了好多血,吓死个人了!琼花院那边现在乱成了一锅粥!小郡主急急忙忙让人去请太医了,要给少将军治伤呢!”
对商羽,云皎皎越发没好感,嘴角微抽,“他怎么就惹到王府的狗了?”
同心歪头,坐到她身边,笑道,“奴婢觉得,这是少将军抛弃姑娘的报应。”
云皎皎心口狠狠漏了一拍,却不这么想,她怕是有人在背后授意的……
那人对付仇人一向心狠手辣,今日商羽与她在假山处拉拉扯扯,有损王府清誉和威严,他能让人放狗咬商羽,肯定也不会放过她罢……
一想到这儿,她心跳猛地加快,紧张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惶恐不安的拉住同心,“同心……完了……我……我怕狗……”
话未说完。
就见七七过来,要她过去伺候。
云皎皎几乎是浑身僵硬,声音发颤,“七七……我现下身子不适,能不能不去?”
七七嘴角噙着个大方得体的笑,福了福身子,“侧妃娘娘,这是王爷亲口吩咐的,您这趟不去也得去。”
云皎皎周身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呆坐了一瞬,然后又不得不起身往落霞苑走去。
她这个侧妃做得连奴婢都不如,一大早饭都没吃便在落霞苑里忙活,伺候用膳还不算。
晚上,裴越竟然还要她在王妃院里伺候他们二人就寝。
让她看着她最爱的男人和最好的朋友就寝,这简直是用刀在剜她的心好么……更何况,还有个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商羽,吓得她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夜色很快降临。
云皎皎暗中揉了揉酸疼的膝盖,悄然抬眸看了一眼看书的男人。
裴越一袭白衣,轻袍缓带,坐在南窗下的紫檀木案几旁拿了本书看。
她已经在这儿站了不短的时间了。
他一句话不说,淡漠又威仪,只低眸看书,时不时翻上几页,就让人莫名心生敬畏。
她精神紧张又惶恐,起初肝胆俱裂,生怕他当场就要把她一并扔去喂狗,连求饶的姿势和表情都想好了,可后来站了许久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开始默默放松下来。
实在无聊了,她便悄悄打量他英俊的眉眼和挺拔的鼻梁。
这么几年过去了,他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疏朗的倚在案几旁,身姿风流俊逸,丰神迢迢,再看那一双眉眼如诗如画,精致的五官仿佛是被人细细雕琢过,美得不可方物。
他翻阅书页的手指纤长如玉,轻垂的睫羽又浓又密,在脸上拓下两道漂亮阴影。
不言不语,气势却十足的冷峻。
屋内伺候的人,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的。
此番场景,让她不禁想起两人当年在南境时一起读书的日子,不过他那时没这样冷,还允许她胡闹。
她用力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没过一会儿,外头传来一阵响动。
商宜带着人行色匆匆的从琼花院忙活回来,红着眼向裴越交代了一下商羽的情况。
“王爷,将军府的人已经把哥哥接走了,索性没什么大事,只是看着咬得狠,没有伤筋动骨,在床上躺个半个月也就好了,妾身让人送了药和补品过去。”
听到这话,裴越眉目不动,“嗯,没事就好。”
说不清男人言语里是什么情绪,但感觉不到关心。
商宜心里难受,走到男人身旁,“王爷……”
男人慵懒的抬起眼来,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哭了?”
“嗯……”商宜呜咽了一声,感受到男人的关切,委屈的泪水更加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也不知哥哥是怎么惹到了那只狗……”
裴越神情晦暗,视线几不可见的落在呆站在角落里的某人身上,“让他日后到王府注意些。”
“嗯,妾身仔细叮嘱过哥哥了。”商宜拿起帕子擦了擦泪水。
这事儿只能怪那只凶悍的大狼狗,畜生没有人性,她本想处置了那狗东西,可没办法,那狼狗是在战场上立过功的畜生,被王爷带回王府金尊玉贵的养着,她也不能随意动它。
裴越不准备再继续看书,合上书本,放在几上,起身吩咐人准备热水。
商宜蹙了蹙眉,趁裴越去沐浴,拉了云皎皎走到屏风外侧,“皎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哪儿惹到王爷了?”
云皎皎揉着膝盖,哭丧着脸,“我……没有惹他罢。”
是得罪过,还是不可饶恕的那种。
商宜疑惑的皱着眉,“那就奇怪了。”
她原本还担心王爷会对云皎皎动心,可现在看来,她当真是多心了。
既是如此,她对云皎皎便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惜。
云皎皎委屈的瘪着唇,心里酸疼得厉害,“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王爷持身清□□中容不下我这样不干净的女人,阿宜,你早些把我打发了好么,我现在就已经不想留在王府了。”
商宜噗嗤笑了笑,“笨蛋,你现在好歹也是王爷的女人,怎么能说走就走?”
云皎皎现在越来越害怕裴越,尤其是他冰冷淡漠的眼神,每每对上,都能让她胆战心惊的怕上半晌,“阿宜,那我何时才能走啊……”
入府才两日,她已经有些熬不下去,若再待得久些,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裴越逼疯。
更何况,裴姝还没出嫁,商羽又时常出入王府,万一哪天再遇上,她不知道裴越会不会当场就把她扒皮抽筋以儆效尤。
话未说完,浴房那边有了动静。
商宜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暂时不要提这事,然后往里间走去。
云皎皎小心翼翼的往角落里缩了缩,背转过身,脑袋往角落里凑,生怕第一眼就看到那人的身影。
好在王妃正房里竖着一块极大的屏风,巧妙的将屋子分割成内外两室。
裴越喜静,平素也不喜欢太多人伺候,这外室里就候着她一人。
里面,是商宜替男人更衣的身影。
云皎皎屏气凝神,全身心都在里面那两人的对话上。
“王妃操持内宅辛苦了,这些小事,以后让云氏来做就好。”
云皎皎惊得目瞪口呆,脊背僵直起来。
幸好商宜不肯退让,“王爷,妾身不辛苦,这些事,还是妾身亲自料理比较妥当。”
“王妃坐下,云氏,进来。”
云皎皎脖颈一紧,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她没听错吧?裴越叫她进内室?
“云氏?”男人声音里已然有些不悦。
云皎皎不敢耽搁,慌忙越过屏风进去,内室里,商宜只着了一身单衣,神态娇羞的坐在榻上。
裴越站在衣架前,神情冷淡的让她过去。
云皎皎求救似的看看商宜。
商宜想打个圆场,就被裴越一两句话堵了回去,她没办法的摇摇头,递给云皎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云皎皎没办法,只能上前去给他更衣。
服侍男人这事她从未做过,嫁得也匆忙,府里更没人教她,全都靠她自己领悟。
她可怜巴巴的看他一眼,脱去少年身形,如今的男人高大挺拔,身材健硕悍利,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线条匀称完美的肌肉。
可他身上明明穿着衣服,还要更衣做什么?
她大概明白,这是他的故意刁难,也没想着反抗,乖巧懂事的屏住呼吸,脸颊微微发烫,小手颤巍巍的往他衣襟上探去。
裴越眸光深沉的盯着她绯红的小脸,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没等她的手伸过来,便移开了身形,“外人用得始终不太如意,还是王妃服侍本王,最得本王的心意。”
身后是商宜柔媚的笑声,“王爷莫要打趣妾身了,皎皎还在呢……”
云皎皎手指僵硬的悬在半空中。
听到夫妻两人的对话,无声的苦笑一声,垂下眉眼,静静的等候男人吩咐。
“还不出去?”
没过一会儿,便传来男人带着寒意的声音。
云皎皎甚至都不敢抬头,细细的应了声“是”,便匆匆退了出去。
再然后,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她到了庭院中,里面便灭了灯烛,商宜笑声清脆,夹杂着一丝魅惑娇嗔,“王爷,唔……”
剩下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清。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空白。
她心脏紧绷得厉害,犹如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揉捏着,酸疼不已。
她再不愿留在落霞苑,仓皇狼狈的从院子里跑出去,跑得太急,外头夜色又黑又沉,也辨不清方向,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身子一个不稳,从旁边摔了出去。
“啊……”
伴随一声轻呼,云皎皎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跌入了池水中,朦胧夜色里,她慌乱的闭上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继续往下沉。
她打了个问号,颤巍巍的抬起眼眸,只见男人俊眉修目,清澈眸光在夜色下熠熠生辉,他伸出手,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儿,才没让她继续往下沉。
他笑了一记,弯起嘴角,“上来。”
云皎皎忍住脚腕处传来的疼痛,赶忙伸出小手快速抱住他的手腕儿。
男人一个用力,将她从水里拉出来。
“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他左右环顾,视线最后落在惊魂未定的女子身上,见她身上湿漉漉的,单薄的衣裙将她周身包裹,显出格外婀娜玲珑的身线来,顿时脸颊一热,移开目光,“你……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人?这么晚了,一个人怎么这般不小心?”
说着话的功夫,还贴心的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摸索着她的位置,裹在她肩头。
“你没事吧?”男人热心的问。
云皎皎缩了缩脖子,忍着剧痛从站起来,夜风下,身子有些冷,嘴唇上下直打架。
眼里的泪水还氤在眼眶,水汪汪的杏眸让人看了便移开不视线。
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形状有些难堪,被外男看了身子更是不雅,遂没有拒绝他的大氅,“谢公子……”
“我叫裴延,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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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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