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雨出身武将世家，从小到大见多了家里和军营里那些满脸胡子的粗糙武将，最欣赏的还是那种带着温润书生气质的翩翩公子。
刚好卫暄就长得俊美温润，举止优雅，若他身上穿的不是龙袍而是长衫，头上戴的不是折上巾而是方巾，就很像她心目中完美的公子形象了。
然而，他是天子，皇权赋予他非同寻常的天威，他高高在上，是她不可奢望、不能高攀的。
而且他总是很冷，不是傲世轻物的冷，而是没什么感情的冷。
那种冷，也使她远远停伫，不敢靠近。
以前她老觉得他看她的时候，就跟看一棵树差不多。
可现在，她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人情味。
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让她惊讶了。
她傻傻地直视着皇帝，已经逾规了，但卫暄没有追究，只继续道：“你的情况，朕不会坐视不管，你且安心待在屋里，依医师的嘱咐养好身子。在你痊愈之前，任何人不得妄议你的事，朕也决不允许太医署给你诊出个癔症来。”
这一打包票，就算赵芷雨自己觉得脑子有病，别人也不能说她脑子有病了。
没想到皇帝会免她罪，还给她这样的待遇，她真心感动了：“谢谢陛下。”
卫暄只是点一下头，抬手示意她起来。
赵芷雨经过了刚才的震惊和感动，这回不敢再盯着皇帝，又变回了刚才那低首垂目的呆模样。
卫暄见她不说话了，便打量了一下这个他从未踏足的地方。
这屋子对一个美人来说并不算小，可摆设也太简单了些，连个用来观赏的花瓶也没有。
“你若精神尚可，这些天便安排上搬正殿的事吧，你如今是修媛，该有的东西还是要跟上的。”他道。
赵芷雨想说“谢陛下”，嘴巴一张却道：“妾晋位太快了，简直像做梦。”
卫暄听了，眼角放松，嘴角微扬：“不是朕脑子糊涂了？”
这样的反问本来应该使得赵芷雨忐忑不安，可卫暄的语气和神情出奇的温和，让她害怕不起来。
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模样呢。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她的内侍南归轻步走了进来通传：“陛下，娘娘，杨美人在宫外求见，说是想给陛下和娘娘请安。”
卫暄面色一沉，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模样：“不见，叫她回去。”
南归应声退下后，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皇帝不说话，也就没人敢说话；皇帝慢悠悠地品茶，其他人就静静地看着他品茶。
赵芷雨的注意力开始游离，视线从茶碗上飘了出去，落到了一处让她联想起那古怪梦境的地方。
卫暄觉察到她在出神：“在看什么？”
赵芷雨心神一收，张嘴就道：“在看半夏。”
一直充当透明人的半夏心中一紧，感觉大事不妙。
卫暄似笑非笑：“看他什么？”
赵芷雨：“看他嘴上的痣有没有长大了。”
卫暄：“……”
半夏：“……”
众人：“……”
“咳，”卫暄清了清喉咙，“时候不早，朕瞧着你也累了，多休息吧，朕还有事，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半夏非常欣慰皇帝终于肯离开了。
在赵修媛视线之内呆久了会要命。
离开和乐宫，卫暄突然停住脚步转向半夏，目光似有似无地在他的痣上扫了一眼，弄得痣主提心吊胆，连提刀割痣的决心都有了。
可卫暄没有发难，而是心平气和地道：“去凤鸣宫。”
半夏既侥幸又焦虑，心道，陛下您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罚奴婢，现在这样子真的很可怕！
他们各怀心思前往凤鸣宫。
一路上，卫暄思忖，这赵修媛必将成为后宫里的一个大麻烦。
就凭她这张嘴，只要她离开和乐宫，怕是用不了半天，就会被人抽筋剥皮。
就算他要保她，也难免有人抓她的把柄做文章，或者故意寻她的错处，使她成为众矢之的。
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玩手段的人都多着呢。
可他又不能不保她，她是冀安侯府的女儿，祖父叔伯皆战死沙场，父亲和三个兄长还在漠北收复失地，弟弟则入禁军守卫皇城，何况，她还救了自己的妻儿。
他登基七年，膝下仅一子二女，尚无嫡子。虽然他还很年轻，如今不过二十有四，但子嗣不丰，毕竟不利于皇权的稳定。
而皇后已诞育一女，这回怀的说不定就是儿子了。
因而他对皇后这一胎很是期待。
他不禁叹气，对赵氏，这个完全谈不上让他喜爱的女子，本来他只需要供她吃好穿好住好，每隔几年给她适当晋位，就对得起赵家忠烈了，可为什么老天爷要给他这样的挑战，在他的后宫里开出这样一朵奇葩？
这是在考验他作为一名合格帝王的能力吗？
其实这赵家女本就不适合入宫，她长相不拔尖，才华不出众，头脑不聪慧，性子又不讨喜，让人过目即忘。
他当初之所以将她收进后宫，只是因着她的家世。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后宫里凭着家世当他后妃的女子多着呢。
至少美人以上的，不是重臣之女就是世家千金。
都是硬塞给他的。
这不，前面梅园里就迎来他的三个后妃，一个是定西大将军的妹妹，一个是刑部尚书的侄女，还有一个是礼部侍郎的女儿。
每次见到这些宫妃，他首先想起来的不是她们的品级位分，也不是她们的性格才情，而是她们的父亲兄弟。
没办法，嫔妃不是天天见，她们的父兄却是几乎天天出现在朝堂和奏疏上！
有时因着外朝那些恼人的事情，回到后宫又见到那些大臣的女儿，还别说，挺倒胃口的。
更别提他为了这几天的事情，心情一直不太好，可耐不住这些嫔妃不消停，明知他要陪皇后，还是打听了他的行踪来偶遇他。
他才不相信她们是纯粹来逛园子的，现在只是深秋时节，梅树上只挂着些枯黄的叶子，有什么好看？
他这么想着，于修容、汤充仪和郭美人已经来到面前，盈盈福身。
“陛下万福。”
“爱……”妃字还没出口，赵芷雨说他昧着良心搞虚伪的警钟忽然在耳边鸣响。
今年雨水好多，希望今天有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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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痣长大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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