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宫早上请安时,大家的话里仍半句不离赵芷雨。
她们见皇后之前也有针对赵芷雨的苗头,料想皇后也想对付她,谈论起来便失了分寸,直接将赵芷雨说成了板上钉钉的凶手。
至于同样有嫌疑的潘宝林,则是从头到尾都没人提起过。
只是当她们说得兴致正浓时,皇后却警告她们管好嘴巴,不许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造谣生事。
她们腹诽着皇后一时一个样,只能略略收敛几分。
杨美人换了个角度:“之前赵充媛伤了脚,李美人和方宝林还看过她,这回她禁了足,两位妹妹倒是不去看她了。”
郭婕妤道:“知道自己站错队了,还不及时收脚嘛!”
李美人没有作声,方宝林沉着地道:“加害郦充容的人还没有查出来,不管是谁,都不应该随意进出被勒令禁足的地方,以免干扰调查。”
杨美人道:“看来妹妹还是很信任赵充媛呢。”
方宝林道:“我只是相信真相肯定能查出来。”
请安结束后,方宝林没有回自己的晴芳阁,而是往沁晨宫的方向走去。
她的宫女劝道:“主子,如今情况这样敏感,您还是别去那里了吧。”
方宝林道:“我不过是去看望一下郦充容,又不会出什么事,大不了就是过后听一些嘴碎的话。”
到了沁晨宫,她只等了一会儿,就被领进了内室,看到了躺在榻上的郦充容。
郦充容被锦衾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脸,一头乌发衬得她的雪肤竟有些透明,顿生脆弱之感,惹人怜惜。
尽管有些憔悴,但她看到方宝林时莞尔一笑,眼神清亮,精神还不错。
“谢谢妹妹来看我,可我不方便起身,也不能整衣梳头,只能顶着这副模样见人了,妹妹莫要见笑。”
“姐姐哪里话,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养好身子,若是因为我来了就劳累了姐姐,我下次就不敢来了。”方宝林道,“姐姐这几日害喜还严重吗?”
郦充容道:“喝了汤药,恶心的感觉减轻了些,胃口也好了不少。难得妹妹有心,不嫌我这里沉闷。”
方宝林笑道:“我就是怕姐姐闷坏了,才过来说话的,姐姐可别嫌我吵。”
郦充容道:“怎么会呢,我每日躺着闷得不行,平日只能让宫人念书弹奏,现在有妹妹陪着说话,正好纾解烦闷。”
方宝林本来想说,之前赵姐姐扭伤了脚,也在床上躺了许多天,见她来了就吵着要玩双陆。
可一个转念,她就止住了吐到嘴边的话,改问:“姐姐让人念什么书?”
郦充容道:“不过是一些诗集。”
方宝林自嘲:“也就姐姐性子静,念着诗词也能度过闲日,要是我,就只想听人讲笑话。”
她们聊了好一阵子,后来方宝林见郦充容有些乏了,才起身告别。
等她走了后,一个宫女道:“娘娘,方宝林与赵充媛关系甚好,您还是少见她为妙吧?”
郦充容轻叹一声:“在后宫里,任何时候都不宜与人深交,这个道理我何曾不懂?不过是闲谈几句解解闷而已。”
她慢慢转了个身,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很愿意相信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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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日短,转眼又到了腊日。
和乐宫的小宫女去膳房取早膳,食盒里多了一份各宫都有的药粥。
虽然赵芷雨降了位分,又禁了足,名头上还有谋害皇嗣的嫌疑,但膳房并没有在明面上怠慢过和乐宫的膳食,依着她的位分按时按量地备着。
没有明面上的怠慢,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偶尔出点小问题。
比如赵芷雨不爱吃乌豆,这个膳房早已知晓,之前不会在她的膳食里掺进去。
可这回鸿雁检查药粥时,却发现了乌豆。
想来膳房是懒得为赵芷雨另外煮一锅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将碗里的乌豆挑出来就好了。
鸿雁用小勺子捞出了所有乌豆,粥就凉透了,于是又用烧热的水泡了一会儿,才拿进了内室。
赵芷雨正坐在妆奁前让鱼素梳发。
发髻什么的,如今她都不弄了,只是简单扎起长发就完事。
反正她出不去,也没有人过来看她。
她现在还算听话,除了不肯说话,不愿走动,平时让她吃她就吃,让她喝她就喝,不用想法子劝她进食。
只是太安静太乖顺了反而让人担心。
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鸿雁将食案呈上。
“娘娘,今日有药粥,喝点暖一下肠胃吧。”
赵芷雨听到她说话,便转过身来,完全忘记了身后的鱼素还在为她梳头。
鱼素停下梳篦,双手挽起她的长发,以便她用膳。
赵芷雨捧起瓷碗,也不用勺子,嘴巴挨着碗沿直接就喝下去。
“小心烫。”鸿雁提醒。
粥的温度刚刚好,不凉不烫,只是入口时有一点麻麻的感觉。
这粥好不好吃已经无所谓了,这些天以来,赵芷雨都很消沉,感观反应非常迟钝,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照常吃喝不过是不让鸿雁她们为了她过于担心。
然而,这粥只喝了一口,她就喝不下第二口了。
一股可怕的恶心感突然从胃里涌上来,刚刚吞下的粥水又返回喉间翻江倒海。
她来不及说话,便打翻了药粥,倾着身子将喝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她的胸口里粗暴地抽吸,就算她吐掉了那些粥水都不肯停下来,继续将她其余的生气抽得一点不剩。
她听到鸿雁她们惊慌的呼叫,但她什么都顾不上,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
吐了几口后,她的嗓子突然像火烧一样痛,痛得她连喊都喊不出。
灼烧感从喉咙往上蔓延至舌尖,往下又烧到了脏腑。
仿佛要将她烧得肠穿肚烂。
最后,她呼吸不过来,眼前一黑,在混乱的嘈杂声中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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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声辘辘,击鼓吹管,天子回銮。
卫暄回到玄央宫,又是接见大臣,又是整理政务,还得去寿安宫给太后请安,忙了大半天,已到傍晚时分。
接着皇后就派了人来,问他是否去凤鸣宫用膳。
卫暄想了想,推却了皇后的邀请。
今晚肯定要留在凤鸣宫,只是去之前,他想先去和乐宫看一眼。
食案摆上,他吃了几口便问忍冬,和乐宫的人是否安好。
谁知忍冬突然咚一声跪在他面前,头磕得哐哐响。
“奴婢该死,充媛娘娘她……”
卫暄心中一紧,急道:“她怎么了!”
作为跟着皇帝一同出宫的贴身内侍之一,忍冬不过是刚刚得知了消息,已经开始后悔没有在皇帝用膳前鼓起勇气禀告。
“奴婢听了下面的人报告,说充媛娘娘在腊日喝了一碗药粥,便呕吐不止,晕了过去,后来冯医正看了她,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卫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既想让他快点说出来,又害怕听到他下面要说出来的话。
“说是……中毒了……”
箸碗落地,半夏立即上前扶住皇帝:“陛下保重……”
忍冬慌忙喊道:“娘娘第二天已经醒过来,冯医正说毒物已解,而且还诊出娘娘有孕了!”
有孕二字传入卫暄耳中,像撞钟一样,撞得他脑子里轰轰地响。
“有孕?孩子……”
“冯医正说胎儿无碍,只是……只是……”
半夏骂道:“真是该死,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奴婢该死!”忍冬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娘娘醒来后,说不出话,似乎是……失声了……”
“失声……”卫暄好像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恍惚了一下,推开半夏就要出去。
半夏连忙拿起袭衣跟上,大声叫道:“摆驾和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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