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行走的方式、身体的重心都会有细微差别,而重心发生变化,最为直观的观察方式就是通过脚。”盛夏站在会议室的前方,身前的会议桌上放着许多资料。
参与这次会议的多数人都是神情严肃,专心听着盛夏的嫌疑人脚印信息解读,这也很容易让盛夏判断出,哪些人是小李之前说的“新来的同事”。
有的人眉心微蹙,手里拿着笔,想要记录什么又犹豫着不下笔;有的时而望向盛夏,时而看向身旁的同事,最后目光追逐着手上拿着的资料上的每一个蝇头小字,就怕漏掉什么信息;还有一部分人似乎觉得倒吸一口凉气的举动有些夸张,拿起给参与会议的人配发的矿泉水,灌下几口,用作掩饰。
这些便是在屠面案有了突破口后,被临时调来调查组的新同事。
他们还不习惯东区刑侦调查组的模式,估计也没有跟侦探社进行过合作。
本着听从命令行事的准则,没有在盛夏提出什么让他们不理解的推断后,进行打断,也没有对盛夏那一套分析做出怀疑,但他们仍旧不太信任这样的痕迹侦查方式。
“步伐跨度和身高呈一定比例,这个相信大家都知道,同样的,脚趾的磨损程度、位置和年龄也呈一定比例。”
盛夏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跃跃欲试的小李警官。
这次会议不仅仅是为了讨论屠面案的后续安排,更是为了让新入组的同事们加深对巳时侦探社、对盛夏能力的信任。
“到我了。”难得在这么多同事在场的情况下,小李表现得这般兴奋,“也就耽误大家二十分钟,先建立相互之间的信任,咱们再继续说屠面案。”
按理说,有调查组负责人在场的情况下,小李警官也没有多么大的权力去主导会议的走向,只是因为他几次行动都与巳时侦探社挂了钩,调查组组长倒也默许了小李的安排。
这也就是屠面案久违的有了进度,按照以往的情况,小李这种行为早就被她喝止、教训。
调查组组长看向站在会议桌前的盛夏,总觉得眼前这人与她多年前所认识的那一位不太一样。
明明是同一人,却给了她不同人相互比较出现的差异感。
这份差异感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因为内因与外因而出现的改变,而是,两个不同的人。
这怎么可能?
小李警官起身后,将备好的几个脚印拓印纸张拿出,放在了会议桌上:“这是早上咱们的新同事配合我拓印的脚印,现在我们可以看一看,码踪术到底能够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
听到“配合”两字,几名新同事神色异样,但都默契没有别的表示。
拓印纸张总共有五张,对应五个新来的成员。
小李还将拍摄好的照片挨个展示给会议室中的同事。
这样就可以在看到实际脚印和其他印记的同时,配合拓印的清晰脚印,更加仔细地对盛夏提炼的信息进行对照理解。
盛夏在那几个新加入调查组的成员进入会议室时,已经初步观察过他们的步态、身高与体型,在没有其他标注信息的情况下,分清拓印脚印都属于谁并不难。
难的是,她得利用好小李给她创造的这个机会,顺利让调查组新成员对她产生信任,并在之后屠面案的案件调查中,对她提供的线索、提出的意见,以同等于行动负责人指挥的标准,进行判断、听取。
这才是合作的意义。
五人的鞋子都是统一款式的警鞋,除了磨损程度和尺码有差异,其他特征基本一致。
但这已经足够给盛夏提供辨别线索。
拓印纸张被盛夏挨个拿起,一一指出其所透露的信息。
“这位警官身高大约176,较瘦,年龄在30岁左右,拓印时右侧身体有负重。”鞋底没有专门清理过,还留着不同地面夹杂的粉尘、草屑。
如果有更详细的粉尘、草屑的进一步检测报告,盛夏就可以得出鞋底留下相同粉尘、草屑的人员,都经过哪些地方,再根据该地的脚印,判断他们是否碰过面,进行过什么意向明确的动作。
不过,今日也只是一个证明码踪术实用性的展示,并不是真的要去追捕什么人,也不用那般苛刻具体情况还原。
“其中四组脚印都有相同的负重特征,鞋底携带物基本相同。”
盛夏将四人的脚印所暴露的信息,一一点明,并说明几人曾同行的判断,她对这四人的身高、性别、年龄的判断无一例外,全部正确,并且也发现了小李给她的脚印中,属于第五个人的那一组并非来自新同事,而是小李自己。
不过,负重行走这一点,盛夏仍旧没有得出答案。
什么情况下,他们需要每人同时携带物品出行?
盛夏有了一个猜测,但是需要近距离证实。
借着将脚印与本人对应的工夫,盛夏走到了几人身前,将他们的拓印纸张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端庄而大方的姿态,令这几位一开始还有些不信任盛夏能力的新同事,逐渐接受盛夏。
叙述重点利索而准确、总结判断一针见血、态度诚恳且自信、眼神锐利坚定。
没人不喜欢这样的同伴。
靠近这几位新同事时,盛夏顺带和几人正式打了招呼、握了手。
终于,她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这几人,是法医。
调查组组长也在这时起身,顺水推舟,将五个新同事介绍给因为会议组织的匆忙,还不清楚新入组的成员身份的同事们。
“谢谢盛夏再一次向我们展示码踪术,趁着这个机会,向大家介绍一下配合盛夏进行码踪术展示的脚印提供者们,新入组的法医团队。”
盛夏的判断没有错,负重的原因是随身携带的现场勘察箱。
她今日一来会议室,就注意到大家虽然都因为突破点而兴奋,但或多或少都带着还没有从之前的工作任务中抽离的不在状态。
尤其是那几位法医,凑近时,还能够闻到微弱的尸臭,说明短期内肯定接触了现场情况不太妙的尸体,拓印脚印的时间是早上,脚印出现负重痕迹,更加贴合法医外勤推测。
“下面,会议继续,根据嫌疑人高霖提供的内容,我们侦探社进行了以下推断与行动预测……”
*
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多数时间都是盛夏与调查组组长进行发言,她们很早之前有过合作,那还是在盛夏没有来到现代,原主还没有进入任何一家侦探社的时候。
那时的原主盛夏就像一头孤鹰,眼神犀利、行事果决,说直白些,并不如现在的盛夏好相与。
在调查组组长眼里,那时的盛夏年轻又骄傲,像保持在沸点的水,而现在,则像是过冷水,只要出现凝结核,就能产生奇妙改变。
盛夏拥有原主除死亡前那段时间的全部记忆,自然认得这位组长。
她知晓这位组长看人有多么准,但也毫不担心她并非原主的事情会被发现,毕竟,谁能想象“复生”这件事真实存在?
天方夜谭罢了。
盛夏结束与调查组这边的沟通,返回侦探社的时候,正逢夕阳西下,恍惚间,她想起了之前的跟踪事件。
索性就决定这几日先住在社里,正好现在工作量大,留在社里能够将更多的琐碎时间利用起来。
感应玻璃门自动开启,盛夏走进办公区域,刚准备朝她的工位走去,就听见了不远处同事对新委托的介绍。
原本准备走进工位的脚步顿住,转身走向同事工位。
“死者名为林磊,本地人,目前认定是自杀,死因溺亡……你是对这个结果有异议,才选择委托我们进行调查吗?”
同事正询问着,感受到有人接近,抬起头,看向盛夏。
“小夏姐,你来了。”
盛夏笑着点了点头回应同事的问候,目光随即落在了惴惴不安的委托人身上。
这人裤脚和鞋底还沾着侦探社外不远处施工地上,未干透的水泥印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绪不宁,走路时没注意,踩了进去。
同事向委托人介绍起盛夏,大有将这次的委托转给盛夏的意思。
盛夏和煦的笑颜稍稍安抚了面带不安的委托人,也顺势接过同事递来的委托资料。
委托人看看盛夏,又看看原本接手他的委托的人,没有说话。
不是他信不过盛夏,而是单从盛夏的外表,他看不出职业侦探该有的风格,那举手投足间无法忽视的优雅,衬得盛夏更像是古画上的人物。
说句不好听的,他认为“中看不中用”。
看着委托人的资料,盛夏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谁的亲属。
林磊,高霖口中那个被屠面案凶手杀害的好友、林家老二。
面容沧桑,眼神悲伤,穿着并不讲究,看得出这人的节俭,这人恐怕就是林家的大哥了。
先后失去父母与弟妹,一家五口只剩他自己,恐怕这次来侦探社,也是想要找一个寄托,从而让自己能够短暂的挣脱悲伤。
“您……”委托人似想要说什么,语气带着犹豫,说出口的话语便变得断断续续,“您能帮助我吗?能相信我吗?我,我能信任你们吗?”
盛夏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她不想以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去倾听委托人的诉求。
“相信您来侦探社,委托我们帮助你查明真相,肯定是出于信任,而我们巳时侦探社,会耐心为每一个委托人服务。”
“是的、是的,我信任你们侦探社……”委托人额头冒出了些许汗珠,嘴唇却是有些发白,呼吸急促了几分,“是菟面!是哪个怪物杀了他。”
盛夏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因委托人提及了与连环杀人案有关的关键词,而出现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你一定要相信我!”
委托人突然扯住盛夏的手腕,盛夏忍住了下意识反击、挣脱束缚的动作,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紧握在她手腕的委托人的手。
委托人握住盛夏的那只手力道之大令他的手背青筋暴起、骨节将皮肤撑得发白。
力道逐渐加重,盛夏只得放弃以安抚行为制止对方。
覆盖在对方手背的那只手指尖微动,也不知按在了什么穴位上,委托人吃痛,松懈动作,缓缓松开了手。
“抱、抱歉,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故作玄虚,我也没有什么精神病。”
委托人有些崩溃地将头埋下,双手半抓着头发半撑着脑袋,浑身都透露着颓废。
如果高霖晚一步来到侦探社,盛夏说不定就会相信,眼前的委托人是出于个人意愿来追查弟弟的死因,但可惜,有了高霖这个前提,又提及菟面,林家大哥的出现大概率是被动的暗示与教唆。
所以,这份迟到的委托,高霖到底想要传达什么信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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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迟到的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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