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飘了整夜,直至第二日清晨才停下,一行人也准备动身前往京城。
许欢刚从屋内出来便看到沈墨璃率领的军队整整齐齐的站在驿站外。
人数不多,只带了二十余人的样子,手握重兵者不可草率进京,自古以来此番行为视为大忌,虽说沈墨璃是昌兴帝最骄傲的子嗣之一,但皇权面前,没有亲情。
很难不保证沈墨璃对于皇位没有想法,但沈墨璃的双胞胎弟弟沈墨轩也不是摆设,说不定昨日下毒之事就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镖骑将军初次回京便杀了驿使,当真是可以在昌兴帝面前参上几本。
许欢坐上马车,继续思索她的计划。
若是可以利用沈墨璃,她的申冤之路便会平稳许多。
进京后二人便与方辙作别,方辙执意要送许欢回家,但被许欢强硬拒绝只得作罢。
“吁——”
许欢循声看去,沈墨璃也抵达京城。
相比于许欢因去处而感到的茫然,无人接应的凄凉,沈墨璃便是另一番景象。
他跳下马,笑着与接待他的人一一打招呼。
沈墨璃此番回京并未通知京城百姓,故而接待他的人只有些亲密的伙伴,否则整个城门都会被堵的水泄不通。
“真是好久不见,墨璃。”
沈墨璃淡淡笑道,“好久不见。”
许欢不认得来人是谁,家父因她是女子,从不许她过问朝堂之事,唯一知道的一星半点儿还是偷听来的,更遑论去认得朝廷官员。
只是许欢听到,那人在春香楼为沈墨璃设宴,接风洗尘。
沈墨璃答应下来,士兵没有跟着,只有沈墨璃与他二人。
许欢直觉,她的机会来了。
春香楼本只是个普通饭馆,老板靠着拿手好菜宫保鸡丁和红烧狮子头出名,自每日人满为患之后便有了大量官员来此设宴。
春香楼的老板架子大,因时常有达官贵人来此,后来就不要普通老百姓来此吃食了。
许欢混在艺伎堆里,换了身颇为干净的衣服,因为容貌迭丽长相出众与她们融合的极好,没人发现这里混进来一个许欢。
她们早就对生活感到麻木,无人在意周围事物。
“你们谁闲着?”老板皱着眉走过来嚷嚷。
许欢刚换好衣服一脸茫然的看过去,老板眼前一亮,“就你,二楼最角角的那间房,你去伺候着。”
许欢还没弄明白就被带走了,可她还没找到沈墨璃的包间啊!
为了不露出破绽许欢只好硬着头皮上。
小厮给她摆好了琴便悄声退出去了,留下许欢一人。
她不知此刻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弹,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怎么不弹?”
许欢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抬头一看,正是今日接待沈墨璃的那位男子。
而一旁坐着的沈墨璃懒懒的摇着手中的酒杯,侧目朝着自己投来目光。
不知是不是许欢的错觉,她似乎在沈墨璃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怔愣,但也只有一瞬间他便恢复如常。
许欢立马低下头,“这就弹。”
许欢自幼对医术充满好奇,哪里学过这种东西,五音不全可是生来就伴着她的,她忽然有点后悔当时没能多跟家母学些才艺。
白净的手指抚上琴弦,“登——”
一堆乱七八糟的音色污染耳朵。
在场三人都很无语。
”你确定……你是艺伎?”
许欢:“……”
我说是你此刻也不太相信……
沈墨璃轻笑一声,“那你说,我们银子已经花了,你又这么影响我们心情,如何是好?”
苏淮一脸疑惑的看着沈墨璃,他们自幼便是玩伴,没人能比苏淮更懂沈墨璃,他没有丝毫迟疑就借口出去了。
许欢也懂了沈墨璃言外之意,她趁着苏淮离开将一颗圆润的黑色药丸捏在手心。
沈墨璃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静静地看着许欢来到自己面前。
许欢端起酒杯,“小女子伺候大人酌酒。”
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因为第一次不熟练的原因,她的动作僵硬无比。
沈墨璃见惯了浓妆艳抹妖娆风/骚的妓/女,她的笨拙反而引起沈墨璃的兴趣。
酒杯即将到唇上时,许欢立马扼住沈墨璃的喉咙,将药强硬塞了进去。
沈墨璃察觉不对一把将她推开,她的后腰撞在琴上,许欢吃痛蜷缩成一团,密匝匝的汗水从额头冒出。
许欢眼眶发红,笑着看沈墨璃,“好久不见,楚王。”
此时的楚王早已褪去方才的懒散,眉宇间尽是阴鸷。
沈墨璃实在想不出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时得罪这样一个女子。
他缓缓走过来,看着许欢娇小的身子,“我们见过?”
痛感模糊眼前的视线,许欢淡淡道,“在驿站时,我们见过。”
沈墨璃想起了她是谁,在驿站时人太多,加上自己带着士兵,那里自然不是合适下手的地方,所以她跟到了京城。
许欢强撑起身子,直视沈墨璃,“我喂你吃的毒,天下无人可医,若你想活命,便替我做事。”
沈墨璃愣了一瞬,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捧腹直笑,“你觉得,我在战场上历经生死,时时刻刻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会害怕你的毒?”
许欢双手攥成拳头,似是想将指甲掐进肉里一般。
她确实低估了沈墨璃。
紧接着她想起一点蛛丝马迹,“那若是我可医治你的腿呢?”
“什么?”
许欢直起身子,“若是我可医治你的腿,你便帮我做事。”
沈墨璃在驿站前的雪地里时脚印便是一深一浅,他有意去控制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让他去隐瞒腿伤,但只要能作为筹码与沈墨璃对峙,许欢愿意冒险。
“边疆自然有大夫,可你并没有医治,如果在边疆你都不敢治,在京城你更不可能去治,出于什么原由?”
沈墨璃没说话,淡淡的听着许欢讲话,“因为皇位,亦或者是为了兵权?”
沈墨璃伤势一定不轻,为了稳固自己势力,他必须强撑着。
他的官职越高,就越危险。
朝中上下有几人不忌惮他的兵权,若是被人知道他腿上受了重伤无法再上阵杀敌,那他的兵权恐怕只能拱手相让。
“我凭什么相信你?”沈墨璃淡淡看着她。
“信不信由你,在这危险重重的京城,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许欢十分自信。
“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沈墨璃开口道。
许欢内心窃喜,她成功了。
“帮我调查许家被灭门的真相。”她只想知道真相,求一个清白。
“好。”沈墨璃应下,“解药给我。”
许欢眨眼,“没有解药。”
在沈墨璃发怒前她立马道,“我身无分文,哪里有钱去买那些药材,只是一个简单的补身子的药丸。”
沈墨璃:“……”堂堂镖骑将军,竟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何体统!
许欢以门客的身份住进楚王府邸,沈墨璃为她打造了一个全新的假身份,许欢和柒夜终于免受流浪之苦,每日好吃好喝的住着。
这日沈墨璃找到她,看见她躺在椅子上喝茶便道,“真是不见外拿这里当自己家。”
许欢急忙起身行礼,沈墨璃看了柒夜一眼,柒夜很有眼色的离开了。
许欢也认真起来,“怎么,有消息了?”
沈墨璃抱臂依着门框,“嗯,许家灭门前夕有人向皇帝检举,许陵空有通敌叛国之嫌,还给出了许陵空与敌军的书信。”
“然后呢?”许欢焦急问道。
“你觉得许陵空会做出那种事来?”沈墨璃问道。
“自然不会!”许欢毫不犹豫道,他相信父亲不会是那种通敌叛国的小贼。
沈墨璃赞同她的观点,“自然,没有合理的动机。”
“如果许家被灭门,谁是最大的受益者?”沈墨璃继续道,“在许家被灭门前太医院提点一职空缺,而被人看好的是许陵空和袁邙。”
“袁家……?”许欢不可置信。
“是,但他二人情同手足,为何袁家要害他?”
“你的意思是……”
“袁家不可能蠢到害人这么明显。”沈墨璃淡淡道,“说不定,袁家也是绊脚石。”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定是许陵空得罪了什么人,可许陵空做人正直温和,究竟谁那么残忍要将整个许家消灭。
层层迷雾之下隐藏着不可估量的阴谋,一切都未结束,或者说,一切才刚开始。
想要查清真相,只能去太医院找到答案。
“还有一件事。”沈墨璃忽然道,“许家被灭门后有一人消失不见了。”
“谁?”
“不知具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那人常年跟着许陵空,给许陵空跑前跑后,但不是许府的下人。”
“或许找到他可以知道真相。”许欢道。
可在疆土辽阔的大晟找人简直是难如登天。
许欢坚定道,“我要进太医院。”
沈墨璃淡淡看着她,没什么反应。
“你帮我。”
“凭什么?”
许欢道,“因为我可以帮你治腿。”
沈墨璃朝她贴近,身上强大的压迫感迫使她后退,直至抵在桌角上。
许欢清晰的听到沈墨璃说,“这已经不能作为你和我谈判的条件了,该查的我都查了,还供你吃住,萱灵,我很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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