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宿泱推开茅草屋的大门,便淹没在了及膝的茫茫大雪里。
她恍然意识到,在自己决定避风头的这段时间里,大雪一直在下。
边关愈发寂静,宿泱脚下不停地往集市的方向走。
迎接她的却是摇摇欲坠的铺子还有空无一人的集市。
她望着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果断调转方向往贫民窟去。
贫民窟里全是退役的士兵,纵然无法上战场,他们中的不少人也保留了早晨操练的习惯,此时应是贫民窟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
宿泱越走心越凉,雪还在下,浸湿她眼睫,行走在雪地上的咯吱声中混合着断断续续又微弱的呻吟。
系统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再次进入脑海:
【宿主,恭喜您,任务二已完成,脱贫系统恭喜您成功度过新手阶段,可正式开启脱贫经营阶段,任务三支线做大做强已开启。】
宿泱拼尽全力把自己的脚从雪地里拔出来的动作一滞,随后她便调转方向径直往城西走。
果然,不出所料,城西的医馆外堆满了人。
有的昏迷不醒,有的脸颊通红,还有的捂着流血的四肢痛苦呻吟。
宿泱望着紧闭的医馆大门,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看。
家家户户的房檐上都堆了厚厚的一层雪,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质地,有些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重物落下的“噗通”声。
宿泱闻声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了医馆招牌在积雪的重压坠落,然后“咔嚓”一声碎成两半。
医馆的大门被缓慢地推开,露出郎中不耐烦的脸,宿泱望着他熟悉的五官,迈步上前,听到男人说:“付不起药钱的自动离开,别耽误我们开张,没看到招牌都被你们这帮晦气的咒塌了吗。”
宿泱望着百姓越发灰败的脸,双手不受控制地痒起来,肉眼可见地变得红肿。
她心知若是不及时处理怕是要长冻疮。
出师未捷先出事,宿泱可不想日后为了这双手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慢着,你这里可有治冻疮的药膏?”
郎中上下扫视一眼宿泱,脸上露出熟悉的轻蔑。
“有倒是有,不过看你这穷酸样怕是买不起啊。”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买不起?”
“哼,你看看你身上穿的那脏兮兮的布料,一看就是个穷酸的家伙,我告诉你,这药膏要100两银子。”
人群中冒出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本就狼狈的百姓脸上露出深重的绝望。
宿泱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若是平常,一副药一贯钱已经是天价,如今却生生炒到了一百两。
“边城没人是傻子,平常的药材钱都是明码标价,加了个工艺费也不至如此吧,这种时候涨钱,你良心可安?”
“哈哈哈哈哈哈哈,良心?良心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医馆的郎中们一个个探出头来,脸上是胜券在握的微笑。
“若靠着良心吃饭,我们早饿死了!”
宿泱嗤笑出声:“那你们的药是要卖给谁呢?”
“边关能付得起药钱的人十不存一,一场雪灾过后更是几乎没有。”
她怒极反笑,反问:“良心没了,钱也没了,你好意思张嘴呢。”
郎中大怒,连面目都狰狞起来:“那又怎样?我们救不了他们,你就可以吗?”
“你的布料行才刚刚起步就如此大胆,你们可知道我们医馆背后是谁?”
宿泱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就去试呗。”
郎中们七嘴八舌地笑起来。
“乳臭未干的丫头,你才在边关生活了多少年,我们蹉跎半生都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你知道这一片纯白下埋了多少苦苦挣扎的同胞?”
“要是我能把他们救出来,你当如何?”
“那从此以后,这个医馆就是你的了!”
一片稀稀拉拉的嘲笑声里,马蹄声由远及近地进入所有人耳朵。
宿泱从对峙里抬眸,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银白铠甲将男人劲瘦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玄甲军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边军巡逻,各户失踪受伤人口几何,速速报来!”
没人回答。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宿泱说:“雪太大了,不少房屋被压塌,掩埋,暂时没办法统计失踪人口。”
“将军,爷,我们现在全都指望着宿姑娘呢,她说她能救人!”
郎中们七嘴八舌地喊着,脸上还带着笑。
枣红马扬蹄嘶鸣,那双琥珀色眼瞳空无一物。
宿泱听到他说:“别添乱。”
马儿炽热的吐息喷洒在颈间,她扭头就走,把展开救援的玄甲军甩在身后。
热成像仪扫过白雪掩埋的每一个角落,宿泱迎着嘲笑声大步向前。
“你不会真的要去刨雪吧,这么大的雪你得刨到猴年马月去。”
郎中在背后大喊,宿泱没说话,只是盯着系统显示屏上一大片蓝色里最显眼的那抹红拼命刨。
“哈——”
被拉出来的女孩面色青紫,嘴唇大张,胸膛不断起伏。
嘲笑声戛然而止。
宿泱把还未有自己肩膀高的女孩抱在怀里,用体温一点点地给她暖手:“别害怕,别害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深呼吸,跟着我……呼……吸……呼……吸……”
女孩呆滞地睁大双眼,面色由青紫转红润,虽仍然可怖,但是已经好转许多,呼吸频率也逐渐正常。
宿泱话音还未落,她就剧烈地哭起来:“母亲!母亲!我母亲还在下面。”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宿泱并未回头,只是顺着成像仪的指示往有热源的地方走:“别着急,我会帮你的,你跟你母亲心有灵犀,告诉她,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话音一落,面前却投下一片阴影,面覆黑纱的玄甲军高坐马上,声音冷如寒冰:“姑娘,请配合我们的搜救。”
宿泱没回答,只是回过头去,看到了一言不发的晏随,她笑了笑,说:“好。”
下一瞬,宿泱身上就骤然一轻,身后是晏随平缓的呼吸声,男人的声音毫无起伏:“你知道哪里埋着人是吗?”
“画下来,玄甲军去找。”
宿泱在马上颠得东倒西歪,手里的地图也忽上忽下,她仔细辨认着里面的地点位置,问:“有笔和墨吗?”
晏随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从头顶传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有的。”
宿泱很诚恳地说:“你们难道不是用笔在地图上做标记吗?”
一声轻笑映入耳帘,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很快男人的声音就又变回了之前冷冰冰的模样:“你以为这是在书房吗?当然没有。”
宿泱一时语塞,她望着晏随并没有入鞘的佩剑,伸出食指轻轻一划,表面的皮肤如愿被刺破,露出殷红的血珠。
系统显示屏上的橘红色人影还在闪烁,她对照着地图用渗血的食指以最快的速度一一标记,又返还给晏随:“人在低温和大雪里撑不了多久,更何况还没有补给和粮食,尽快吧。”
晏随没再说话,一个呼哨唤来了蓄势待发的玄甲军:“去找,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你们交上来的文书。”
玄甲军们得令散开,宿泱拍了拍晏随铠甲:“我可以下去了吗?”
晏随说:“当然可以。”
宿泱闻声回头,甚至能从那双唯一露出的琥珀色眸子里看到某种似笑非笑的情绪。
她没理会,只是说:“你能帮我一下吗?”
晏随抬起手,什么也没说,原处的郎中脸上表情奇异,宿泱想起他答应抵押给自己的铺子,心上焦急,二话没说,翻身便要下马。
“得罪了!”
毫无骑马经验的现代人跌跌撞撞下了马,宿泱不敢回头去看马儿脸上的表情,提起裙摆就往医院跑。
“现在,医馆是我的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
郎中脸上满是气急败坏:“你以为你是谁,100的药钱也不能让你望而却步,别忘了你前段时间干的好事,妖女!”
“我根本就没想卖药给你,更别提医馆了!跟着你,我们哪里还能有饭吃!”
“所以你漫天要价是为了让我不要买药,先前那个赌局也是堵我根本办不成赌约里的事?”
宿泱再一次迟钝地明白了眼前人的用意,却并不买账:“你说不卖就不卖?”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姓宿又怎样?还不是已经被赶出家门了?我们医馆背后可是宿迁老爷,你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人可没资格插手我们的生意。”
郎中话锋一转:“你说说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之人,宿家这么一个大腿你都抱不住,我们医馆是边关唯一一家,若是刘氏一家前来谈判或许还有点盼头,毕竟人家是边城的第二大商户,就你,你也配?”
“怎么不配?我怎么记得你和你老板前段时间刚收了老夫的钱说可将三成利润和五成客源转让呢?我现在就要将这些转赠给泱儿,你该称她一声老板,再者,你说,若是宿迁老儿知道了你们的行为,你们还能在医馆继续谋生吗?”
郎中的脸色愈发难看,他转头看向一旁缓步而来的中年男人,结结巴巴地行礼道:“刘老板。”
宿泱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脸上还带着几分见了熟人的安逸,行礼道:“多谢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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