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村是盛京郊外的一个小村子,世代以务农为主,而祝池清则是村里的教书先生。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刚下过雨村里的人都早早的进屋休息了。
因为祝池清的屋子在村子后边,本就没有几户人家,所以也没有人看见苏言欢此时的模样。
他住的地方是一座青砖瓦房,比起村里其它房子看起来气派不少。
院子不大但很整洁。
三间屋子正对着院门,院里还栽了颗青枣树。
四月正是结果的时候,满满当当的枣儿都要压弯了树枝,伸手就可以摘到。
走进院里,祝池清迟疑了一下,然后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苏言欢说,“苏姑娘,你先坐会,我先去烧水给你洗洗。”
她的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头发混着泥糊的难受的很,包裹里的衣服也一样没能幸免于难。
“可是、可是我的衣裳已经全部湿透了,我没衣服穿呀……”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头越来越低,作出一副羞怯的模样来。
两人之间忽然的沉默下来了,苏言欢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发现祝池清也看着自己。
“咳……”
祝池清轻轻的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去找王婶子给苏姑娘借身衣服。”说完便大步走出了院子。
待他走后,苏言欢便开始沉思起来。
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祝池清,虽然不知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好心,但是……
但是相由心生,长的一副好模样,让人有如沐清风之感,估计也不是什么坏人。
她自己在心里没有任何依据的瞎掰扯了一番后,最终决定要想办法留在这里。
现在距离她早上出门已经过了很久,她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满树的青枣在此时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这么多枣子她吃一颗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这么想着她猛地将这个想法甩出了脑子,不问自取即为盗,更何况自己此时寄人篱下。
万万不能坏了刚开始的印象。
祝池清一进门便看见,跟着他回来的那个姑娘,正眼巴巴的瞅着院里的那棵枣树。
“唉,怎么这么可怜。”
由于不放心,跟着过来的王氏不禁叹了一口气。
苏言欢听见动静僵了一下,转过头去有些脸红,眼睛湿漉漉的还泛着水光,羞的。
“我没吃……”
幸好没吃,不然还真的是怪丢人的。
“好孩子,婶子去给你下碗面,怪可怜的。”
本来王氏还担心祝夫子被骗,哪个姑娘家会在荒郊野岭的出现。
不过现在看见她这幅样子不禁心软下来了。
院子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苏言欢开始替自己解释。
“我不会乱动你的东西的。”
如果今天让他觉得自己是手脚不干净的人,那么自己绝对留不下来了。
“我先去给你烧水,洗完澡再吃。”
祝池清的目光在她的黑爪子上停了又停,最后将手里的衣裳放到了西边的屋子里,“布巾都是新的,你先进去吧。”
——
屋子里暖烘烘的,门口放着一座屏风,不像她在揽月楼那幅上面画着牡丹,看起来倒像是竹的。
苏言欢在屋内洗澡,祝池清烧了整整三锅水她才洗干净。
穿上干燥的衣服后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黏糊的感觉实在是难受的不行,还是穿上干净衣服舒服。
王氏的衣裳有些大,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于是她索性用簪子将腰带挽了几道再插在带子上。
王氏在外面帮着把一桶又一桶的水提进屋里去,再一桶桶黑水提出来,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这得多脏啊。
屋门嘎吱一声打开,女子穿着显然不合身的衣服出来。
肩上松松垮垮的,腰间带子却系的紧,将不堪一握的腰肢显现出来。
或许是因为刚洗过热水澡的缘故,脸上泛着红晕,再加上眼睛有些红肿,更显得娇媚动人了些。
“怎么了吗?”
看见王氏和祝池清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苏言欢笑了笑,眼里带上几分疑惑的神色。
“姑娘你长得这么俊啊,这和刚才那泥猴子一样的完全就不是一个人,祝夫子你说是不是?”王氏回过神来笑着看了祝池清一眼。
祝池清含笑点了点头,手指轻扣桌面,“的确是不一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也是美。王氏看见苏言欢白净的模样瞬间对她更喜欢了。
还冒着热气的面条放在桌上发着香味,勾的她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快来吃面吧,免得坨了。”王氏上下看了一眼她,“太瘦了没几两肉。”
苏言欢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瘦,但是闻言还是点了点头。
“慢点吃别呛着了。”祝池清将洗净的筷子递给她。
面条上撒了葱花,闻起来格外的香,但她也的确是饿极了。
王氏早年丧夫,独自拉扯着一个孩子长大,看见她这幅模样不禁想起来早些年丈夫刚去世的时候,不禁有些心酸起来。
“你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跟着祝夫子回来了?”
苏言欢从碗里抬起头来,“我叫苏言欢,婶子叫我言欢就好,我是从盛京来的,是……是和家里人走散了不小心从坡上摔了下来。”
然后把头转向坐在一旁的祝池清,满眼都是感激,“幸好遇到了祝夫子愿意收留我,祝夫子你放心,我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她心里忐忑,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的没有底气。
祝池清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其实在刚开始他压根就没想过将她带回来,只是恰好路过罢了……
但是闻言,王氏满眼肯定的说,“祝夫子心好,你遇上他算是走了大运,要是遇到其他人那就不好说了。”
的确是这样,这小村小户的尽管大多数人都淳朴,可这姑娘的模样太好也难免会遇到有坏心思的人。
王氏走后院子里只剩下两人相对无言。
苏言欢抽了下鼻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祝夫子你不会赶我走吧……”
祝池清觑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然后将桌上的碗筷端起拿去厨房。
多个人吃饭的事倒也是无妨。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终于放下了心,不由地笑了出来,“祝夫子你真是个好人。”
心底的担忧总算是小了些。
桌上的包裹湿哒哒的晕出一片水渍,院子里有竹竿可以晾衣裳。
征得同意后,她将衣裳晾了起来,晾了满满一院子。
转眸便看见了从厨房出来的祝池清。
“祝夫子,你快将衣服脱下来。”
祝池清一怔,面色有点不自然,仔细一看,耳根还有些稍稍的泛红。
“祝夫子你怎么了?是太热了吗?”
苏言欢明知故问,面上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来。
“没有。”祝池清别过眼去,“我自己洗就好。”
“不行,你快脱下来。”
说着,她作势要上前去扒他的衣裳。
祝池清吃了一惊,后退几步。
“怎、怎么了?”
见面前人懵懂的样子,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抿唇摇了摇头,“我待会再拿给苏姑娘。”
苏言欢心里暗笑,闻言点了点头。
是夜。
东屋里点着灯,桌子上放着苏言欢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有祝池清被她弄脏的外袍。
这个祝池清似乎的确是个好人,心思倒是单纯。
她望着窗外,眼里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
有蛙鸣阵阵。
或许是今日太过于疲惫,一挨着枕头她就沉沉的睡了下去。
——
次日,天边刚现微光,苏言欢就起了。
原因无他,鸡鸣声此起彼伏她着实是睡不着。
“再吵都给炖了。”
嘟囔了一句后,她就麻溜的下床穿衣洗漱,然后抱着衣裳去了河边。
离祝池清家不远就有一条小河,昨日她跟着回来的时候见到过。
小河的水很清,偶尔还跳着几尾鱼。
四月的清晨还是很冷,不消一会儿她的手就在刺骨的河水里泡的通红。
她换下来的衣裙上全是泥渍,但是由于是软烟罗的料子,她也舍不得用力去洗。
这种料子就连姜朝月都只有五匹,她还是从公主府顺来的两匹。
揉揉洗洗中裙子倒是洗干净了,可是她的手也通红通红的,有些发疼。
往日在揽月楼的时候,吃穿用度都有人给她安排好,如今到了这儿来,让她自己做,还真的是有些做不来。
天色渐渐大亮起来。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苏言欢将头垂低,继续洗着手里的衣裳。
“哟,这不是王寡妇吗?这洗的是哪个男人的衣服啊?”
妇人尖锐的声音传来,苏言欢听得眉头直皱,抬起头看向来人。
是个约莫三十上下的妇人,身材瘦的像猴儿一样,皮肤黝黑,长着一双三角眼,看起来尖酸刻薄的样子。
听她这话,估计王婶子平时没少被她阴阳怪气的欺负。
“你认错人了。”她纵然是见惯了这些弯弯绕绕,但是王婶子的名声不能坏。
周氏见她穿着王氏的衣裳,一时间认错了人。
再看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还生的比他们村里的小姑娘都要好看些,不由得凑近打量了一番。
“你是谁家的亲戚吗?”
周氏嘴里发出嘲弄,“王寡妇克夫,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沾晦气。”
苏言欢不欲理她,将水里的衣服摔得哗哗作响,“不劳烦婶子费心了。”
此人说话倒是也坏的很。
周氏却将木盆放下,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这个王寡妇可晦气得很,年纪轻轻就克死了男人……”
“婶子你别说了,小心背地里说多了别人,报应到自己身上来。”
苏言欢笑着,‘好意’提醒她。
“诶,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的?”闻言,周氏叉着腰,脸上尽是恼怒。
苏言欢无辜的眨了眨眼,“我也只是提醒婶子你罢了,婶子何必生气呢?”
说罢,抱了木盆想要从她身边绕过去。
周氏咬着牙想要拉住她,“你走什么走?”
苏言欢原本就起的早,再加上在河边洗了这么久的衣裳,周氏这么一拉,她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河水浸湿了衣摆,手上也摔破了皮。
“嘁,站都站不住,怎么长得像个狐媚子,身子也不利索。”
周氏看着那白嫩嫩的脸蛋越看越不满,一看就是个没用的玩意,光长着一张脸了。
苏言欢不语,坐在地上看着她,这个村妇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苏姑娘。”
清润好听的声音传来,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祝池清早上起来没有看见她,就想着出来寻。
结果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苏言欢眼睛红红的,手上有斑斓的血迹,怀里还抱着一盆衣服。
见到他了之后瘪了瘪嘴,向他展示自己的委屈。
周氏没有想到两人有关系,顿时有些慌神,支支吾吾的说,“苏姑娘,我不是故意推你的,你别和我见怪。”
村里的男娃子都在祠堂读书,都盼着识了几个字以后好去镇上找活计。
得罪祝池清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
苏言欢没说话,拉了拉祝池清的衣袖,眼里蓄着泪,“手疼。”
白皙纤细的手上红的宛如要滴血一样,隐约有血迹渗出。
“走吧。”
祝池清从她手里接过木盆,在身后虚虚的扶着她。
见两人走远,周氏才不忿的往地上呸了一声,“狐媚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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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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