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门可罗雀的衙门,此刻围满了人群,熙熙攘攘的,甚是吵闹。
肃穆的公堂上,头顶着“明镜高悬”匾额的苏幕遮,着一身青色官袍端坐在公案之后,拿起案上的惊堂木往桌上一拍,分列两班的壮硕衙役手握黑红棍,齐声呐喊:“威~武~”
苏幕遮放下手里的诉状,往公堂上用白布遮盖住的尸体扫了一眼,俊眉微蹙:“张礼,你状告福满楼下毒毒死你的妻子,你可能提供证据?”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草民今日晌午刚领了工钱,本想带着我那新过门的妻子去福满楼吃顿好的,岂料那掌柜见我妻子貌美欲夺之,草民就言语辱骂了他几句,他竟开始在草民的饭菜里下毒,草民的工钱不多,只点了两道招牌菜而已,想着苦了谁也不能苦着媳妇不是,便把菜都留了媳妇,小民一口没动,不想这菜里竟被投了毒,我,我那可怜的媳妇啊~求青天大老爷还草民一个公道啊~”
公堂之上,跪在地上的男子不断磕着头,声声泣血地诉说着自己所遭受到的不公,可那双眼睛里分明不见一丝悲伤,反而深深地藏着贪婪与忐忑。
与人群一起围在衙门外的苏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张礼怕是不简单,他的妻子真是那掌柜下毒害死的吗?看着始终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掌柜,眼里若有所思起来。
惊堂木一响,张礼止住了哭声,匍匐在地的脑袋微微转动了下,偷偷往人群的方向瞄过去。
“传仵作。”随后,苏幕遮看向沉默着的掌柜:“李良,你可有话说?”
李良向前叩首:“草民没有下毒,请大人明察。”
“放屁,明明就是你下的毒,早知道你不会承认的,幸好我留了证据。”
张礼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袋,双手高举:“大人,这是草民的妻子在福满楼吃剩下的菜,这上面的毒与我妻子所中的毒是否一样,大人让人一试便知。”
这时,安静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疑惑的女声:“妻子都中毒了,竟还有心思把剩菜包起来的吗?这也太镇定了吧。”
听着这熟悉的嗓音,苏幕遮那张严肃的脸不禁微微抽动了下,虎目往人群中那娇俏的女子瞪去。
苏暖缩了缩脖子,对她爹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禀大人,这两种毒确为同一种。”
闻言,张礼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只是下一瞬,眼里的喜色便不复存在,只剩下满目惊惶。
只见仵作手捧着剩菜,继续说道:“不过,这中毒的时间对不上,从尸检结果来看,此女并不是今天晌午中的毒,而是今日巳时三刻服下的毒药,用枯灵草压制着,待到晌午才开始发作。”
“哗!”
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唏嘘。
没人注意到,一名灰衣男子在哄闹声中悄然离去。
苏幕遮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敲,人群再次安静下来,锐利的眼眸定在张礼身上:“大胆,尔敢愚弄本官。”
眼见事情就要败露,张礼哆嗦着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目光向人群中看去。
关注着他的苏暖不禁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名灰色短打的男人背对着衙门,阴鸷的回眸里暗含警告。
扭头看了一眼绝望的张礼,苏暖犹豫了一瞬,然后悄悄跟上那名奇怪的男人。
随着周围的行人逐渐减少,耳边只剩下杂草丛里传来的虫鸣声,轻轻撩开挡在眼前的狗尾巴草。
突然那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吓得苏暖立马蹲下身子,借着杂乱的草丛藏匿起自身。
好一会后,苏暖小心翼翼地从杂草堆里拨开一条缝,眼前却早已空空如也,蹲在草堆里忍不住把草缝拨大了点,眼前除了杂草还是杂草。心里想的,嘴里也不自觉跟着说了出来:“去哪儿了呢?难道有暗道?”
“小娘子可是在找我?”
苏暖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屁股坐到了草堆上,一瞬间,压死了无数生命。
扭头往上看去,好一对贼眉鼠眼,好似还有点眼熟。
眼熟的贼眉鼠眼?苏暖不禁抬起手虚虚遮住他的下半张脸,那对贼眉鼠眼不就是上次刺杀她的贼人吗?
男人看着她突然瞪大的眼眸,眼里闪过暗芒:“小娘子可是认出我来了?可已经迟了呢,这次我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苏暖坐着草堆慢慢向后挪去:“你可知我爹爹是谁?我爹爹可是当今县令,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天涯海角我爹爹也会把你找出来的。”
“呵,怕是你那个县令爹奈何不了我。”
“奈何不了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谁派来的?为何要杀我?”
“你没资格知道,现在受死吧。”
苏暖看着高举的匕首,突然看向男人的身后喊道:“赵云澜,快救我。”
男人往身后看去,连只鸟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回过头来看着几步之远的苏暖,心中怒意上涌,:“臭娘们,敢骗老子。”
几步追上苏暖,拦在她前面:“老子改主意了,决定先不杀你了,老子要先奸后杀,呵,高兴吧,你还能多活一会儿呢。”
“你,你别过来。”
苏暖看着他脸上的□□,一时在心里暗暗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骗他了,起码还能保住贞洁,这下完了,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她爹爹能不能找到她的尸身?
“嘿嘿,让爷来好好给你开□□,让你临死前也能享受一回男欢女爱。”
一股令人作呕的汗味扑鼻而来,颈边恶心的口气几欲将她熏死,苏暖用力挣扎着,抬脚就想将他蹬开,却反被压住动弹不得。
蔚蓝的天空突然在她眼里迅速灰暗起来,在牙齿抵着舌头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张菩萨般的脸,只是那菩萨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似没有要出手搭救的意思,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委屈。
赵云澜看着苏暖眼里突然涌出的泪水,还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丝燥意,猛然抬脚将那趴伏着的男人踢飞出去,随后脚步微踏,瞬间来到男人身后,对着他的脊柱来了一记无影脚。
“啊!”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打趴在地,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苏暖捂着被扯开的衣襟,呆呆地坐在草堆上,在赵云澜走到她跟前时,突然站起身扑进她怀里。
“呜呜呜~赵云澜,你怎么才来!”
八岁之后,就从未与人相拥过的赵云澜顿时僵在原地,好一会后,抬起手将那个在她肩膀上乱蹭的脑袋推开,偏头看了一眼那块被濡湿的地方,目露嫌弃。
“没有自保的本事,就敢独自跟踪歹徒,你是觉得活腻了吗?”
要不是她在街上看到鬼鬼祟祟的苏暖,觉得举止异常跟了上来,这小娘子怕是凶多吉少了,到时她奶奶指不定怎么伤心呢,老人家最忌情绪大起大落了。
苏暖吸了吸鼻子,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她:“你骂我,赵云澜,你竟然骂我,呜呜~我要告诉奶奶,说你骂我。”
赵云澜抬手轻轻捏了捏眉头,重点是这个吗?
“为何自己一个人尾随歹徒跑到这荒郊野岭来?”
“那歹徒长得贼眉鼠眼的,就是上次刺杀我的那个,赵云澜,你帮我把他逮回去好不好?”
说着,苏暖抬手抹了抹眼泪,随后,似想起了什么,眼神疑惑地看着她:“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尾随歹徒过来的?难道你一直跟在后面?”
赵云澜微微侧身,避开她的眼神:“你是觉得我很闲吗?专门跟着你,还是你觉得你是金银财宝,人人都想守着。”
苏暖一噎,咬了咬唇:“不管怎么样,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怕是……”
想起刚刚那一幕,苏暖一阵后怕,她都准备咬舌自尽了,幸好赵云澜及时出现。
“知道就好,以后别再做这种自不量力的事了,我不是每次都能刚好遇见的。”
“嗯,知道了。”
苏暖一开口便是浓浓的鼻音,抬起的袖子顿了顿,随后盯着赵云澜宽大的衣袖,上前一步,抓起她的衣袖就往自己鼻子上抹去,待感觉擦干净后,又继续道:“下次再有歹徒出现,我会叫上你一起跟上去的。”
赵云澜顿时浑身僵住,低头看着衣袖上那一坨黏稠,两道秀眉皱得死紧,额角突然冒出的青筋微微跳动起来,眼神森然地看着她:“苏暖。”
“在。”
苏暖抬起头,白嫩的脸上犹有泪痕,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
盯着她微红的鼻尖看了会,赵云澜突然甩袖离去,只是沾着黏稠物的那只衣袖微微向外伸着。
“喂,赵云澜,你不许走,听到没有,赵云澜。”
苏暖看着她冷漠无情的背影,在原地跺了跺脚,随后小跑着追上去:“喂,赵云澜,你等等我,喂,赵云澜,那歹徒还在那呢,哎,哎,恩公,你帮帮我呀,恩公,帮小暖把那歹徒拎回去好不好呀?恩公……”
苏暖跑到她身边左右转悠着,最后还想扯着她衣袖好好撒个娇,却被她躲开了。
余光瞥见那只往她衣袖上伸的白嫩小手,赵云澜右脚往地上一蹬,瞬间退开到三尺之外,目光警惕地盯着她:“做甚?”
“呵呵,劳烦恩公帮小暖将那歹徒逮回县衙,小暖感激不尽。”
“自己逮。”
“可是我自己逮不了啊,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啊,哎,恩公,赵云澜,别走啊……”
苏暖喊得嗓子都痛了,那道身影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着,最后渐渐消失在她眼前。
“哼,自己逮就自己逮。”
苏暖一跺脚,犹豫了片刻,深吸一口就往回走去,刚刚赵云澜踢那歹徒时,她好似听见“嘎嘣”的脆响了,若是她没猜错,应该是那歹徒的脊柱断了,那应该就什么危险了吧,毕竟那歹徒都瘫了。
回到原地,那歹徒果然一动不动地趴在那,苏暖走过去踢了两脚,随后扯着他的衣裳往后拖去。
一刻钟后,苏暖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朝那纹丝不动的人踢了一脚:“呼~怎么那重?还有那赵云澜,怎也不知道帮帮我,待我回去定要向奶奶告状才行……”
躲在不远处的赵云澜看着她骂骂咧咧的样子,皱着秀眉瞪了她一眼,随后又往远处正在赶来的捕快看了一眼后,大步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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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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