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目的地，万物狂欢。
南方的雨季结束时，工作也可以收尾了。
“咔”相机按下结束键，秦拾羽看向草原，又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待到此地雨季结束，万物又会面临迁徙，但他那个时候已经早早回公司了。
秦拾羽看向草原，突然盯了一个点很久，问单行：“这里会有游客观光吗？”
“会组队参观，不过数量不多，”单行咽下没打完的哈欠，“怎么了？”
单行从百米高空俯视，除了翻滚的草浪和糊成一片的角马群，一切正常。
可能是鹦鹉的建模让秦拾羽的视力比普通人更犀利，可他再看去时，原本若隐若现的几人却突然失去了踪迹，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秦拾羽道：“没什么。”
象群在雨季有了一个新宝宝，是一头小母象，跟莉莉很像，刚出生时浑身湿漉漉的，双眼不谙世事，站不稳却有着新生命的固执，整个象群都沉浸在迎生的喜悦中。
秦拾羽再一次建模回到象群进行拍摄，久违的，他看见了蓝堇。
秦拾羽不知道蓝堇怎么来的，后者站在象背上默默看着他，秦拾羽有些尴尬地别过视线。
往后的日子里，蓝堇像往常一样跟着他，不同的是蓝堇经常给他带一些果子，见过的没见过的，秦拾羽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统统喂给了丹尼和安娜。
在蓝堇又一次送来酸梅果时，秦拾羽忍不住了！
秦拾羽要跟蓝堇坦白：他其实是个人啊！跟鸟没有未来的！
正要开口，蓝堇捂住耳朵：“不听不听鹦鹉念经。”
秦拾羽欲哭无泪：“祖宗你还没听我说什么呢！”
蓝堇把耳朵捂得更死了，冷静分析道：“听不清你别说了，反正看你表情估计也不会是我想听的话。”说罢飞走了。
秦拾羽没辙了。
日子按部就班，雨季很快结束，象群要可是进行北迁，但出发前出了一个小岔子。
丹尼在出发的前一天走丢了，等到象群发现时，已是深夜。
小公象刚好处在在爱玩和叛逆的年纪，大人们总是看不住。出发迫在眉睫，象群又不可能全部分散去找一头小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莉莉身死的惨痛教训，叶卡一秒都不想耽搁，她的目光停留在秦拾羽和蓝堇身上。
秦拾羽和蓝堇答应了。
截止时间在日出前，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另外两头母象，剩下的则负责看守小象。
现在大型猛兽基本都已经离开了草原，他们选择分开行动。
秦拾羽解除建模，沿着北方步行了很久，率先找到了丹尼，丹尼身上伤痕累累，秦拾羽推测是遭受了狮子的袭击，不知道具体原因——可能是忌惮丹尼的象群，也可能是有更好的狩猎选择，总之丹尼留了一条命。
丹尼跪于暗夜的荒原上，无法站立，死气沉沉，只有看到秦拾羽时，死水般的眼睛才有了些光，但又立刻熄灭了。秋刀鱼，一只鹦鹉，能做什么呢？已经临近日出，象群要出发了。
秦拾羽对小象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你妈妈过来，很快，好吗？”
丹尼有气无力扇扇蒲耳，眼底都是绝望，他跑了那么远，一只不会飞的小鸟怎么可能在日出前回到象群？
秦拾羽跑出两百米。
“系统，更换建模。”
【滴——检测到两份数据，分别是玄凤鹦鹉和雌性非洲象，您的选择是——】
“母象！”秦拾羽打断系统，几乎急出了汗。
【收到，正在优化数据】
半个小时，秦拾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他也不敢想象丹尼此时有多煎熬。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变成大象的那一瞬间，秦拾羽奋力一声象吼，鸣声传遍整片草原。
丹尼抬起了头，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那是他妈妈的声音，秋刀鱼真的做到了！
丹尼的母亲和叶卡也同一时间锁定了方向。
秦拾羽感受到象群奔跑时产生的震感。几头母象在往这边赶来的路上。
秦拾羽没有多留，直接选择切换成人。
他如果再出面，剩下的事情就不好善后了，要怎么解释一只鹦鹉发出了大象的声音？学舌吗？狗都不信。
半小时后，秦拾羽变成人躲在树后，看着叶卡鼻托住丹尼，慢慢一路向南。
丹尼似乎说了什么，眼神中满是不解和感激，但秦拾羽已经听不懂了。
只是，还是没有跟蓝堇讲清楚，按他的话说，又是不告而别吧。
蓝堇还会像之前一样找他吗？应该也不会，他都说了会走了。何况旱季要来了，谁会继续待在这里呢？
秦拾羽这么想着，离开了是非之地。
在他身后，此前被大象挡住的一棵树上，多了一抹湖蓝的身影。
那抹亮色已经停留了很久，只是第一束初阳照射时，才慢慢体现出他原有的光泽。
所以秦拾羽没有注意到，他往临时基地的方向走去。
蓝堇不多时也回来了。
秦拾羽心想，这次倒很快。只是潮红和惨白两种颜色在蓝堇脸上跳起了蹦迪，怪吓人的。
“没事吧？”秦拾羽看着蓝堇两眼空空模样，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蓝堇一个机灵回过神来，盯得秦拾羽颇不自在，良久才幽幽道：“你说跨物种可以繁殖吗？”
秦拾羽眼皮一跳：“理论上来说，植物嫁接是可行的，但那不算繁殖。”
蓝堇继续问：“如果是猴子、大象和鸟呢？”
“那水路空三栖齐了，”秦拾羽十分冷静，“你看见什么了？”
“可能是角马能长出翅膀，大象在说人话，鸟能变成人吧。”
秦拾羽眼皮又一跳。
蓝堇重重闭上眼，任凭秦拾羽怎么追问都不回答。
秦拾羽偷偷在终端上给高姐发条消息：“蓝堇疑似工伤，需要提前预约心理医生。”
蓝堇坚称自己没病，拗不过秦拾羽，还是被遣送回公司接受心理治疗。
工作结束，秦拾羽在飞机上告别草原，突然，他再一次凝视着一点，想起单行说过会有游客参观。如果没有看错，组队参观的游客不管怎么说也会配一辆车，而不是穿着环境色的迷彩服在草原里穿梭。
秦拾羽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
秦拾羽把他的猜测告诉了单行：“我不放心，想回去看看。”
单行招呼一声机长，飞机掉头。
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有一头小象的尸体。
被撅断了象牙。
鲜血淋漓，皮开肉绽，死目望着象群的方向。
秦拾羽踉跄着下直升机，几乎要跪倒在地，心肺一片空白，不可置信，虚空没有实感，这还是那头笑着说让他一直跟象群生活的丹尼吗？可他为什么不动一动？叶卡和象群这时候一定在找他，就像上次那样。
丹尼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如果丹尼不调皮，或许就不会被诱拐，再鞭杀。
明明叶卡已经决定开始北迁了，就差一点。
秦拾羽喃喃道：“如果我们再多拍摄几个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单行只一眼便不忍再看：“盗猎者，这些年愈发猖狂了，走吧。”
秦拾羽满眼不可置信：走？去哪？就这么抛下小象不管吗？
单行叹口气：“象群会找到他的，但如果被发现的时候我们在尸体旁边，象群会认为是我们下的毒手，到时候被踩烂的就是我们了，况且……就让他被分解，再回归自然吧。”
秦拾羽感觉有人拖着他上飞机，丹尼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远，更远处，是丹尼的母亲，离丹尼越来越近。
越近越慢。
秦拾羽冷静地上交素材，冷静地上报见闻，在听到会加急反应处理盗猎行为的回馈后，又冷静地离开公司，冷静地回家。
太冷静了，冷静地不对劲。
直到看到早已越狱的蓝堇在鸟架上悠闲地整理羽毛时，才找回一些实感。
鹦鹉蓝堇也认识丹尼呢。
不是新闻上死于盗猎的未成年公象，是会蹦会跳的小象丹尼。
秦拾羽蹲下与蓝堇平视，他不知道蓝堇能不能听懂，但他需要倾诉，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
秦拾羽哽咽道：“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象死了。丹尼死了。他不在了。他被盗猎者杀了。”
一滴泪潸然滑落，裹挟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
蓝堇静静地看着秦拾羽，他跳进了秦拾羽的怀里蹭蹭脑袋。
“嘤。”
秦拾羽哭笑不得：“你不是不喜欢我家吗？怎么又回来了？”
“嘤。”
象牙盗猎又一次掀起舆论的浪潮，秦拾羽申请得以快速经过层层审核，最终确立会在非洲草原建立动物保护基地。与此同时，其它地区保护基地的申诉也在公司的坚持下同步推进。
愿生灵安息。
一周后，秦拾羽开始处理拍摄的素材，系统猝不及防活过来冒了个泡。
【滴——检测到宿主成功完成拍摄任务，现发放奖励】
秦拾羽：“这奖励应该一周前就给我了吧。”
系统选择性装死。
【根据情况分析，可将系统建模时间缩短至十分钟，但会有副作用】
秦拾羽早清楚系统的超绝反射弧，但他眼下更想知道副作用是什么。
【不知道】
秦拾羽：？
秦拾羽：感觉系统有种清澈的草台班子打工人性质。
系统继续装死。
但建模时间缩短这个条件太诱惑人了，此前的多次危机都因为时间而倍感艰难，在跟系统确定副作用不是健康问题后，秦拾羽选了确定。
“叩叩”办公桌被敲响。
是胡结巴，手中提着一个塑料袋。。
秦拾羽头大：“这是？”心中已有了猜想。
“是、是蓝堇。”胡结巴指了一个方向。
秦拾羽道声谢，打开一看，是夏威夷果。这周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香蕉苹果樱桃变着法子送，秦拾羽逮不到人，只好全部带回去喂鹦鹉。蓝堇怎么这么好心，难道是心理毛病还没治好？
秦拾羽低头一看，没有开口器。有理由了，秦拾羽当即往胡结巴指的方向走去。
这方向也太偏了吧，根本不在办公区，秦拾羽有些狐疑，但很快看到了蓝堇。
秦拾羽快步上前，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早找好的理由卡在喉咙，他只示意手中的那袋夏威夷果，半晌才道：“谢谢你。”
蓝堇挑眉：“然后呢?”
秦拾羽愣住了，然后？什么然后？
他能说实在是蓝堇送得频率太高，他家鹦鹉虽没脸没皮但也要吃得不好意思了，所以婉拒一下吗？那也不能说因为他性取向男，感觉蓝堇在追他，他非常不好意思吧？这么说人家会感觉他有病且自作多情，虽然蓝堇挺帅的，虽然蓝堇只是嘴上傲娇但人挺好的，虽然蓝堇跟他一样挺喜欢小动物，虽然……
秦拾羽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他瞬间遏制了思考，结果是嘴巴磕磕绊绊说：“没、没有有开口器。”
蓝堇点点头，伸出手。秦拾羽麻溜把袋子递回去。
秦拾羽：“你在这里干什么？”
蓝堇言简意赅：“带新职员参观。”
从蓝堇身后露出一个新面孔，神采飞扬如烈阳下的蝶舞，火红色的机车外套和黑卫裤特别潮，可惜是个话痨。
“哎呀这是小蓝堇的师父吧，久仰久仰，早就听蓝堇提起过，现在看来蓝堇不仅找了份好工作还遇到了一个好上司，一看您这面相就是前途会大富大贵畅通无阻的，自我介绍一下一下，我叫朱朝，以后请多多指教，听说楼下开了一家饭馆味道不错，师父要不要一起去试一下……哎呦蓝堇你掐我做什么！”
秦拾羽默默闭上眼，心道这人克我。
朱朝继续叭叭：“你怎么不跟师父简绍一下我？哎呦你今天有病吧怎么老掐我！”
蓝堇不情不愿：“我同学。”
“兼发小。”朱朝强调。
秦拾羽怕了这活宝，婉拒这天降的饭局后溜之大吉。
朱朝这才安静下来：“你没逗我吧？他是秋刀鱼？”
“嗯，是他。”
“……小蓝堇你别笑，我害怕。”
秦拾羽溜走后思绪回笼，新人参观会跑到科研区去吗？他又想到了那三颗鸟蛋，不知道孵化出来没有，今天提交申请明天去看看吧，秦拾羽这么想着，开始整理蓝堇拍摄的素材。
半小时后，童鲤又提着一个塑料袋找到秦拾羽：“蓝堇让我带给你。”
秦拾羽打开一看，怀疑自己瞎了。
一袋都是夏威夷果仁，少些留下了边缘参差不齐的壳。
秦拾羽把它捻起凑近了看，确认这不是开口器撬开的边缘。
摔开的？笑话夏威夷过怎么能摔开。咬开的？那得赔上一副牙。
秦拾羽百思不得其解，视线挪到素材上，画面中一只蓝黄金刚鹦鹉站在大象的背上。
秦拾羽冷汗嗖一下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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