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网垂梁,漏风的窗外夜色深沉,暴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顾渊解下外袍,叠成软垫让姚星泽靠着的石柱,自己则抱剑斜倚在布满尘埃的供台边。
夜晚时分,姚星泽被刺鼻的烧焦味儿惊醒:“怎么有烟味儿......”
在这暴雨倾盆的夜里,烟味定是有些不正常,他不免受了警惕,起身向四周探去。
他屏息起身,足尖点地,无声游走,脚步轻盈,小心翼翼的,怕打扰师尊。
周遭的雾气与浓烟纠缠,他只能循着气味摸索,"好像是那边。
那伙山匪蹲在庙宇的角落,烧着黄纸,黄纸在铜盆里蜷曲成灰蝶,黑烟飘进了云烟里,转瞬消失无踪。
“唉,二哥就这么死了.......”,有人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唏嘘。
“虽然二哥平时是笨,倒也能逗我们开心,如今没人烦了,还真有点儿寂寞哈。”,另一人叹着气往火盆里添纸。
“唉!那老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呀?别人不缠,就缠个脑子最笨的。”
靠在柱上的山匪首领轻敲烟斗,烟灰簌簌落在雨帘中,有人回头:“老大,你也来烧点儿纸吧。”
他看着雾蒙蒙的山,漫不经心:“你们还记得老二唯一杀过的那个人吗?”
他答非所问,众人恍然大悟。
他嘴里的烟飘向雾中,消失不见,看着不分天地的庙宇外边,回忆着:“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一刀撞死在老二剑下的书生和那个老鬼长得挺像的,应该就是他儿子。那个老鬼就是专门来找老二复仇的。”
“你说那个脑子有病的书生?”,有人嗤笑,“老二就抢了他一串珠子,他倒好,脑子一热就上前扑着要回去。又不会打架,三两下的不知道手脚干什么的竟然直接撞在刀上死了。”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了那位倒霉孩子。
为了抢回母亲的护身符,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在了山匪手下。
老大把黄纸扔进盆里,雨天湿气重,这盆火却越烧越旺:“就当老二是一命还一命了,他手上的罪没我们那么重,说不定能好好胎呢。只盼愿他下辈子别再发烧把脑袋烧坏了......”
盆里的黄纸继续烧出白烟,待山匪散去,姚星泽从阴影中走出,他摸出怀中叠得平整的符纸——那是师尊平日里教他画符用的黄纸,轻轻放入余烬。
稍稍一吹,火焰再次燃起。
一为那位老人,二为那位书生,“只盼你们去往的地方,没有纷争,没有灾祸。”
再次回到庙里,顾渊依旧靠在供台上,却是睁着眼。他的眼神里带着困倦,却依旧明亮透彻。
姚星泽回来看到师尊醒着,有些自责:“师尊?弟子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在周围感受不到你的呼吸,就醒了。”,顾渊的目光落在姚星泽裙摆的灰尘上。
他招了招手,“过来。”
姚星泽依言过去,顾渊把他的衣服扯过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去哪儿了?弄得灰扑扑的。”
“师尊,我自己来就行。”,姚星泽马上又手随便搓了搓那块污渍。
姚星泽慌忙要自己擦拭,却被顾渊轻轻按住手腕,顾渊:“晚了,现在干净了。”
姚星泽叹了口气儿,乖乖的去把顾渊脱了给他当垫子的衣服拿了过来,抱在手里,坐在了旁边,待会儿等师尊睡着了再给他盖上。
这时,他才回答起师尊刚刚问他的问题:“弟子刚刚去给那位老者和他的儿子烧了点纸。”
顾渊发现盲点:“你哪儿来的纸?”
姚星泽习惯性挠了挠脸:“嗯......师尊给的画符的纸......”
“还剩多少?”
“全......全烧了。”
顾渊一双大手敷上额头,无奈中带着宠溺:“......该说你败家还是心善呢。”
“师尊......”,姚星泽怕挨骂,眼睛却亮晶晶的。
见徒弟露出委屈小狗般的眼神,顾渊又不忍心的伸手揉乱他的发顶:“算了算了,我们家宝贝徒弟这么善良,该夸的。这点钱算什么?你师尊我有。”
顾渊吹得自己看似是个大款,实则分文没有。掌门师兄在远在千里的凌云殿感觉脊背一寒,疑惑这烈阳天里怎么还刮阴风。
庙外雨声渐急,顾渊漫不经心的撑着下巴,听着外面噼里啪啦,渐渐也没了困意,他恍然间看见徒弟被淋湿的发尾,开口:“头发怎么湿了?”
姚星泽不知所措的摸了一下头顶,没有打湿啊。
顾渊把他的尾发轻轻的抓了过来,捧在手上,“为师说的是这儿。”
“啊,这里。可能是刚刚没注意,烧纸的时候蹲在屋檐,发尾落地就沾了雨水,弟子搓一搓就好了。”,姚星泽把自己背后的头发扯到了跟前,拧了一下,又搓了搓上面的水。
顾渊直接把小徒弟拉到了怀里,“那么麻烦做什么?你师尊能使清风术,比你这样搓的干起来快些。”
“太麻烦师尊了吧?”,姚星泽还是不太习惯被宠成这样,有点儿太娇惯他了,不习惯。
顾渊抓住姚星泽那一缕湿湿的头发:“你是我徒弟,为师会的这些东西不用在你身上用在谁身上?对你好天经地义,受着就行。”
“来,作到为师面前来。”
姚星泽只能挪了挪,盘腿坐到了顾渊身前。
顾渊抓过他的发丝时手擦过他的后颈,姚星泽感觉自己像触电了一般,身体传来一阵酥麻,心里也似有一千只蚂蚁在爬。
他往前挪了挪,又被师尊从腰间抓了回来:“跑什么?”
顾渊手指间召出清风,吹着姚星泽尾部的发丝,他掌心腾起淡青色的灵力,化作温柔的风拂过发间,余风则从后颈吹向里衣服。
风是清凉,吹到姚星泽身上却似滚烫。
顾渊看见姚星泽后脖领子红红的,疑惑小徒弟是不是发烧了,他左手把人圈到怀里,用手摸了摸脑袋,“是不是感染风寒了?头有点烫啊。”
顾渊这一举动让姚星泽顿时红温,想睁开师尊的臂弯又舍不得,只得抓着师尊环着他的胳膊,“没有,弟子睡一觉就好了,刚刚烧纸的时候热的,对,热的。”
顾渊狐疑地歪着头,盯着他的侧脸:“当真?
姚星泽哪儿敢抬头,只嗯了两声。
“那行吧,先睡。”,”顾渊对自己的医术心里没底,想着天色已晚,孩子想必也乏了,便不再深究。
他往旁边一挪,直接按着姚星泽的肩膀让怀里的人枕在了他的腿上,随后又把姚星泽手里抱着的那团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
顾渊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摸了摸小徒弟的额头,“半夜不舒服跟为师说。”
姚星泽起初还不敢将重量全压在师尊腿上,可时间一长实在撑不住,便轻轻靠了上去:“知道了,师尊。”
他发烧了吗?他也不知道。
感觉身体是有点烫,可能是吧。
姚星泽感觉到师尊渐渐平稳的呼吸,他夜半偷偷转了个身,不经意间,环住了师尊的腰。
他醒的早,感觉自己晚上似乎是抱着什么东西入睡的,一睁眼,被昨天鬼迷心窍的行为下了个机灵。
他手一松,往外一滚,站了起来,这一滚,直接把顾渊吵醒了。
顾渊睁开眼,看到小徒弟隔自己好远,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后没忍住笑,姚星泽这头发,像个小乞丐似的,乱蓬蓬的。
“师尊,弟子吵醒你了吗?”,姚星泽浑然不知道自己这个鸡窝头是什么样,刚滚了一遭才站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顾渊轻笑了两下,“没有,没有,为师刚醒,你过来。”
“啊?哦。”,姚星泽心里有点儿不安,不是昨天抱着师尊的腰入睡被发现了吧。
顾渊什么也没说,给他指了块儿自己身前的地儿:“坐过来,背对着为师。”
姚星泽依然乖乖巧巧的过去、坐下。
顾渊用手梳理着他爆炸的头发,姚星泽这才有所察觉的摸了摸脑袋,一摸就能感觉到不对劲了,这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姚星泽心里苦兮兮的:完了,没形象了。
顾渊不会束发,给姚星泽左右扎了两个小辫儿绑到了一起,又把睡分叉了的头发抓顺了。
顾渊编好辫子,撑着腿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来这雨越下越大的样势,今天怕是停不了了。走吧,去和邻居们打个招呼,顺便问点事儿。”
顾渊已出庙就看见靠墙而睡的那些山匪手里啃着山果,他笑脸相迎:“睡得好吗?诸位?”
其余人果子啃到一半不敢动,纷纷盯向老大,老大都是黑着一张脸:“好你妹呀!”
顾渊不仅不恼还笑嘻嘻:“大早上起来就说吉祥话呀,那借你吉言了,我妹挺好的。”
这没办法,他真的有妹妹啊。
匪帮老大简直是快要憋屈的吐血了,打打不过,骂骂不过,被偷家了还要给对方腾地儿,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真他妈是碰上祖宗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