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追回过神来，环顾四周。
他再次松懈下来，自己在想什么，芙蓉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房中。
“师尊？”
“师尊，你听得见吗？”
檀追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这声音不是自己的幻想。
好像是从一旁的墙壁那边传来的。
他缓缓伸出手，摸了摸那面木墙。
这墙壁似乎很薄，所以隔音不好。
随春生的确就睡在他隔壁。
那边又叫了几声，檀追都没有回应。
少年似乎叹了口气，“师尊，你睡了吗？”
“好像睡了。”
他自说自话。
“师尊，我睡不着。我有好多话想要跟师尊说……”
檀追朝着墙壁挪了挪，轻轻靠着墙壁躺下，听着少年的话。
“师尊……”
少年的这声呼唤似乎带了些许哭腔，听着沙哑。
檀追听得很清楚，心口似乎被人狠狠掐了一下，立马涌出一层酸涩来。
他不由地蜷缩起来，沉在少年的大氅内。
他似乎听到了隔壁传来的低声哭泣。
檀追的心几乎被整个攥住了，他想要去抱一抱，去摸一摸少年的碎发，去亲一亲他的额间和指尖，去安抚这个哭泣的孩子。
但是他不能。
这一道墙板，似乎变得格外厚重，将一切隔绝。
他的手抚在墙壁上，似乎能够感受到少年微微颤动的肩骨。
檀追缓缓贴近，他轻轻地，轻轻地，在那墙壁上落下一吻。
他的额间靠在墙壁上，微阖双眼。
少年的哭泣并未消失。
檀追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烫，他知道少年为何在哭。
这场哭泣如同先前在狐狸洞里的那场酒后哭泣，都攒满了少年难以宣之于口的心意，是少年炙热的爱意，是他极具克制和痛苦的挣扎。
檀追不明白。
“你为什么如此喜欢我，这样的一个我。”
白鹿仙君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古板的，严肃的，毫无波澜的。
似乎也给不了对方什么情绪和情趣。
他也并不是表白那样清风霁月，高高在上。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虚伪的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为了治愈旧疾，已然付出了自己最后的洁净。
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你的喜欢。
心肝芙蓉，心肝芙蓉，心肝芙蓉啊……
檀追紧咬嘴唇，泪水已然布满他的脸颊。
这是两人再一次的同声哭泣。
只是，如同第一次那样，只能听到少年一个人的哭声。
就像这段情愫。
……
夜深。
檀追猛然睁开眼睛，那双澈蓝色的眼眸有些阴沉，他警惕地盯着面前的这面墙壁。
他感受到了一股气息。
是熟悉的修罗气息。
白鹿仙君立马挥手穿上衣衫，朝着少年的房间而去。
他猛然推开隔壁房门，扑面而来的气息。
一道水光而过，俯首剑已然出鞘。
朝着床榻旁的那团黑气刺去，速度很快。
方才这团黑气正围着随春生打转，并不是少年体内涌现出来的东西，倒是外来的。
檀追瞥了一眼打开的窗户，眼底一沉。
“什么东西！”
那黑气被剑身劈开，转眼又凝聚成一团。
檀追飞身上前与其扭打，那黑气逐渐幻化成人形，体内的力量不容小觑。
几套攻势下来，那黑气不敌，竟然朝着檀追猛然吐了一口气。
腥臭无比。
檀追连忙用衣袖去挡，那黑气眼疾手快踹在他的身上，借力溜了出去，跑得飞快。
等到白鹿仙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直接翻身砸在了床榻之上。
少年闷哼一声，蹙眉睁开了眼睛。
他的反应很快，猛然将人按在了床上，一只手掐住了那人的脖颈，一双杏眼冷然。
直到一阵降真香，他才反应过来是谁。
随春生立马回神，眼底的冷意一扫而光。
“师尊？”
檀追嗯了一声，眉头微蹙。
少年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掐着师尊的脖颈，连忙松开了。
随春生：“师尊，对不住，我以为是歹人。”
檀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声：“无妨。”
“方才的确有歹人。”
“我感受到了修罗的气息，所以赶过来，方才与之交手，不小心跌落在了榻上。”
随春生嗅了嗅，的确还有残存的修罗气息。
檀追用手抵了抵他的胸膛，“先从为师身上起来。”
随春生连忙起来，“抱歉，徒儿睡迷糊了。”
檀追：“无妨。”
“方才那东西应该是修罗族的余孽，但在你床榻边徘徊的时候，似乎是没有恶意，好像是在探查。”
檀追看了少年一眼，声音柔和了一些：“别担心，为师回去之后会禀明九重天。”
随春生抓住他的衣袖，轻笑：“徒儿不怕，有师尊在，徒儿肯定不会有事的。”
檀追对上少年的目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随春生立马凑上来，蹭了蹭他的手掌。
檀追被他笑盈盈的样子闹得心口一紧，不免清了清嗓子。
“芙蓉。”
随春生眨了眨眼：“嗯？师尊。”
檀追：“不要这般盯着为师。”
随春生有些茫然道：“啊？为何……师尊不要徒儿了？”
檀追愣了一下：“为师哪有说……”
随春生撅了撅嘴：“都不让徒儿看了，下一步就是要将徒儿丢掉了。”
檀追被他的逻辑弄得头大，便道：“随你，随你看罢。”
白鹿仙君下榻，看了看天色后伸手将窗户关上。
檀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平淡，“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你再睡一会，为师守着你。”
随春生怔了一下，“师尊……”
檀追：“以防那东西再回来，睡吧。”
随春生靠在床上，他想伸手拽住师尊的衣袖，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师尊，这张床躺得下我们两个人。”
“师尊站在这里守着徒儿，徒儿也睡不着啊。”
檀追犹豫片刻，对上少年有些委屈的眼睛，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鹿仙君略微妥协，他在床榻边缘躺下，两人的距离拉得很开。
檀追轻声：“睡吧。”
“为师守着你。”
随春生勾了勾唇角，将自己的被子分给师尊一半，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靠了靠，这才重新合上眼。
檀追挥袖将烛火熄灭，在月光下，他看见少年的睡颜。
有些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发梢，嘴角不自己觉地扬起。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少年低声哼唧了两声，更加靠近了一些，脑袋枕在他的肩头，睡得正熟。
两人的温度对撞，在夜晚互相依偎着。
也许是周身太过温暖，也许是身体太过困倦，白鹿仙君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到几声鸡鸣响起，刺眼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
檀追率先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少年紧紧地抱进了怀里，而且自己也很自然地靠在少年的胸膛。
他下意识地挣扎，却发现少年力气有些大。
但少年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挣扎，少年哼唧着凑上前来，声音带着还未睡醒的闷哑：“嗯……师尊，再让徒儿睡一会儿吧……师尊，求你……”
檀追有些无奈，推搡了两下，并未挣脱。
少年埋在他肩窝的低语，令他浑身酥麻起来，少年重新将他拉回了怀中。
檀追侧目看去，少年的睫毛浓密，紧闭双眼，那层蝉翼一般的睫毛十分吸引他。
于是，白鹿仙君轻笑一声，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摸了摸那蝉翼。
蝉翼轻轻抖动，他似乎看见少年的眼皮随之抖动。
随春生闷闷道：“师尊……嗯……”
一旦踏出第一步，胆子就会变得大起来。
檀追又摸了摸他的睫毛，瞧见那人只是哼唧着撒娇，便更加大胆地去摸少年的脸颊，有些惨白的指节顺着额间向下，落在鼻尖。
他稍作停留，不知是谁的呼吸在这一刻跟着停留。
指尖随之继续向下，落在少年的唇瓣上。
轻轻落下，可以看见那唇瓣轻颤。
白鹿仙君第一次不知收敛，手指顺着下巴继续流转，直到擦过那脖颈上的山峦。
突然，檀追感觉到天旋地转。
少年猛然将他压在了身下。
两人在这一刻互相对望着，檀追眼底一颤，他注意到了少年眼中的**。
这种浓烈的，如同初醒的野兽，此时正注视着他。
白鹿仙君竟然感觉到有些害怕。
檀追下意识地伸手推了推少年的肩膀，却被反手抓住。
少年的呼吸都有些粗重，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他，攥着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檀追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除了在中药之后的幻境中。
他害怕地叫了一声，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
“放、放开为师！”
他甚至不敢去看少年的表情和眼神，他错开视线，挣扎着：“放开……”
随春生缓缓俯下身去，檀追感觉到少年的呼吸越来越炙热，两人即将贴在一起。
檀追咬牙：“放肆！放肆！”
他的手腕都被少年攥得生疼，他压低声音：“你敢……”
随春生闷声：“师尊，明明是师尊撩拨徒儿的……”
“师尊，你明知道……还来撩拨徒儿……师尊，你故意的……”
少年的声音带着委屈。
檀追还真找不到反驳的话，毕竟的确是自己一开始逾矩的，眼下倒是显得造作无比了。
但他总不能任由少年摆布，这成何体统？！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少年感觉身下的人立马紧绷了起来，呼吸都跟着断了几分。
随春生勾了勾唇角，“师尊，有人敲门。”
“可是……门闩没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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