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芷一字一句道：“今夜，你师尊就会没命。”
随春生手中的剑身一颤，冷然道：“什么意思？”
画芷打量着他的神情，道：“我看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师尊为什么会丢下你。”
随春生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他手中的探雪剑已经蓄满了寒霜，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之前这三界都被我们修罗族闹得鸡犬不宁，死伤惨重。白鹿仙君听说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九重天，当日就仙髓离体，自我引爆了！”
随春生诧然：“你说什么？”
“你骗我。”
画芷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尽管那探雪剑的寒霜已经刺伤了他的脖颈。
“现在的白鹿仙君已然是个废物啦！仙髓自爆，神力全无，已经自请锁山了。”
“我们的人已经潜伏进去，势必要取了他的性命，以绝后患。”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道寒霜就将他劈成了两半。
画芷的笑声还在耳畔回荡，像是黑暗深处的魑魅魍魉发出的凄惨惊叫，刺耳无比。
随春生不由地垂下眸子，师尊回到九重天之后，竟然不惜引爆自身仙髓，也要保全三界。
仙髓引爆的确会伤及自身，神力全无。
可是师尊体内明明有第二根仙髓，为何会向外告知自己神力全无，还要自锁山门……
但万一师尊真的神力全无。
少年的眸子一沉，看向自己的掌心。
方才震碎那金匣子的时候，趁机将里面的密钥吸入了体内。
他看着掌心上浮现的密钥印记，不由地沉思起来。
随春生走出风眼之地的时候，一群顽石正在幽冥河畔的岸边等他，那条黝黑的河水之上，只有一只孤零零的，悬挂着一盏随时熄灭的油灯的小舟。
顽石见到他，连忙依次站起身来。
顽石：“咕。”
随春生看向他们，直到一滴冰凉刺痛了他的脸颊。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天边已然下起了雪。
散落的雪花静静飘落，没有风来吹动。
那天边，洁白的，无尽的，一片白茫茫。
随春生轻叹一声：“你们回去等我，我要出门一趟。”
顽石咕了一声，似乎在问他要去哪。
随春生沉声：“回我的家。”
少年的声音落下，轻的像是雪花。
……
方寸山。
白鹿仙君开启了山门的封印，已然自锁山门，将一切凡尘世俗都隔绝在外。
檀追靠在躺椅之上，微阖双目，已然有些困倦。
今日三界好像一齐下起了雪，包括方寸山之上。
在水居内的火盆之内炭火正烧得旺盛，随着火舌跳动，一阵嘎吱作响。
尽管困顿，他的精神还是有些紧绷。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微微抬了抬，看向门口的禁制，开启禁制的大门前，还有一根很细的丝线，发着微微光芒，末端拴着上百个法音铃铛。
不管是谁进入，霎时就要被震得头昏脑涨不可。
檀追缓缓合上眼眸，一旁矮桌上的芙蓉香已经烧了一半，香杆断掉一节，在香盘内摔成粉末。
白鹿仙君靠着这萦绕在身侧的芙蓉香短暂地入睡。
直到夜半子时，外面的风雪似乎更大了一些。
檀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蹙，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紧闭的房门之上。
花格窗外的雪景甚美，但他却全然无心沉醉。
突然，一阵冷冽的风扑面而来，将紧闭的房门吹得作响。
守门禁制发出一阵刺眼的金光，发出一声类似击钟的回声。
丝线轻颤一阵，周围的铃铛像是破碎的冰柱，发出低声的颤抖。
檀追抬起眼，他的魂识离体片刻，望气探查方寸山的情况。
无数黑气已然渗透了他的山门禁制，朝着中央的主峰聚集而来，像是一张天罗地网，萦绕在水居的上方，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
守门禁制赫然现身，那金色的屏障之上，显现出丝丝莹绿色的光芒，纹路变成玄猿白鹿的毛发，一只白鹿玄纹展现其中。
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白鹿两只灵角之间，形成了一颗巨大的宝珠，对抗着那不断聚集的黑气。
檀追面不改色，再次合上双眼。
这守门禁制是万年前他设下的，是他本身仙髓的三成之力，当时白鹿仙君正值巅峰，这上古禁制的力量不容小觑。
若不出意外，这禁制能够支撑到黎明之前，倒是足够他再睡一觉。
想要突破他白鹿仙君的阵法，可有得熬呢。
于是，外面两道力量争锋相对，屋内的人却安静地沉睡。
一袭月色躺在躺椅上，在高台的软垫之上，一个少年缩在火盆旁，正睡得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在水居上方的屏障发出一阵声响，白鹿仰天发出一声嘶鸣。
无根率先睁开了眼睛，整个在水居似乎都随之颤动了起来。
火盆里被烧断的炭火发出一阵滋滋声。
他下意识地看向躺椅上的身影，白鹿仙君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窗外也透出淡淡的初晓光芒。
随着在水居上方传来一声破碎的声响，香盘上的芙蓉香也烧了个干净。
黎明将杀。
无数黑气瞬间涌入在水居。
檀追将无根拉了起来，挥袖取出一面输送境，反手就将其推了进去。
无根刚睡醒，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然被吸了进去。
等到他一路滚到昆仑墟月上仙人的榻上时，才知道自己方才是被白鹿仙君丢出了山门。
无根焦急地将榻上被砸懵的月上兰拽起来，“神君！神君！”
月上兰吓了一跳，“小木头？”
“你别着急，是阿追送你来的？”
无根恨不得给他一拳，但又怕把他打晕了没人叫救兵。
“方寸山来了很多黑气，它们在欺负神君。”
“你！你快去救他！”
月上兰瞬间清醒过来，连忙跟着无根前去。
……
方寸山在水居此时已经被黑气席卷，院落早已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虚无。
檀追挥了挥衣袖，拔出俯首剑。
纯净的水纹划破黑气，助他飞身而出。
檀追一边杀一边退，八大山峰上的守山神兽在这一刻都朝着主峰而来。
它们围在檀追的身侧，冲着那些无形的修罗龇牙挥掌。
檀追笑了笑，“好孩子们，好孩子。”
无形的修罗已然将整个方寸上的天空都遮蔽，初晓的黎明被完全遮蔽，全然陷入黑暗之中。
月上兰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要冲进去却被守山大阵毫不客气地打了回来。
他愣了一下，“这守山大阵没破！”
无根：“什么意思？”
月上兰咬牙道：“这守山大阵没破，但这些黑气却能进去，自然只有一种可能，阿追故意放他们进去的！”
无根：“神君为什么要将这群东西放进去？”
月上兰眼底一沉：“怪不得。”
“怪不得他要向外宣称自己神力全无，就是为了引这最后的余孽出来，他要将那背后之人诱杀！”
无根大叫：“你快想办法，他自己在里面很可怜！”
月上兰立马道：“我也想，但是这上古神君的山门大阵跟他的内心深处紧密关联，若不是主动放人进去，就必须是进入过他魂识之内，令他完全接受和信任的人才能进！”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看见一道身影从下界而来，直直进入了眼前的屏障之中。
月上兰惊讶：“这谁？”
无根立马认出那气息，惊喜道：“是死孩子！”
月上兰反应了半天，这才想到无根嘴里的死孩子是谁。
他脸色一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手中的扇子。
“坏了！”
……
少年刚进入方寸山，就被这难缠的黑气吓了一跳。
这里怎么能聚集这么多修罗。
他下意识地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有些焦急地大喊道：“师尊！师尊！”
白鹿仙君此时正遇到个棘手的家伙。
眼前这个附面披着黑色大氅的家伙，几乎将自己的所有皮肤都遮蔽了，显然是怕自己将他认出来的样子。
这不禁让檀追更加狐疑了起来，看来是个熟人才对。
檀追手中持剑，微微抬起剑尖。
“既然已经想要杀我，为何还如此附面？怎么，怕杀不了我，改日就会死在我的剑下吗？”白鹿仙君的声音带着嗤笑。
那人缓缓抬起手来，他手中涌现出一面混沌的棱镜，在他手中疯狂地颤动着。
这铺天盖地的无形修罗就是从那棱镜之中闪现而出的。
檀追定睛一看，眼前这棱镜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修罗尊主的本命法器。
他微微瞪大了眼：“你果然没死。”
“你们修罗还真是难缠无比。”
附面之人发出一阵低笑，“白鹿仙君，神君大人，你太小看我们修罗族了，所谓不死不灭，只能封印不得将杀，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要说起难缠，你才是最难缠的了。”
“可惜，你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檀追歪了歪脑袋，轻声嗤笑：“一个手下败将，这么多年竟也学会说大话了。”
附面之人的笑声猖狂了几分，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调侃。
“白鹿仙君，先前你自爆仙髓，已然神力全无，就算你这几年成功凝结新的仙髓，修为也大不如前，还觉得自己能够赢我？”
檀追勾了勾唇角，已经不想跟他废话。
俯首剑翻出个漂亮的剑花，朝着那转动手中棱镜刺去。
附面之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一直在等这一刻。
在那俯首剑刺进他胸膛的那一刻，盘桓在方寸山的黑气瞬间被召唤回来，变成一道道锋利的箭矢，朝着那一袭月色刺去。
霎时间，不远处的少年也注意到了对峙的两人。
他看见上万支箭矢朝着那单薄的身影刺去，赫然要将他万箭穿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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