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坐在她对面,并没有如绑她时那么急,而是像是要品尝什么美味佳肴般,慢条斯理地,但他的眼神粘腻,像一条蛇附着在她的脸庞,脖颈,裸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上……
终于他要开动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惜美人没落,但毕竟送谁还没定下来,我也就是摸摸,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紧接着大块头又从他肮脏的口中传出那瘆人的低笑声。
楚怀汐本能地厌恶地往后退,大块头猥琐地跟上前来,那混着沙土,汗液甚至还有丝令人反胃的脂粉味儿迫不及待地窜入她的鼻腔,头顶大片的阴影不断靠近……
下一秒,他直直地倒在地上,楚怀汐感到脸上好像溅上了什么东西热热的,稠稠的,好是恶心。
她没在管,只是转动了下手中的珠钗,顺着她的力道,钗子于大块头的脖颈处缓缓转动,一朵娇艳的血花盛开一路向下滴到她同为鲜红的衣裙上,那血滴好似被她的衣裙吃了去,融为一片,毫不显眼。
楚怀汐放开手中的珠钗,将身前那人轻轻一推,砰!马车里发出声响,引人注意。
她扯出口中的帕子淡淡笑意,轻言道:“还是一击毙命,来的省事。”
骤然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角,楚怀汐立刻警惕起来,一墨色衣袂映入她的眼眶,少年目光清冷,二人对视一瞬,他迈开腿,进入马车。
楚怀汐含着热泪,泪珠似掉非掉,她张张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讲出一段话:“曳影,他,他,他死了?”
少年见她发色凌乱,浑身颤抖,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靠近她半跪下,随即楚怀汐便投入一个温暖的胸膛,紧紧环住少年精瘦的腰身,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衣襟。
“是我,是我杀的?”楚怀汐满是哭腔,似是在求助般“曳影,我杀人了。”
曳影瞳孔一震,看来她是被吓得不轻,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背后,他双臂没有推开她,而是直直地垂下,冷声解释:“公主没错,是他图谋不轨。”
他感受到怀中少女僵住的身体后,才扶着她的双肩,将她按在座子上。
“曳影,方,方才他说桓宁那家伙要将我送人,什么意思?”
楚怀汐颤颤巍巍地发问,她只是衣袖下的玉指死攥成拳,红润纤长的指甲陷入肉里,松开时那掌心便只剩下一片通红。
曳影慢慢起身,从半跪着到坐在她对面,楚怀汐如热锅上的蚂蚁,终于他开了口,收起平日的腔调,是楚怀汐从未见到的正经:“南瑞亡了,世子便没有必要和您成亲。”
低哑的声音传入楚怀汐的耳朵,她好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由得地呆愣在那儿,琥珀色的眸子空洞无神,恍若霹雳,摧其理智。
但她心底依然不愿去信,这是她第一次在曳影面前失态,丢了皇家的脸面,她声嘶力竭道:“大胆!你这是在咒本宫吗?信不信本宫要了你的命!”
车厢内楚怀汐直愣愣地盯着对面,因情绪波动而胸口剧烈起伏,她微微张开红唇帮助自己喘息。
短暂的寂静终究被划破,见曳影微微颔首嘴唇紧闭,楚怀汐继续试探道:“你,你说话啊,你说你方才所言皆为虚假,你求求我让我放过你,你求求我啊……”
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好似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略带哭腔的声音更如同狂风中的一根芦苇,轻飘飘地,也毫无方向地四处飘荡。
“公主节哀。”
终于她不在挣扎了,眼底从满腔的愤怒到期待,仿佛掉进的冰冷的深渊,直到趋于平静。
楚怀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睫控制不住地下眨,泪珠在睫毛处存积,下一秒好似要滚落:“怎么会呢……”
言未讫,马车外便响起一阵男子的哀嚎……
此时楚怀汐的侍女已经不见,伴着哀嚎声的,还有铁剑相撞沉闷的叮咚声,不过片刻刀剑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极为讽刺的嬉笑。
“曳影大人,南瑞余孽以尽数处理完毕,依您的吩咐已将余孽头目生擒,现于马车外,请指示。”
语毕,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赭色的帘子,护腕束袖上还沾了些血迹,他递出一暖玉调的小药瓶,凛声道:“喂他服下。”
手下士兵正要伸手接过时,却被抢了先。
“南瑞余孽?”楚怀汐一字一字地吐出,她是相信他的,但此时她怀疑自己错了。
曳影仰首对上她深如潭底,却又泛起波澜的双眸,他的唇边隐约浮现出一抹冷的笑意,笑容转瞬即逝,却仿佛刀子一般割疼她的心。她从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中看不到所谓的希望。
接着头顶上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浓烈的草药味道扑面而来,气息愈来愈近,楚怀汐下意识地向后靠,但却已经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楚怀汐撇过头,双手毫无章法地推搡着墨黑色的便衣,下一秒曳影抬起手依次抓住面前那两只不安分的手掌,待他腾出一只手后又捏住楚怀汐的下巴,稍稍用力,楚怀汐不得已只能蹙起眉,怒目而视。
琥珀色的眼珠死死盯住面前的少年,少年眼睫低垂,若有所思般沉默不语……
转瞬间,曳影的嘴唇移到她的耳畔:“别动。”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楚怀汐的颈侧,这个角度只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在亲吻,但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少年的右手顺着楚怀汐的下巴向上,指尖冰冷,带着不轻不重的粗粝感,拂过她的脸庞一寸一寸地向上攀爬,直到停在了她的下颚。
“你欲意何为?”楚怀汐收起楚楚可怜的面目,露出机警的刺。
她与曳影相识虽不久但却清楚他的为人,他虽为桓宁的侍卫却暗地掌管着世子府的一半兵力,都说他为人勤勤恳恳,却不会做出如此越矩的行为。
“公主自会知晓”曳影没有过多解释。
少年扶着她的下巴,食指与拇指突然地用力使楚怀汐吃痛,他半掀眼皮,侧脸看去,眼底竟倒映着楚怀汐执拗着蕴起水雾的双眸,她的唇瓣却依然紧闭,少年低垂的眼眸中藏起一丝不解。
防备心强是好事,可这次你,赌输了……
在他凑上来的瞬间,楚怀汐就感觉到了异样,她不晓得曳影是何时将药丸放于手中,更不知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药,她只能努力地守住防线。
气息交缠,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耳畔只剩下心脏不停跳动的“咚……咚”
楚怀汐摘下手腕上的镯子,那镯子上有一暗扣,按下后便会弹出淬毒的银针,她寻找着射出的机会。
随着曳影力道的加重,楚怀汐嘴唇死死闭着,只能从鼻间发出声声抗拒的嘤咛。她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片红晕,可能是缺少氧气致使,又亦或是因过于亲密的行为而羞赧。
而她更愿意去相信第一种。
骤然被禁锢的下颚得到解放,只有一瞬的空白,取而代之的是背部传来一阵酸痛,曳影在她诧异间,按于穴位上的手又重新移到下颚。
楚怀汐趁机将银针从下射出,但曳影脑袋一偏,银针划过他的颧骨,留下血痕。
而此时曳影顺利地撬开她的唇,药丸如绿豆般大小,顺着张开的缝隙曳影便轻易地将手中的药丸塞进她的口中。
侧面赭色的帘子在人看不见的时候,被掀起一角却没有一丝光线乍露,只剩下那布满血丝的一双眼睛。
二人渐渐拉开距离,温热的气息伴着空气的挤进逐渐消失,只是似有若无的触碰,并无深入,却反而像是打了八百回合般,心力交竭。
曳影目光一斜,随着他似嘲笑般的一声轻哼,楚怀汐的意识才回归于本身……
不久,他用指尖擦了下颧骨,喉结滚动:“天下再无南瑞。”
他转过身狠地掀开带有缝隙的马车帘子,懒懒道:“世子交代,将南瑞余孽杀尽抹净,公主勿急,马上就到您了。”
曳影跳下马车,接过递来的披肩。扣上兜帽的瞬间锐眼冷冷的瞟了一眼马车后那个拙劣黑影,神色凝重,深邃的瞳孔泛起一阵厌恶……
他来到那位被按在地的男子面前,他摊开右掌,一个小瓶子赫然躺在他的手中。
曳影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他的目的,楚怀汐曾想过,如果他是位"梁上君子"那官府可有的忙了。
手掌上的暖玉色瓶子与暗红色的血点,对比鲜明,彷如纯净中的一抹恶,无法令人忽视。
手下的士兵接过药瓶,倒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附身硬塞进男子的嘴中,此时的男子已处于半昏半醒,只吊着一口气,像似有所不甘是的,一只眼睛被打的肿了起来,淤血堆积在眼眶,想要睁却睁不开。
“高屿哥!”一声尖叫传出,楚怀汐急忙从马车上跑下,顾不得脚下的泥泞跌坐在满是伤痕的男子面前。
正有人打算将她拽走,曳影拜拜手示意退下,她才能顺利的靠近,推开那些压着高屿的人。
“怎么回事,高屿哥能听见我说话吗?是不是他们干的。”楚怀汐捧着高屿的脸,冰冷的雨滴顺着她手指的缝隙留下。
高屿硬撑着自己,抬起头看向楚怀汐,用尽全身的力量撤出一抹笑,让人看了甚是心酸。
“公主,臣……臣无……碍,只是……”随着剧烈的咳嗽,一口鲜红的液体从喉咙处溢出。
楚怀汐不知所措,不知如何的她呆呆的伸出手去接,鲜血混着雨滴,温热中夹杂着两三点的冰冷。
“高屿哥,你别说了,别说了,你坚持住,慧姐姐还等着你回去呢……”楚怀汐不断的摇着头,步摇叮咚作响,旁人根本分不清她的脸庞上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滴。
高屿费力的握住腰间的荷包,即使桃粉色的荷包已经染上了血迹。
他望向荷包虚声道:"如有……来世,望……妻。"
如有来世,望,妻不计前嫌,恕此生之罪,与妻深情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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