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烛影摇晃,昏黄的烛火将人照得氤氲,半阖的窗迎来阵阵冷风,窗柩外皎洁的月光在此时,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周洧戏笑地低下头,抬手抓上沾染了自己鲜血的匕首,装作无意地触碰到她的手指:“自然是不必劳烦小姐了。”
感受到他的触碰,楚怀汐立马收回手。
周洧的手停在半空中,意犹未尽的触感令他神情茫然,思绪一片空白,脑子中闪过属于他们的碎片。
他愣了一会儿后,才坦然放下。
“我因私事确实去往过蒙族,之所以给你们带路,纯粹是见义勇为,不忍心看小姐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流落在外、饥寒交迫,所以小姐不必在意。”周洧向楚怀汐解释道。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了。”真假难辨,不过楚怀汐始终觉得他不简单。
“谢倒不用,不过小姐可借我看一眼你的匕首吗?”周洧的嘴上说着匕首,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
楚怀汐二话没说,直接无所谓地将匕首递出,。
周洧苦笑着僵硬接过,就……就这么轻易拿到了?
他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匕首,仿佛要在上面寻找到岁月的痕迹,但是匕首被楚怀汐保存的很好,刀刃也如从前一般锋利。
时间会将过去淡化,但绝改变不了当初的一切。
“我可以向小姐买了它吗?”
楚怀汐眸色微动,她看着匕首,像是在真的思考要不要卖给他。
“不卖。”楚怀汐红唇微动,随后伸出手朝他要着,“而且你也买不起。”
周洧笑了,满眼欢喜,他终于在楚怀汐眼中看到了“眷恋”二字,也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衣摆擦掉了匕首上血渍,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神情,周洧抿唇低笑。
“还你。”他递出被自己擦得干干净净的匕首,“以后你若不想要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带它走。”
楚怀汐迟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周洧乌黑的眸子像是漫长无垠的夜,深不见底,只窥见里面好似有几颗星星,一闪一闪令人动容。
楚怀汐点点头,从面前这个古怪的人手中拿过自己的东西,可一种莫名的感觉,好似自己才是那个夺人所爱的。
楚怀汐这几天为大典忙得脚不沾地,期间周洧还是时不时地在她面前晃悠。
不过楚怀汐身边始终有不少的人,他只得远远地看着,连与她说上两句话都难得很。
即使这样楚怀汐也能清楚地知道周洧是何时来的,又是在何处注视着她。
因为周洧那炙热的视线,仿若一条森蚺,黏腻的目光恨不得贴到她身上去。
楚怀汐每每发现时,都会命人将他驱赶走。
尽管如此周洧总还是再有其他办法到她身边盯着她。
一来二去楚怀汐也烦了,就没有再管他。
明日便是登位大典,经过几日的操劳,金面门好不容易迎来了片刻的休息。
简简也在这段时间了养好了腿上,如今可以下地走动。
楚怀汐被宁老叫去,留简简一人在房中替她打理明天大典要穿的服饰。
简简看着黑衣下的几件暗器陷入了沉思,这衣服的夹层,相比于普通衣裳要多了不少。
她疑惑地打理好衣裳,便想着去将药膳熬煮上,等殿下回来正好刚刚放凉。
简简出了屋子,却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她向远处瞟了一眼,雪地上男子的脚印不会骗人。
她察觉不妙,谨慎地走向有脚印的地方。
骤然间,简简感到身后出现一股凉风,她刚要转身回头,可那人却没有给自己机会。
直接点了她的哑穴,简简想要大声呼喊却发出不出声音。
随后她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才停止挣扎。
“简简,是我。”周洧摘下自己的面具,眉眼深邃,不可置信地盯着简简。
他没想到简简竟然还活着,两年前知州府的惨案历历在目,周洧再次回到知州府的时候见到的只有那被血染的府邸。
简简瞪大眼睛,她的停在半空,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周洧知道她认出自己后,才回复了她的声音。
“少……少主,你怎么会在这儿?”少主现在不应该是在蒙族,会图尔希的宴吗?简简不禁发问。
周洧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既然简简还活着,那知州府的其他人说不定也被救了出来。
他满怀期许地看向简简,语气即使被压制,但还是能听出他的激动,里面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到的恳求:“吴叔,李姨他们呢?也在金面门么?”
周洧看到简简僵在脸上的笑容,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随后摇了摇头眼眸低垂,他猜到了。
周洧的眼神一下暗淡,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亦或者是做些什么,眼神慌乱地看向四处。
“府中有一部分的人被遣散,在晋北隐姓埋名地生活。”简简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夫人拼死将我和殿下送出来,然后……然后和老爷一同服下毒药,与晋北皇帝同归于尽了,皇帝发现后,其余的人……都被杀了,无一生还。”
知州府中并没有一具尸体,周洧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可如今,连最后的一点星火都被无情浇灭了。
“那为何不见他们的尸首?”周洧声音沙哑,像沙砾在喉咙中摩擦、碾压一般。
简简吸了吸鼻子,擦了把脸上的泪,抬头看向他:“殿下说不能让他们的魂魄继续留在那个污浊的地方,她跪在地上求了门主好久,门主才答应派人将尸首带回,殿下在金面门的后山上选了处好地,亲手葬了他们。”
周洧睫毛颤抖,他半张着嘴,吐出的气息接触到空中,凝结成圈圈白烟。
冬日的暖阳本就稀少,此刻万里无云,空中碧蓝一片,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可周洧却并未感到一丝暖意。
他沉默了良久,逝者已逝,他能做的也只有替他们讨一个公道。
周洧沉默良久试图消化这残忍的事实。
“她还好么?”周洧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他知道楚怀汐是个伪装的高手,仅凭几次见面,是看不透她的。
简简自然知道周洧问的人是谁,她开口认真地回答道:“殿下如今一切都好,除了前几日染上了轻微的风寒,有些咳嗽。不过,殿下不准周边的人提起少主,想必其中定是有误会,少主还是找殿下好好解释清楚吧。”
周洧点点头,脑中反复琢磨这“不准提起”这几个字。
不准提起自己,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又为何如此排斥自己,不准提起?
这……这是不是说明楚怀汐并没有抹去对自己的的记忆?
周洧神情恍惚,另一种可能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杳杳没有忘记我?”周洧字里行间的焦急倾泻而出。
简简被他问懵了,她皱起眉头疑惑不解:“少主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两年未见,殿下怎么会将您忘了呢?”
得到了简简确切的话语,周洧整个人仿若跌如谷底,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惨了。”周洧嘴里呢喃了句。
楚怀汐没有吃下那颗蛊药,说明她并没有真的睡着,他以假死之身逃离晋北,留她一人留在那里。
周洧行路艰难,多次身受重伤,性命不保,他不是不想去找她,而是敌人诡计多端,他怕如果自己去找楚怀汐,会把灾祸带到她的身边。
于是他极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思念,整日靠着楚怀汐送给他的扳指当作活下去的勇气。
他不能死,他还要踏过半壁河山,腰挂银铃,去见他所念之人。
“不要告诉她,你见过我。”周洧六神无主地转过身,脚步虚浮地往出走着,他的背影如夜间的风雪一样萧瑟,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雪地中留下一行行明显的脚印。
现在杳杳肯定以为自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恨惨了自己。
为了避免撞到楚怀汐,周洧回来的路上特意挑了条小道,可越怕什么,反而越来什么。
楚怀汐一身月白色的大氅衬得她的皮肤越加白皙,她与欲风闲聊着,从周洧身边路过。
她走到身边时,周洧低下头,抬手扶住自己的面具,生怕面具松动掉下来。
他怕楚怀汐见到自己,认出自己,周洧没有脸面去见她。
夜幕低垂,他坐在窗边吹了一夜风,还是决定先好好与楚怀汐见上一面,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周洧打算明日大典一过,便启程返回蛊族……
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洒在宽阔的祭坛上,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与浓郁的气息。祭坛高耸,四周悬挂着绣有吉祥图案的华丽帷幕,神秘而庄重。
楚怀汐站在人群中,视线根本没有往祭坛那里,而是机警地环顾四周。
大典即将开始,众长老门身在坛侧神情肃穆,鼓声隆隆,犹如雷鸣,随着一声清脆的号角,宁老缓缓走来,身后还跟身着华丽庄重,玉面覆脸的欲风。
祭坛两边,乐师们手中把玩着乐器,轻轻奏响,音韵悠扬,回荡四周。
随着仪式开始,宁老走到祭坛前,双手捧起香炉,点燃香火,袅袅青烟升腾而起,蜿蜒盘旋,直通天际。
周洧站在人群的最后端,双手环胸,心不在焉地靠在石墙上,默默地听着宁老朗诵祭文的声音。
宁老话音一落,整个场面顿时静谧下来,只听见香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周洧下意识地看向藏在人群中楚怀汐,他瞳孔一震,竟然找不到她了,周洧立马直起身子,谨慎地看向四周,终于在一旁的角落寻见了楚怀汐。
楚怀汐见没有人注意自己,才敢去石像下面布置迷烟。
随后重新融入人群之中。
周洧看她的神情、举动都古怪的很,他担心出什么意外,便也随着她挤进人群,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祭坛上,宁老双手捧起酒杯,递给身旁的欲风,当最后一缕香烟袅袅升起时,一只箭镞朝着欲风的心脏射了过来。
酒杯坠落在地,清脆的破碎声,在众人慌乱的呼喊声面前无人在意。
四分五裂的瓷片躺在祭坛上,欲风紧皱眉头,捂着胸口往后踉跄了两步,随后侧身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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