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原来真的做梦了呀…
“说起来，古霄他们会把我叫醒的吧？”
请44号取餐。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重复，阴恻恻的，比起提示更像威胁。
莫舟子小心翼翼捏起那张白色小票，嗯，有点磨砂质感却又无比轻薄。
这到底…
猛一低头，刚刚还能维持正常形状的小票变得惨白，朱红色的“44号”下显露出自己的名字。
红笔写名，又是刻意的引导。
于是捏紧小票起身，试探性向前台走去。
年久失修的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莫舟子有一种熟悉感。
依照本人理解，与现实有关的场景都算半梦半醒，譬如之前的报告厅。
而与现实无关的则算梦境更深处，譬如之前的梦中梦。
嗯…这样看来自己还是有机会被唤醒的。
莫舟子微微宽心，在没有发现明显威胁之前，她不想有太大动作。
她如此走着，只是走着，走到顾客声音都静寂，剩下吸管摩擦塑料，剩下汁液落入唇舌。
是不是走得有些太久了？
堪堪回神，脚下光影变幻，一步步如同钢丝舞蹈，下一步就要落空。
咯吱。
茫茫然惊醒，还是下一步还是落在潮湿的地板。
一阵阵甜香传来，莫舟子只能闻出这是奶香。
过分幽深的甬道…
等等，甬道？
“欸？我是去做什么的？”
疑问刚出，脚下便不听使唤，东倒西歪如同醉汉。
她踉跄着摔倒，咕咚一声跌坐在粘腻的液体里。
抬起手，只觉奇怪的东西在泵动。
强烈的好奇心在驱使她拂开污物，莫舟子也的确那么做了。
一块硬币。
最普通的一块硬币，只是中间泵动的是一颗小巧的心脏，远处看就如镶嵌在纪念币上的红色宝石。
鬼使神差地捡起，她觉得自己需要这个。
甬道愈发长了，只是尽头有光，莫舟子莫名想起曾经说的话：
“不可相信梦中时间。”
真的只是不能相信时间吗？
没有时间思考了，柜台赫然出现在眼前，已经摆放了许多杯奶茶，只是不见顾客来取。
小心翼翼地翻开潮湿的袋子，挑出44号。
一阵黑影闪过，过分年轻的店员在眼前显现。
梦境总是如此，分明看不清脸却能叫你马上分清眼前人是谁。
莫舟子失声喊叫：
“宋沛峥，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不回去？”
黑影不答，只是显出一头乌溜溜黑发，松松地挽在背后。
她不说话，就连五官也被挖空，一点也不血淋淋，只是好像天然如此。
莫舟子手足无措，却看到了角落堆着的闪闪发光的一堆。
它们都是最普通的硬币，却一个个不停地抽动着。
福至心灵般，莫舟子掏出刚刚捡来的硬币，郑重其事推到黑影眼前。
黑影消失了，连带着硬币。
“请1号喝下奶茶。”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眼前场景不断变换，晃得莫舟子想吐。
她又一次回到座位，手上还捧着一杯草莓冻冻奶茶。
管天管地的，喝奶茶也管？
这是莫舟子唯一的念想，但她还是听到了小声的啜饮。
“2号喝下奶茶。”
声音的来源并不好辨别，但不远处很快站起一个身影，这位大概就是1号了。
莫舟子满眼期待，如果它顺理成章离开店家，那再好不过，只要听从指令就可清醒。
这样说不定不用做出极端行为就能离开。
莫舟子暗暗想着，不料那黑影蹭向柜台，开始了漫长的干呕
脆响的物件咯嘣蹦的滚出，圆圆的。
是一枚硬币。
不对劲，莫舟子就要站起。
但是脚下腾空失重感让她一阵阵心悸，她似乎被强制固着在座位上了。
“请14号喝下奶茶…”
“请8号取餐…”
电子音还在继续叫号，莫舟子只能观察。
目前所知的是，店内叫号是轮回的，而且每名“顾客”都会吐出一枚硬币作为报酬。
“顾客”们各有不同，却无一例外地看不清正脸。
“请16号喝下奶茶”
话音刚落，16号就闪亮登场，不过出场方式很奇特，莫舟子险些忽略。
16号“顾客”只剩下半身，仍在一寸寸挪动，它的目标似乎是柜台上的奶茶。
不寒而栗，总觉得事有蹊跷。
不过说起来只剩下半身还怎么吐出硬币？
这该死的猎奇心！
于是眼睛一刻不眨盯着那身残志坚的食客。
已经挪到了柜台，的确没有支付的动作，不过店员也离开柜台进行辅助。
它温柔地扭断破破烂烂的大腿。
“啊———”
尖叫声从面前的草莓冻冻中传出。
莫舟子低头查看，老板我们草莓果肉怎么唇红齿白的呀？
哈哈…
真是主客一家亲。
莫舟子不动声色分开挣扎着大叫的上下唇，将烂糊的舌头一寸寸碾碎。
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叫了吧。
一枚普通的硬币，从挑断的血肉中析出。
下半身，不，十六号“顾客”狼狈地回到等候区，等待下一次点名。
17号迫不及待。
周而复始，突然跛脚，突然瞎眼，突然消失不见。
每一次叫号，都要娩出一部分血肉化作硬币以支付奶茶？
那自己呢，自己刚刚交付了什么？？
硬币的一角镶嵌着的是…
泵动的…心脏？
冷汗顿时淋漓，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过分沉重的心跳声既像挣扎也想安慰。
至少现在没有被挖出心脏。
莫舟子稳住心神，梦境忌胡思乱想，忌临阵脱逃。
一定，一定有破局的办法。
“请37号喝下奶茶。”
失去眼睛的“顾客”左摇右晃，咚的一声被桌角绊倒。
这一倒莫舟子才得以看清，看似只是眼瞎的“顾客”后脑空了一片。
控制身体平衡的部分被挖走了…
莫舟子如此想着，看了看摆在自己眼前的草莓冻冻。
鲜红的脑部切块和成分可疑的透明液体纠缠，也许是脑脊液…
别开玩笑了这太恶心了。
如果按照以往经验，只要不往坏处想就可以了。
莫舟子闭上眼，想象出37号正常走向柜台的样子。
再次睁开眼，倒在角落挣扎的37号依旧故我，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方法错了？
不对。
噩梦忌自我怀疑，这个法子失效了，那么一定是因为…
这里已经不是梦境与现实交界了，而是…梦境深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看到宋沛峥后还是别的什么？
难道是腿脚不能动的那一刻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莫舟子冷汗岑岑，这意味着通过自身反常举动脱离这一切的可能几乎为零。
需要注意的问题太多了，不过此刻她最害怕的还是被同伴叫醒。
倘若真的清醒过来，无法彻底脱离噩梦却失去行动机会，那时恐怕只能留遗言了吧？
不，她还想搏一搏，哪怕下一秒就会被叫醒，也想做点什么。
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那也不过是自己跌倒后随手捡起的，上面镶嵌着心脏的硬币而已。
未必就是自己的？
嗯，一定不是自己的。
只有在续杯的时候才会结算，那刚刚自己算不算超前消费了？
想到这里，莫舟子倒是轻松不少，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至少可以无损耗的挺过一轮。
但还有一个问题，自己真的要喝下这杯奶茶吗？
这杯漂浮着蕴含大家羁绊的草莓冻冻吗？
“请43号喝下奶茶。”
“请44号喝下奶茶。”
“请44号…”
吨吨吨——
果然不想喝下去啊。
欸，应该是只要饮料见底就可以续杯吗，直接倒掉了也没关系吧？不影响续杯吧？
老板续杯活动咱家还有吗？
嗯，已经完全倒干净了，果然没人在意。
莫舟子来不及庆幸，身体就如同被大手推着，慢慢站起。
失重感再次袭来，她迈着醉酒一般的步子走向柜台，刚刚误认成宋沛峥的黑影又出现了。
果然，与其他顾客不同，它完全没有向莫舟子索要报酬，只是无言地端上了下一杯奶茶。
身体不受控制地接过奶茶。
“请一号喝下奶茶。”
又一次的轮回，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
可是身体不自觉地行动，直觉告诉莫舟子，如果重新回到座位就真的完蛋了。
一号跛着脚，无悲无喜地蹭向柜台。
“来杯奶茶吧。”
莫舟子说着，将手中奶茶推给一号。
这梦只钳制了自己的脚，没说不能友情赠送吧？
与一号擦肩而过，莫舟子重新落座，迫不及待地观察起一号的反应。
果然，拿到奶茶的一号看上去更加呆傻，也不蹭小碎步了，只是呆愣愣看着那杯奶茶，不知所措。
体感上不知过了多久，电子音再不传来。
莫舟子仔细回忆，刚才也是如此，在身体全部作为代价支付完毕前，只要顾客们没有落座，电子音就不会提醒。
这是…卡bug了吗？
莫舟子同情地看向呆傻的一号和不再动作的店员，只觉得身体一片轻松。
试探性地扳动脚趾，似乎已经可以活动了。
试探性起身，整个店回归了最初的模样，顾客的声音此起彼伏，无论在不知道多少次的轮回中是否幸运地留存了嘴巴。
他们只是说着。
莫舟子表示尊重理解，没人在乎她真是太好了。
事已至此，还是探索一下其他地方吧。
她偷感很重地绕过柜台，顺便参观了一下拉开的收银台。
整齐而圆的硬币集在一起，看上去似乎无面值可言。
但在这里，一切价值自成体系。
面值最大的是镶嵌着心脏的硬币，细而长的条形收纳里只躺着两个。
其中一个还是莫舟子拿来搪塞的。
脑部次之，再次是肺、肝、肾、眼睛。
最小面额是头发。
莫舟子打量了一阵1号，这个总是打头阵的倒霉鬼某种程度上是幸运的，至少外观看上去是完整的。
嗯…里边就不好说了。
莫舟子琢磨着，悄悄摸入了工作间。
虽然已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但映入眼帘的一切还是极大程度上袭击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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