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玥因回宅子的路上心有余悸，毕竟她最拿手的就是装冷静。可说大话让顾燮吃瘪容易，覆出去的水却难收。
顾燮到底是什么身份，和自己不过是一张契约关系的范家真的能顶起这场博弈吗？
头大，太大了。
范义升此时早已从外边回来，见周玥因一脸凝重地推门，他快步上前接过她脱下的小袄挂上，又嘱咐雪儿给火盆加炭。
“怎么了这？谁给我们冰冰受委屈了？”
周玥因摇摇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抛去穿越，将今天这糟心的经过说给他听，便坐下喝了杯热茶，佯装可怜相。
“范义升～你可得帮我～”
范义升也不问帮什么，反正就点头如捣蒜：“帮帮帮，冰冰，你说怎么帮？我爹说就让我听你的。”
周玥因笑了。虽然和顾燮交锋后，眼前就像一个草台班子。却在听见范义升这句话后，心里又像出来个什么东西把这个草台班子包上是的。
是，现在范家就是她的底气，这件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你去把梨园给我开开。”周玥因说。
“梨园，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范义升一拍大腿，还当是什么大事。
周玥因佩服他好大的口气，她看着他直漆漆的狗狗眼：“顾燮没同意，他说了，不让开。”
范义升笑了，他眨巴眨巴眼睛，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念叨：“不让开？那咱偷偷开啊……”
这一说，周玥因反而愣住了。偷开梨园这主意听着荒唐，可确确实实是现如今可行性最高的办法了。
她望着眼前的狗头军师，呵地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个天才，就用这招了！”
偷开梨园这事听起来复杂，实际上一点也不简单。
周玥因被范义升强行按在屋里吃饱了饭，就见范义升在院子里擎着胳膊指挥搬柴的下人，“快快，趁今天就去。”
入了冬，院子里到处银霜簌簌，片片剪絮堆棉纷纷扬扬充斥天空，周玥因站在门口看了这一会儿，臂膀就被风捎得有些冷了。
她披了件小袄推开门，“范义升，你这是干嘛呢。”
“冰冰？怎么没睡就出来了？”
范义升见到她，脸上就像启动开启了笑脸模式一样，他哈了一口白气，转脚就贴了过来，“我这叫人去拾掇拾掇戏楼，免得你去了冷。”
周玥因没想到这大少爷不仅有钱，行动力还如此之高，她抄起手寒暄，“你动作倒是快。”
范义升笑得特别没心眼：“今晚上我带几个人去看看东西损耗，给你换几套新玩意儿。”
“我跟你一起去。”周玥因道。
范义升不同意：“大晚上可凉了，你这身板还是在家呆着吧，我转脑袋就回。”
“不行。”
周玥因道：“你现在得听我的，叫你带着我就得带，听到没。”
范义升只好耸耸肩：“得嘞。”
晚点到梨园戏楼的时候，黑风高悬，乌月齐天。周玥因下了轿，总觉得这角楼哪里不一样了。她没想太多，借着雪儿手里的灯笼微光，壮胆跟范义升走了进去。
“这破楼天气好的时候临江开店，请点人搭个台子也像回事。到了冬天人家都猫冬，楼也歇了去了。”
范义升一边拂尘推门，嘴里不忘给周玥因介绍这角楼的近况，“白天我叫人来烧了炭，不然甭说晚上来，白天进来就得冷的你上下牙打架。”
“呼～”
进入角楼，一股习习温流拂过耳畔。楼里未明烛火，深深黑楼看的人脊背生寒，夜晚的疾风吹得角楼的窗棂和裙板吱呀作响，声音在这空旷的三层高楼里令人觉得心里毛毛的，只有火盆还在嘣着零星火焰。
“雪儿，快点灯。”
周玥因拿着灯笼，心里虽怕，脚下仍没有止步。
范义升见周玥因怯生生地找蜡烛，悄咪咪藏在背后吓她一声利耳：“嗬！”
“啊！”
吓得周玥因抱着脑瓜，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一门心思就往他怀里钻。直到听见头顶传来范义升憋不住笑出来的气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耍了，气得她在黑暗中摸起范义升的耳朵就拧。
“范义升，敢惹姐，你完了！”
范义升：“嗷嗷饶命，娘子娘子，再揪就折了！”
两人你追我赶，直到华安和雪儿将烛火三两支地燃起，眼前场景吸走了周玥因全部的注意力。
说什么破楼，放眼望去尽是像参观博物馆一样：这里到处都是方木典雅的榫卯布局，四壁的红漆板坊有筋筋檐椽合拢，头顶檐柱擎天拱斗，处处纵横方木的洒蓝藻井，宛如龙宫倾百斗，倒鸢洄碧流。定睛一看，匾额高悬上书着“上接云天”几个大字。
“哇——”
周玥因不知道第几次眼前又一亮。这要是破楼，她在现代苦哈哈读个本科还要申请助学金算什么？算她会吃苦吗？
“喜欢？”
范义升见她合不拢嘴，忽然觉得有这么个花花架子也不赖。他邀功般凑上前，“早说啊，今天查完了损耗，我给你都刷一遍漆怎么样？”
周玥因抿抿嘴，忽然觉得范义升这散财童子的浓眉大眼越看越顺眼，“真的？”
范义升：“那当然。我答应你的话什么时候差过意思。”
“吱吱”
忽然，一种尖得人倒牙的声音传入耳畔。几人闻之尽数消了音，皆杵在原地屏了呼吸。
“吱吱”
那令现代人和古代人都为之一惊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周玥因默默回脸看范义升，范义升撇了撇嘴巴，似在说：不管我的事。
而后，周玥因就看见一个灰背长尾的梭形小可爱，呲溜一下，贴着脚面不知道钻哪去了。
“啊！范义升有老鼠！”
完辣！周玥因的小脸刷地没了颜色，她脚下一飘，半条命都不见了，蹦高抱着范义升就不撒手。范义升呼悠一下下意识接住了那娇软的女儿身，吓得手里钥匙砸在地面上，疼得他呲牙咧嘴不敢出声。
两人在幽幽火光中第一次亲密接触，范义升脸上明暗变化得极快，转脸就对上周玥因飘忽的眼神，“你这么轻啊。”
“……”
周玥因的脸皮腾一下就热了。此时她惊魂未定，冷不丁回味刚才看见的画面还在范义升怀里打冷颤，而腰间的指头牢牢扣着自己，同样默契地没打算放自己下来。
她别开视线，“别乱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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