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作罢，此情已明，十五握着玉笛跌坐在石凳上，一时不得哭笑，三师姐说二师姐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此生也许不会出现的人，即使他们曾经决绝地断情，但那银簪依然是她一生愿去守的承诺。
“虽然未能亲口告诉她这件事，但由你转达，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其他人均为说话，这对有情人错过了一生，最后都没有等到对方确定的心意。
阿梨和芷希站在十五两侧，默默安慰着。
宁十五擦掉泪水，握紧手中的玉笛，站起身，看着谯烬：“既然如此，那我此行所求之事不知是否可以？”
“当然。”
谯烬原本就不是看中这些东西的人，“你们来这所求，我今日都会如约交予你们。”
“既然是我吹出你要的曲子，也算我完成你的要求，那他所求的是不是也要一并交予我。”
所有人均是一愣，谁也没想到十五提出了这个要求。
谯烬打眼也被诧异到的湛渊，朗声大笑，没想到堂堂天界上神也有这么一遭。
“这是我和他的约定，想必就不劳你烦忧。”
湛渊对着十五轻笑着说，“且我所寻之物，就算你们拿到，也是没用的。”
“有用没用，到手了我自然知道，至于给不给那是谯烬前辈的事。”十五很是谄媚地给谯烬行了个礼。
谯烬笑着将十五行礼的手按下，“这个我还真给不了你，我与湛渊是三十五年前之约，况且交易前就已说好了交易之物，不过你要真想变动也行。”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瞧了眼湛渊，还是继续说，“绛蝶石萝我就给不了你了。”
宁十五一听，没了笑容，“还是绛蝶石萝吧。”
“好。”
谯烬应下，就见他剑指念诀，不消片刻，手里一幻，掌心出现一个布袋，“凤凰谷所有的绛蝶石萝全部在此。”
“所求倒也没有这么多。”能唤醒那蛊虫，再余有些就已是极好。
“拿着吧，这些留在这并无什么用处。”
谯烬直接将东西递放在十五手上，“况且，我还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什么事？”
只见谯烬右手一挥，一个白玉水瓶，瓶内也是一株绛蝶石萝，“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带给苗疆道，就说这是时逸十八年前寻到的，只是不幸托了个没能守信及时送去的朋友。”
说及此处，他苦笑出声，摇了摇头，当初那个傻小子要是不救他，多好，“这是绛蝶石萝的原株，将其细心栽培，它可以生长在凤凰谷外的。”
宁十五伸手接过，郑重地应下。“我一定交给他们。”
谯烬行了礼道了谢，最终转向了湛渊，“谢你愿意给我这三十五年。”
他当时也没想到湛渊会因为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愿意空手而归，等他这么多年。
湛渊却是摇头说没有什么，这么多年偶尔他也会想起第一次进入见到谯烬言明所求的场景，当时初见，他只是觉得谯烬性情疏阔，眼含热切，是个难得一见的奇人，便什么也不问，笃定相信他三十年后会满足他所寻之物。
谯烬双手画印，不时风大起，地面震动，宁十五他们感受到周遭有巨大的灵源在涌动，而体内的灵力似乎在慢慢重新沁入四肢百骸。
一声巨响，他们回头看见背后那棵大树摇摇拔根而起。
狂风席卷着绿叶，簌簌而下，十五四人紧紧拉住对方不松手，才不至于被甩开。
好一会儿，狂风才慢下，起于半空的树一阵亮光闪过，竟凭空消失不见，空留一盏灯，麒麟为座，凤凰绕柱而上，白泽衔碗。
只听湛渊喃喃出声：“归墟之灯。”
谯烬将灯送往湛渊手中，“山河卷就在灯内。”说完，口吐鲜血。
刘芷希他们上前就要去扶，被谯烬阻止。
“结界三刻之后就会自行破开，到时你们灵力也会恢复。”
湛渊搀扶起谯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结界，还有这盏灯，你的命是不是和这个结界相连？”
此话一出，众人惊惧跪坐在地的谯烬。
“我自生就心缺三窍，双亲将我丢下悬崖，幸得我师傅所救，带我回谷，虽他说他亦有私心，但却还是苦心养育我数百年，后又将凤凰谷全部传于我。倏忽八百年而过，我终究是赚了。”
“燃灯结界口诀是什么？”湛渊大声问道，现在将结界重新筑起还有希望。
谯烬握住湛渊的双手，阻止他重铸结界，摇了摇头“师傅说，有一日会有人进谷寻山河卷，那就是命定之术。
三十五年前你进谷，我就知道，你愿意信我，我很高兴。
所以我出谷往大千世界走一遭，红尘千曲，畅意过，欢喜过，嫉恨过，也荒唐过，足够了。”
随着结界的破裂，谯烬一起被埋葬。
湛渊用灵力让外面的凤凰谷变成了真正的凤凰谷，只有风和日丽，绿柳拂面。
湛渊临走之前再次问十五是否愿意放弃修为，他依然可以替她拔除妖毒，十五还是坚定地摇头。
湛渊无奈一笑，踏风而离，而宁十五和陆景行一行也转身回村寨，到了之后立刻将绛蝶石萝交给了乌行凤，并时逸的事告之，至于那只玉笛以及和师姐的往事，众人都默契不曾提及一句。
听完一切后乌行凤握着那株绛蝶石萝，跌坐在地，苗蜓却已是泣不成声，时逸离开时，她还赌气和师兄一样怪他。
宁十五却没有再看他们，取出鹏丞体内蛊之后，她就带着鹏丞要离去。
刘芷希和陆景行将他们送到村外，“你体内的毒，我会想办法的。”
宁十五谢过，却让刘芷希无需费心，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相离时，宁十五最后看向陆景行，“你这次回去该不会又要被我连累赶出师门吧。”
虽然在她看来离开鉴真门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此前说的并未骗你。”
如今万蛊毒宗蛇妖一族均被灭，再难起波折，而苗疆道圣物复得，只怕此行是难以想到的圆满。
“如此，我们也将回妖界，你的确可以交差。”
陆景行哑然失笑，目送十五就要远处的身影，没有忍住叫住了她，想说下一次见面，可话到了嘴边却发不出一声，刚才有一刹那，他觉得她再也不会回头，记忆中的人终是渐行渐远。
程序手轻放在陆景行肩上：“我们最好还是都不要再有与她下次见到的时候。”
这次是阴差阳错没有到大动干戈的地步，但两人的立场注定双方之间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大概是对的，陆景行收回眺望的目光，转身和程序一起找苗疆道辞行，回师门复命。
修整大概后，月已挂半空，宁十五坐在大树枝杈上，手里握着玉笛，想起二师姐房里那把古琴，现在才大概才有点理解到她总是化不开的忧伤。
枝叶震动，她将玉笛收回百宝袋，看向树下的鹏丞，才刚转醒就与隋清长老细聊，直到现在才结束，看来回去有的应付了。
宁十五下树，站定在鹏丞身前。
“如果是感谢的话，就不必了。那蛊你替我挡了，回救你命本就理所应当。”
“自然要谢。”
鹏丞行了大礼，“此后，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听阿梨说了所有事后，不仅是救命之恩，更是情谊。
宁十五扶起鹏丞，“此前密林不是说回去之后想切磋下，那就去你族地图南崖，可否？”
“自然，扫榻相迎。”
十五见他如此爽快，半分迟疑都没有，“你就不怕妖王怀疑你一族？”
当时在密林只当他一时没有想清，也不应该是半分城府都没有，但鹏丞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另一件事。
“此行来苗疆，主要任务并不是督战隋清长老速战速决，是为了上古全集，山河卷。”
鹏丞说完后，不见宁十五任何惊讶之色，“你知道？”
“猜到的。”
从伏戮派隋清长老剿灭蛇妖一族，她就觉得有异，蛇妖一族虽说有不敬之处，但绝算不上要施以灭族之刑，而且蛇妖一族当时已经与人间宗门有了联系，而伏戮到现在还未恢复全部实力，怎么也不会冒险为了一个暂时还算不上的祸患而大动干戈，但偏偏还派了隋清长老遣精兵良前往西南，想必是有更大的图谋。
即使深有怀疑，来了苗疆，她还是不能确定，直到在结界里遇到湛渊，她就肯定苗疆这里绝对有大秘密。
“山河卷是什么？”能让湛渊和伏戮惦记的，想必大有来头。
“我也不太清楚。”鹏丞当时也私下问过族长，族长语焉不详，“据说是记载了上古之事。”
原还想旁敲侧击问下归墟灯是个什么东西，“那山河卷现在被神族的人拿走了，你回去怎么交代？”
“如实回禀。”
鹏丞刚才和隋清长老商量最后也只有如此，东西被神族带走，更是顺理成章。
宁十五点头，心想也是，湛渊为天界战神，谁能从他手里抢过东西，要真被抢到了，六界战神的名头的确是烂了。
“想来我们都要受点皮肉之苦了。”
十五看了一眼鹏丞还是不能动的双臂，回到妖界，鹏丞估计未能好完全，也不知大鹏一族的面子够不够大，让伏戮缓刑。
“此事是我拖累你，此后我必定会偿还。”
十五看鹏丞又是一脸郑重承诺，打趣道：“又是救命之恩要赴汤蹈火，又是亏欠之事需偿还，这不得这辈子跟我身后行事还债了。”
“生死相从。”
一时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十五见鹏丞不是玩笑，她握紧手中的剑：“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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