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万霆看着水晶柱,收回了思绪,转身看向宁十五:“这就是背后所有的事情,青龙塔就在这。”
宁十五靠近水晶柱,双眸落入海底,却深不见渊。
陆景行不知雷万霆到底和十五打着什么哑谜,但青龙塔事关重大,雷万霆也并非谋私欲之利的人,如今却轻易相告,还告知他这个外门之人,到底有何企图,恐怕并不简单。
“所以那个传说是真的?”
“多半是真的,千年前的水患是因为青龙塔才镇压的,并不是什么上古法阵。”
雷万霆将千年前真相全部吞盘而出。
千年前,谢孟两家先祖是寻到了青龙塔,但青龙塔却已是破败之物,无多少灵力。
当时他们回程正好碰到游历四方的一个修士,即万钧门开宗之师,那个修士为他们所感,便倾尽一切相助。
上古法阵是先祖查阅所有古籍才翻阅而出可以试图修复青龙塔的方法。
但法阵只是工具,最重要的是器材,青龙塔为上古神器,一般的法器难以去填补修复,当时他们也四处寻求了许多灵源强大的法器,但全部被吞噬进去。
后得高人指点,说龙骨可复补神器,可自上古后,六界再无真龙,又何处去寻。
就此绝望之际,东海有异,一物翻海而上,竟是只即将修炼成真龙的蛟龙。
神途漫漫,天道之机,蛟至少修炼数千年才可化龙,一旦成真龙,遨游六界,一登成神,即可一统四海,六界水族,莫敢不尊。
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只蛟龙愿献祭此身,剔出蛟龙骨。
因蛟龙献祭青龙塔,青龙塔得以修复完成,平复水患,还江南一片乐土。
正是因此,所以江南历代对东海一族向来以礼相待。
“所以那个传说是你们为掩盖青龙塔所编?”
“千年前这些事算不得隐密,但是青龙塔事关重大,青龙塔在,水患才能不复起。可是如果青龙塔一旦被知道,即使这世间上大部分都是心怀悲悯之心,可六界纷杂,只要有一异心之徒,那江南随时都会再次陷入千年前的灾难。”
所以千年前水患镇压下去后,就在青龙塔上修建了一座镇安塔,为防护青龙塔,万钧门便在旁开宗立派,从镇安塔始设立各种法阵,其中一个最大的法阵就是掩盖神器的灵源。
所以但凡进入万钧门阵内的法器灵气皆会被影响。
而事后,青龙塔镇压水患被删去,连带蛟龙的功绩,之后更是传出许多不同版本平息水患的故事,都是为了混人耳目。
陆景行深觉雷万霆此举另有含义:“你如今又为何告知我们?”
既然已经说到此处,也并无什么好继续隐瞒的:“五十年前青龙塔其实就已经出现破裂。一直是万钧门掌门和众长老用灵力在缝补。”
“青龙塔彻底破裂已是无可挽回之事。”雷万霆不得不坦诚相告,即使万钧门的掌门长老费尽心血,到如今也是强弩之末。
宁十五知道雷万霆有话跟她说,所以才一路而来,来到镇安塔,还奇怪为何是这个地方。
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得知青龙塔的秘密。
“你将此轻易告知我,是让我延后再取?”
雷万霆摇头,双膝一曲,竟跪下,十五身往后退了几步,陆景行见此也不免侧目,一时不知这是何意。
“是为求你,求你们。”
他来之前就已准备赌一次,“求你们给江南一次机会,给这边百姓活下去机会,让他们免受水患之苦。”
陆景行蹲下身要扶起雷万霆,那声影一动不动,宁十五跟着单腿屈膝,“就算不是我,青龙塔的消息已是瞒不住的。”
伏戮不可能会放弃,而且如雷万霆所言,青龙塔现于天下,是早晚的事。
“而且你说的,青龙塔已经破裂。”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让江南百姓迁出,减少最大的伤亡。
雷万霆紧抓着十五的手:“有机会的。”
他抓到了可能,“青龙塔只要有龙骨就可以彻底修复,而此前我遍历九州,终于在南海得知,东海的深域还有龙骨遗存。”
所以只要他拿到龙骨,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而现在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时间。
“为什么?”
宁十五不懂雷万霆为何要做这些,万钧门已经将他驱逐师门,江南对他并无大恩。
“这是我的家,我生于这,长于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他决意带着苏禾离开时,师父问他值得吗?放弃一切,名誉,前途,他说值得,因为那些并不是他最在乎的。
带着苏禾离开江南的那两年,他们一起走遍了天下,可再好的风景,苏禾最后的愿望还是回来,葬在这片土地上。
宁十五不再劝,站起转身:“镇安塔秘密未暴露前,我不会动,妖界,我会想办法。”
“多谢。”雷万霆叩头一拜。
宁十五不欲再听,转身离开。
宁十五和陆景行从镇安塔出来时,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细雨。
已是寅时,晨光夕雾,街巷上已有人影,摊贩也架起了炉子,袅袅炊烟。
“你不回去吗?”
陆景行撑起伞,“辰时再回,好遮人耳目些。”
宁十五轻笑,看向身旁的人,真是看不懂他。
“你怎么看?”
“当下最好的办法。”
陆景行虽不清楚这里面所有的事,但也大概能理个周全,而看雷万霆和十五的交情,似乎并不算深,“他似乎很了解你。”
试探更是提醒。
宁十五听懂了,“不是他。”说着她站定了脚步。
陆景行沿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长街的那边牌匾下站着一位男子。
青衣长袖,举着一把伞,显然等了不断时间。
陆景行估摸着对面男子的修为并不高,且通身气派华贵,眼含柔意,再看十五,虽面有不虞,却身体松弛。
他将伞递给十五:“我先走了。”
宁十五撑着伞一步步往前,直至站定在谢庭南的面前。
“是你。”
“是我。”
谢庭南不否认,带着十五移步往旁边的水巷走去,到了一馄饨摊,找了一个遮雨棚,弯腰坐了进去,旁边擦了擦,才伸手让十五坐下。
“这家味道是最好的,我每旬都会带着小七过来吃上一碗。”边说边挽袖倒水。
“你就不怕我直接抢了。”
谢庭南还是温和地笑着,将端上的馄饨一碗滴了三滴醋,再汤匙布上往十五面前轻轻一推。
“你不会。”
宁十五冷笑一声,“你未免太自信了吧。我不是宁七,不吃你这套。”
“赶快吃吧,冷了味道就算不上好了。”
刚起锅的混沌,汤上还飘着碎点绿葱,汤雾往上飘散,钻入鼻尖,清香,暖意。
谢庭南见十五一动不动,的确是变了些许:“可你还是宁十五,不是吗?”
没了清尘山,没了师傅,没了予安,放弃了人间坦途,可依旧是宁十五,自小七和他在一起之后,永远对他横眉冷对的宁十五。
宁十五瞪着谢庭南没放,但最后还是败下阵,舀起白如莹玉的粒粒混沌,放入嘴里。
暖意顺着咽喉往下,跑入肚中,滚了几下,全身就像暖流缓过。
很快,一碗混沌就见了底。
宁十五犹是没个笑脸,将手中碗放于桌上。
“说吧。”
谢庭南点头,不再消磨试探十五的耐心:“在孟家,我的确没认出你。
直到回府后,小七说了我才知道。
之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小七,也是我让她去劝你放弃。
至于雷万霆,是我让他先跟着你的。
后面被你发现,他来谢府,是我主张让他把一切全部告知于你,他有疑虑,但还是同意了。”
“孟章远和万钧门那些老头子可不像没主意的。”
“因为瞒不了。
你和孟章远摊牌,就代表你已经知道,你们有东海一族的合珠,只要你们没有做出格之事,他们必定不能出手。
届时,你还是会找到你要找的东西。
以你的能力,时间不会太长,而如今,天下宗门齐聚江南,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也许最后就不是你放弃就可以了结之事。”
“试剑大会想必也是筹谋已久吧。”万钧门作为江南第一宗,从试剑大会由来历久,三百年了,才不过堪堪两次。
天下宗门不知,传万钧门的什么都有,所以万钧门在天下宗门虽算大派,却并无太大威望。
谢庭南对十五能想到这一步,算是有点意料之外:“这些年,万钧门想了许多办法,江南也派出许多人,查访多地,均无所获。
真的守不住那天,至少为了天下大义,明面上各宗门断然做不到袖手旁观。”
“试剑大会是最后期限吗?”
“最多只能再维持五日。”
宁十五了然,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宁小七,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半年前,我就给云州去信了。”谢庭南从不告诉小七这些,只愿她一生能顺遂安乐,但终究他还是未能做到下山前对师傅的承诺,“如今小七只怕不会走了。”
“你们对六师兄倒还真是放心地紧。”此话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安慰。
谢庭南又再冷掉的水杯里添了些热茶:“小七不似你这般坚强,有望舒在,我总是能稍安下心。”
不一会儿,细雨已停,天光大亮,对面的水杯已然空了,唯留一句话:
“七师姐是不如我坚硬,但她认定的事比我倔,就如她当初我剑架在她脖子上,她也非要和你下山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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