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小一遍遍看“文君夜奔”的戏文,让我无比坚定,只有冲破世俗的藩篱,才能找到真爱的归宿。
于是我便站在云的顶端,俯视苍生,用自己超然的‘爱’,同情、可怜那些被世俗逼迫无奈携手的男男女女。
后来,我终于和相爱之人私奔,虽然那人一贫如洗,可我依然义无反顾,爱的深沉。
我想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世俗之人,只有我才拥有这世间最最珍贵的‘爱情’也只有我才配幸福。
再后来,经历万般劫难,才发现,所有的戏文,我自以为的美满结局却原来才是人生悲喜的开始。
烟花易冷,人心易凉,就算再好的皮囊,也终归跌落尘埃……
正宁十年,春夏之交。
宁王府外灯火通明,看热闹的人群刚刚散尽。
今日便是当今圣上的小皇叔宁王大喜之日,只是当听说名满京城的大美人叶国公府八小姐要嫁给那位时,满朝哗然,世人皆叹世事无常,美人薄命。
赫然相反,与王府外灯火通明的热闹相比,本该洞房花烛的宁王府后院,却是黑灯瞎火,不见丝毫人气。
海棠院内。
穗儿望着床上沉睡不醒的八小姐,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咬咬牙,快步走到床边,旋即伸手用力晃了晃小姐胳膊,可小姐却纹丝未动,穗儿愁的死去活来,这可如何是好?说好的午夜子时叫醒她,她自己怎么反倒睡死过去。
如今之事异常隐秘,又不敢出声相叫,怕惊动旁人,穗儿抓耳挠腮,实在想不出什么稳妥法子。
正愁眉不展,忽听床上人呜呜咽咽,似是悲痛欲绝,身子凑近一看,一颗心紧了又紧,终是大颗大颗掉起了泪珠。
看小姐模样,似是有什么伤心欲绝之事,刚才表情激烈的吓人,这会慢慢趋于平静,看小姐又睡安稳实在不忍心再打搅小姐,遂轻轻伏在床沿,手指轻抚小姐水花花的眼角,自己替小姐掉起了眼泪。
人人都道,国公府八小姐锦衣玉食,美貌无双,让多少世家贵女艳羡妒忌,只有自己知道,小姐心中的苦痛挣扎,如今就算小姐欲跟那潘郎私奔,自己也不忍心从中阻挠,拂了她心愿,只愿那潘郎对小姐好,让小姐开心如意。
不远处两声猫叫惊了睡梦,穗儿被吵醒,一个机灵从睡梦中跳起来,急急瞥了眼小姐的床铺,惊出一声冷汗,想到什么,嘴里咝了一声,跑了出去。
急急跑到外间,看见小姐孤身站立窗前,一颗心回了位,拍拍心窝,继而转身回到卧室,拿了包袱,跑过去搀了小姐道:“小姐,都怪奴婢,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醒你,险些误了大事。”
说完冲小姐憨憨一笑:“幸亏还来得及,来,小姐,我扶你,我们快点走。”
叶不愉回头,眸底漾着点点泪花,冲穗儿惨然一笑:“傻丫头,我们不走。”
穗儿睁大了眼珠,不可思议道:“真的吗,小姐?”
叶不愉点点头,转身指尖轻点眼角。
穗儿一愣,有点不太明白,小姐怎么怪怪的,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小姐就变了计划,不过,小姐说不走,那就不走了,反正小姐去哪自己跟到哪就是了。
“收拾完行礼,你便将院门插上,记住,今夜任何动静都不要开门。”叶不愉沙哑着嗓子,闷声吩咐道。
“是,小姐。”穗儿旋着酒窝冲小姐甜甜一笑。说实话,今夜之事本就是件荒唐事,不怎么靠谱,拗不过小姐执意,才决心一同私逃,眼下听小姐说不欲做那越轨之事,一颗心放回了肚里,替小姐短暂高兴了起来,可转念想到小姐目前的窘境,又无端忧愁起来,好好一个富贵小姐,堂堂叶国公府八小姐命怎么就这么苦……
夜,静的深沉,叶不愉却始终烦躁不安,脑海里无端浮现一幕幕令人令人作呕的画面。
上一世,入夜,与别人是新生的开始,可与自己却是万恶之源。
顶着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才智,浑浑噩噩,只能沦为别人手里的棋子,垂涎之人眼中的猎物、跨下的骑物、手里的玩物。
思绪只是开了闸,便已泛滥成灾,强行封上闸门,却已是伤痕累累。
望着掌心不知何时被自己尖利的指甲剜出的伤口,和那满手的鲜红,叶不愉无动于衷,神情漠然,似在望那无关紧要的小事。
上一世,怕疼,怕痛,怕死,怕潘子良,怕男人,怕人心,怕世事。这一世,照样怕,可又能怎样?大不了再死一次!
叶不愉牵唇一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他们?大不了像上一世那般割腕自裁,现在想想,其实没想象中那般的疼。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自己还未私奔,宁王还未暴毙,也许还能不一样……
强自压下回忆,起身望向窗外月光,长长一声叹息。
穗儿立在小姐床头,眉头皱巴的厉害,小姐从昨晚开始为甚总是叫不醒?仿似劳累了许久,恶补睡意之人。
昨日既与那宁王爷大婚,按礼仪今日该进宫去各位娘娘处谢恩的,进宫可不是闹着玩的,错了时辰可是大不敬之罪。
瞅瞅窗外,东方渐已发白,没办法只好动手挠了小姐。
叶不愉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挠了胳肢窝,痒痒的厉害,只好不情不愿的从睡梦中醒来。
“穗儿,你个傻丫头,正睡得香,挠我作甚?”叶不愉边悠悠醒来,边佯装发怒道。
“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都叫不醒小姐,人家只好想办法挠您了。”
“净说瞎话,外面都黑着。”叶不愉瞅了眼窗外打着哈欠复又躺下。
“哎呀,我的小姐,您忘了,您昨日嫁进了宁王府,如今已是宁王妃,今日该是进宫谢恩的日子。”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昨日乍然重生过来,悲喜过度,一时得意忘了形,虽然离上一世虎狼环饲的日子暂时相去甚远,可这一世艰难的处境犹在。
两人正说话间,丫头晴儿匆匆进了里屋,边偷眼打量叶不愉边急急凑近叶不愉悄悄开口道:“小姐,潘公子那边已经递了几次条子了,催问昨晚之事为何爽约?”
叶不愉听了晴儿问话,不免无意多瞅了几眼,边动身起床,边状似无意道:“哦?这么早?”
晴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堆笑讪讪道:“后门那小厮传的话,奴婢也没多想,想着事态紧急便来传话。”
叶不愉不变,只淡淡道:“晴儿,你给潘公子回话,就说此事干系重大,需从长计议,三日之后,本小姐定给潘公子一个答复。”
“小姐,要不要回个手信?”晴儿得了口信仍不死心,这位主子是个意气用事的主,如今怎么三言两语便没了音讯,遂试探着问道。
“不必,你只传话便是。”
得了信,晴儿未再停留,匆匆出了门。
穗儿看晴儿出门,一心给叶不愉收拾起妆容来。
“小姐,如今您要进宫,是不是得求王爷要个精干的嬷嬷来,好歹指点一二,免得小姐进宫出了纰漏,惹人笑话。”
叶不愉含笑点了点穗儿额头,打趣道:“在本小小姐看来,你可比一般的嬷嬷厉害多了。”
穗儿闹了个大红脸:“小姐,又取笑我。”
叶不愉正了正神色,望向窗外惆怅道:“有些时候,我们每个人人活着本都是个笑话。”
穗儿一脸懵,心里一个劲自责自己又惹小姐不快了。
等收拾妥当,管家已派人守在门口,见叶不愉和穗儿主仆两人出了海棠院,上前领着二人便前往宁王爷长住的悠然居行去。
叶不愉走的很慢,边轻轻挪着步子,边仔细打量暮气沉沉的宁王府,边想着待会见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宁王,自己该如何应对。不过很好奇,那个瘫子王爷到底什么来头?以至于满京城的大家闺秀,每每听到宁王爷的大名,都退避三舍,避如蛇蝎。
上一世,这宁王虽然恶名在外却也是个短命鬼,自己私奔不久,听说染了恶疾,一命呜呼,死了。
叶不愉一路想东想西,听见有人说话,抬头,已然到了悠然居门口。
“王妃请稍等,奴才这就去通禀王爷。”门口守卫一看阵仗便猜到是昨日刚进府的王妃,立马恭恭敬敬道。
侍卫进去没一会,一个胖胖的老头,神情凝重走了出来,对着叶不愉恭敬道:“王妃恕罪,主子传话,说他身子不适,动弹不得,劳烦王妃自个去宫里请安。”
原本就没指望让一个瘫子跟着自己进宫谢恩,只是这宁王到底病情如何,竟然连他的王妃探视病情也被拒之门外,叶不愉不禁起了担心,该不会这位王爷真的到了弥留之际?
那情况可就有点糟。
叶不愉抿了抿唇对着悠然居方向做了个揖,语重心长道:“还请吴管家传话与王爷,就说奴家心系王爷安康,惦念的紧,晚些时候奴家再过来给王爷请安。”
吴管家连忙回礼:“奴才替王爷谢过王妃挂念。车驾已准备妥当,还请王妃移驾。”
叶不愉款款告辞,面色舒展,目前境况,倒也礼遇。
宁王府离皇宫倒也不远,一盏茶工夫,便到了宫门边上,可巧今日进宫的车驾有点多,等挨到宁王府的车驾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宫门口的侍卫瞥了眼宁王府的马车,拦了车驾,仔细盘问起来。
穗儿一番打听下来,才道今儿个是一年一度的游园会,宫里给每家夫人、小姐都下了帖子,宁王府没帖子所以进不去。
怕堵了后面的道,叶不愉吩咐将马车停在边上,央侍卫前去皇后宫里通禀,自己则静候消息。
这一侯又是一个时辰,宫里这才传出话来。
皇后的意思,如今宁王爷娶了王妃,皇后娘娘都替王爷高兴的不得了,可王爷最近身子不适的紧,就免了王妃往后的礼,赶紧回去好好伺候王爷才是正经大事。
叶不愉得了信,终于松了口气,撩了车帘,望向戒备森严的宫城,如今边疆骚乱连连,各处战事吃紧,去年东部大旱,颗粒无收,南部水患连连,百姓民不聊生,这些人却整日醉生梦死……
放眼这一路奢华马车,再看看马车里对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的各色面孔,嗤笑一声,吩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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