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碎裂的门框上,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漆黑如墨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惊恐和狼狈淹没。
他精心构筑了五百年的堡垒,被最在意的人亲手击得粉碎。
窗外,幽蓝的光芒透过窗棂,冷冷地洒在屋内两人身上。
禹岳向前逼近一步,那身承载着《三生缘录》祈愿生生世世的契约喜服,此刻讽刺极了。他死死盯着玄玉的眼睛,声音微微发颤:
“说话!”
“告诉我,为什么?”
玄玉的嘴唇哆嗦着,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他下意识地避开禹岳的目光,视线慌乱地落在地上,落在婚服下摆。
“看着我!”禹岳底喝,如同闷雷炸响在狭小的空间,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他猛地伸手攥住了玄玉胸前喜服的衣襟。
“告诉我,真正的卷宗在哪里?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是不是……是不是根本没有轮回?”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千年寻找,百岁绝望,在这一刻化为焚尽一切的怒火,将他残存的理智也焚烧殆尽。他需要一个答案,让他彻底死心,或者彻底毁灭。
衣襟被攥紧,窒息般的压迫感如同枷锁,勒紧了玄玉的脖颈,他被迫抬起了头,迎上禹岳那双烈焰燃烧的眼睛。
禹岳却还不放过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珏,正是姬吾云的玉珏,与俞岳的是一对。
“这玉珏一直都在你手上?”
“那,姬吾云呢?”
“他在哪?”
“他到底在哪儿?”
那目光里,是痛,是怨,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玄玉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攥紧衣襟的手猛地一松,玄玉踉跄着跌倒在地。禹岳连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他死死捂住胸口,那里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掏空。
“他……”
玄玉的声音破碎不堪,如同砂砾摩擦,“魂飞魄散。”
禹岳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暴戾与难以置信,机械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魂,飞,魄,散。”
玄玉巨大的身躯蜷缩着,止不住颤抖。
他不敢再看禹岳的眼睛,双手深深插进自己乌黑的发间,牛角抵着冰冷的地面,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那件象征着炽烈爱意的玄黑婚服,此刻包裹着的,只剩下一具被千年罪孽压垮的残骸。
玄玉的声音闷在臂弯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彻底的绝望。
“一千五百年前,铜城之役……”
他脸上涕泪横流,漆黑眼眸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与恐惧,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足以将两人都拖入地狱的真相:
“是我,是我勾错了魂!”
“姬吾云阳寿未尽!是我……是我在他中箭魂魄离体之际,错将他当作命数已尽的战魂,勾了!”
“是我!亲手把他推向魂飞魄散的绝路!!!”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禹岳的心口。
再狠狠搅动。
玄玉已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巨大的身躯轰然向前倒去,额头磕在冰冷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罪徒,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哀求:
“禹岳,我怕……我怕你知晓真相,舍了此身,与他一同魂飞魄散……”
“我怕你,恨我……再不愿看我一眼……”
“我怕……”
禹岳沉默着,衣襟上被泪水浸染的暗痕,如同永不愈合的伤疤。
他缓缓低下头,凝视自己苍白颤抖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几日前还珍重地为眼前这个罪人系上象征永结同心的腰带。就是这个人,刚刚还在万众瞩目下,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一千五百年。
忘川九百年的蚀骨焚魂。
档案室百年的枯寂翻寻。
五百年的陪伴相守。
刀山火海的伤痕。
那场亘古未有的婚礼……
一切的一切,原来都始于一场无法挽回的……
错。
禹岳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嘴,但汹涌的魂血如同决堤的洪水,无法抑制地从指缝间狂涌而出,滴滴答答,溅落在喜服之上,晕开大片大片刺目惊心的红。
单薄身影,轰然倾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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