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土路崎岖不平,闻祈和陈礼一同坐在三轮车上,颠得骨头都要散了。更别说,今天还是阴天,狂风大作,漫天沙尘。
闻祈已经吃了好几嘴沙子了,早上才做的微卷造型,已经看不出形状了。身上的高定皮衣外套已经窝得皱皱巴巴。
闻祈平常最是在乎外表的,现在也拿着导演组给的破罩衣紧紧裹住自己,尤其是耳朵。他戴好口罩,只漏出一双眼睛。
三轮车驶进了一条一览无余的黄土沙路,周围看不见一点绿色,风声呼啸。闻祈凑近陈礼耳边,问道:“到底什么时候到地方。再说还有半小时就到,戏不拍了。我马上回家。”
陈礼同样蜷着身子,艰难地辨别着闻祈说的话,有苦说不出。
闻祈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来做演员明星全凭自己喜好。两年前,被星探发现。没成想,随便参演的一部狗血伦理家庭剧,被大众发现,从此名声大躁。人家母亲专门从国外回来,庆祝自己儿子的事业。
可如今,闻祈在外地拍戏嫌弃演出场地路边垃圾太多太臭的事情被有心之人拍了下来,一顿乱剪,添油加醋。闻祈被歪曲成一个虚荣,爱说脏话,没有文化,嫌弃外地人,甚至会家暴的人。一时间,网友群起攻之。
闻祈正在家梳着自己精贵的猫尾,听到这消息气得尾巴炸成鸡毛掸子。
“陈礼!查!给我查!”
他闻祈自认不是一个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在人前确实有些高傲,不好说话,对于场地要求高,不跟丑人合作。但是!虚荣,没文化,家暴简直是在侮辱他。
陈礼是他的发小兼投资人,查出真相后,公司发出澄清和证明。网上水军多如牛毛,风向仍是一边倒。
“就算这是假的,那他随地大小便不埋屎算什么[恶心][恶心][恶心]”
“什么鬼,前几天还刷到他去过地下小狗女仆会所。[色眯眯][色眯眯]”
“装什么呢?人类进化这么多年,布偶猫都是温顺可爱的,怎么你道德败坏,没有底线。我看布偶猫要完蛋咯。邪恶猫猫.jpg”
“楼上是狗吧,这么恨猫。你也知道人类进化这么多年了啊,现在大家只是有兽耳兽尾之类的,有些人就没继承猫猫的良好品德,闻祈那样子是他自己有问题。乌鸡鲅鱼.jpg”
“666本质上猫还是猫,人还是人。只不过人长了兽耳而已。奶龙护体.jpg。话说,会有人长出奶龙的尾巴吗……”
“[呕吐]纯纯就是个暴发户的老土猫,还当上明星了。”
……
猫狗大战混合黑化表情包,再佐以网友热梗调教。闻祈终于答应陈礼来村里拍综艺了。
“小煦,快过来。”一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爷爷叫住姜煦。
“村长爷爷,怎么了,导演组来了吗?”姜煦带着草帽,拖着一麻袋子玉米。
“已经来了,就在村口了。村委会的人,叫你,还有小宙一起帮忙招待。诶诶,小宙这呢!”村长头上的牛角黯淡发灰,声音却是跟年轻一样大。
一阵摩托的轰鸣声袭来。
“上车,煦哥。”李宙是狸花猫,身型修长。
“好。”
没一会就到小渔村村委会服务中心了。
姜煦和李宙两个人抱着车上用竹筐装着的特酿米酒一起走到门口。
姜煦的手刚敲上木门,那木门就以极大的力道向外打开。姜煦睁大眼睛,闪向右边,只来得及看清门内那人挺鼻薄唇和锋利的下颌线。
“砰。”
闻祈没想到门外有人,打开门的瞬间看见那人闪开时两只小而厚的白毛耳朵弹了又弹。
木门砸到了手,竹筐应声而落,里面用陶瓷罐封住的。米酒在顷刻间泼洒出来,米酒香气清甜在空气中弥漫。粘稠的米酒缓缓在闻祈和姜煦身上流淌。
两人面面相觑。
在屋里的导演组和几个当红演员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瞥向门外,默不作声,直直地竖起耳朵。
“嘶,五万六的衣服。”陈礼赶忙跑过去,拎起闻祈的外套,低头嗅了嗅。“别说,真就还挺香。”
“陈礼。”
“啊?”
“如果5分钟之内,我不能洗澡的话。我从此退出娱乐圈,你的钱就当打水漂吧。”
衣服上拍不下来的灰尘混着米酒,还沾着胖胖导演的烟草味,闻祈面如死灰。
闻祈这人有洁癖,家里的保姆至少有10个,还是轮班制,必须保证自己家里的角角落落一尘不染,保证自己的衣服干净整洁无折痕。
“喂,不是吧,哥们。你擦一擦,忍一下先听导演说完话。我哥给我的零花钱都投你身上了,要是赚不回来,我哥骂死我。”陈礼压低声音。
“3,2……”闻祈一动不动,僵硬地站在门前。
陈礼转头就去找导演。
“先把衣服脱下来吧。”姜煦甩甩肿痛的手,对着眼前挺拔俊朗的人说道。
“不然会流得到处都是。”虽然已经到处都是了。
“不快点拿去洗的话,灰尘就很难洗掉了,衣服就不能穿了。”
姜煦用李宙的毛巾草草擦了擦自己的身上,又递给闻祈一条干净的毛巾。
“给,先把手上的擦一擦。”
闻祈举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白皙,窄瘦的人,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黑白分明,明亮晶莹。
姜煦的手举得有些僵硬,刚想收回。
没成想,闻祈先是脱下外套,直接扔在地上。然后才像个皇帝似的屈尊纡贵地接过姜煦手中的毛巾擦手。
“衣服不要了,直接扔了。不用赔。”
“好。”陈礼的声音从闻祈身后传来。
姜煦心里松了口气,城里人也太会唬小狗了,刚才他被吓得尾巴僵硬。五万六的衣服他是如何也赔不起的。
“走吧,村里有给导演组准备好的房子。你先去洗澡,拿着行李箱去。这儿的东西你指定用不惯。我在这听着。来的演员都挺能作妖的。”陈礼的最后一句话是凑近闻祈的猫耳说的。
闻祈冷笑,怪不得没通告的时候,只有这大肥橘猫来找他,想要话题度呗。
“那什么,闻祈啊,实在不好意思,这村里的人都太莽撞了,你快去洗澡吧。”胖胖导演谄媚道。
闻祈冷哼一声。
“走。”闻祈拉着行李箱,迈开长腿,走向李宙停在外面的摩托车。
没人知道他叫的是谁。
一时之间,没人动弹。
村长拿起拐杖戳了戳李宙,“还不快去。”
李宙刚走两步。
“白猫过来。李宙是狸花猫,猫耳是灰黑交杂的。
一时之间,又恢复刚才的沉默。
“嘶,就刚才撞我的那个过来。”
村长拿起拐杖换了个方向戳了戳姜煦。
姜煦被戳得一激灵,“我吗?”可我刚刚弄脏了他的衣服诶。
“对,就你。走。”
陈礼看着闻祈不虞的脸色,扶额,心里暗暗吐槽“大哥,那是狗啊。”
姜煦惴惴不安地拿起竹筐,坐上摩托车,回头说道:“这车改装过,跑得快,你抓紧点。”
两万五千八的行李箱用绳子绑在车后座,两人像进城务工。
闻祈刚张开嘴要答应,摩托车就一溜烟儿地飞了出去,吃了满满一嘴土。摩托车过坡,闻祈差点飞出去。城里的猫都是专车接送,哪受得了这些。
“闻祈,你在咳嗽吗?开太快了吗?”姜煦的声音随着风传进他耳里。
闻祈忍着干呕,强撑着,“没一点事,再快一点,我要洗澡。”
姜煦加快速度,生怕惹得这大明星不高兴了。猎风勾勒出他细瘦的腰身。
闻祈的眼睛都被沙子迷得快睁不开了,耳朵抖得厉害。他又不愿意喊停,只好崩溃地摁住猫耳,缩紧猫头。
很快,大概10分钟就到了房子前。
“到了,到了。就这儿”姜煦赶紧停好车,回头看闻祈却发现他眼睛红红的,活像只兔子,吓了一跳,这是……哭了?
“你咋了?”
“没咋,不是,没事……我没事。”
“诶诶,别倒。”
闻祈晕晕乎乎地下了车,被姜煦掺了一会儿才好一些。
闻祈抬头,二层白胚房。闻祈评价,像方形骨灰盒。
陈礼,我快死这了。
“喂,白猫。跟我进去。带我去洗澡。”闻祈声音沙哑。
“嗯。”姜煦眼角抽了抽,别扭地应下。
房里并不像闻祈想象的那么破败不堪,反倒是有些城里小区的样子。
姜煦扯了扯闻祈的衣角,冷不丁问道,“你刚才在叫谁啊,我不是白猫啊。”闻祈一口一个白猫,听着叫人有些害怕。
不是白猫?闻祈后背洇出汗,白耳朵,白尾巴,那么小一只,总不能是狗吧。不对,重点是刚刚那么多人都听见了。
“我是说……是说像白猫,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白猫。傻子才看不出来你是白猫吧。你不会以为我没看出来吧。陈,陈礼他就没看出来。我是为了照顾陈礼。”闻祈脑子飞速转动,辩解道。
年轻漂亮的布偶猫猫耳尖红红的,尾巴毛也炸炸的,姜煦没忍住笑了出声。几天前就听村长说,才17岁不得了,不得了,真俊呐!
姜煦想,果真还是小孩,藏不住神色。
男孩的身体介于成年和青少年之间,身体年轻鲜活,以后准是宽肩长腿。
“我其实是……”
“喂,喂,是这间吧?”闻祈不大愿意继续刚才的话题,指向厕所。
“这也太小了吧。”也没有干湿分离。
“对,就是这间。你在这洗,我去隔壁洗。有啥事你直接喊我。”两个厕所是挨在一起的。
姜煦洗得很快,又洗完自己的脏衣服,从一楼找件以前放这儿的旧衣服穿上,穿好衣服又上了楼。
镇子上拨款到小渔村,村里的壮丁中午在楼里休息,姜煦给他们做过大锅饭,在这有他的旧衣服。
姜煦在楼上等了好一会儿。和妈妈聊了几句。
“喂,那谁。你过来一下。”闻祈的声音从厕所传来,有些失真。
姜煦收起手机。
“怎么了?要啥东西。”
“不要。你进来。”
姜煦看着厕所门上影影绰绰的影子,犹豫道:“你穿衣服了没?”
城里大明星跟他们农村娃肯定不一样,姜煦小时候都是露天洗澡,再说这小孩心高气傲,肯定不愿意叫人家平白看了去。
“我穿了浴袍,你进来。”
厕所里的花洒太低,闻祈的腰弯得快断了。村里的水硬,头上的发胶怎么洗都洗不净,头发缠在一起解不开,自己拽地头皮生疼。
姜煦进去的时候,闻祈的猫耳进了水,头甩的像洗衣机。
“你先别急。”姜煦赶紧关掉花洒,然后拿起洗手台上的干毛巾,放在闻祈的头上,轻柔地擦拭着耳朵里的水。然后用温水打湿毛巾,拧干,罩在闻祈头上。
闻祈这才把腰直起来。
“是头发洗不干净吗?”
“不是我洗不干净,是这水质不好。”
“行……那咱们出去。我去拿个板凳,咱俩坐着,我慢慢给你弄。”
姜煦很快拿来两个小番茄图案绿色塑料板凳,让闻祈躺在沙发上,自己坐在板凳上。
闻祈看着猪肝色的战损版皮质沙发,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话,动作缓慢地坐了下去,沙发软弹,凹下去一块。
姜煦接了盆温开水放在另一个板凳上,还盛了一小碗油。
“你来躺沙发上啊。”
“能躺吗?”闻祈浑身刺挠。
“我以前经常在上面睡过觉呢。”姜煦看他一脸嫌弃,安慰道。
闻祈这才慢慢躺下。
“你会洗吗?”闻祈迟疑道。
“当然会啊,我弟弟小时候被叫去参加活动,头上的发胶都是我给他洗下来的。你就放心好了。”姜煦笑意盈盈地说道。
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姜煦头上,耳朵毛被照得根根清晰可见,像在发光。
稍微热烫的水淋在闻祈的头上,姜煦细致地分开他打结的头发,轻柔地搓洗着他头上残余的发胶。头皮被温热有力的手抚摸,简直撸猫爽点上了。
这里就他俩,闻祈清了清嗓子,舒服得喉咙间直小声咕噜个不停。
洗了半小时,吹风机吹了十多分钟。姜煦嗅闻着闻祈的头发,薄荷海盐的味道,清新扑鼻。和村里的劣质薄荷味不一样。
“喂,你叫什么。”闻祈的心情好了一点。
“我叫姜煦,是萨摩耶。”
萨摩耶吗?
闻祈看着姜煦几乎是等边三角形的厚耳朵,若有所思。
人类基因突变,不断进化,虽说是只有兽耳兽尾之类的特征,但是人很容易受基因的影响。就比如,很多橘猫是胖子,很多杜宾犬是黑皮,布偶猫普遍粘人懂礼貌。
但是也有不少人不受影响,自己就是个例外。
按理说,萨摩耶应该是比较壮实的,眼前的人却是薄薄一片,皮肤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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