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开门，但见铁头爷爷立于门外，背着一背篓猪草，“翠翠，猪草。”
之前铁头爷爷吃了吴雪翠给的小白菜后，很喜欢，就拿钱来买她家的小白菜，她不要铁头爷爷的钱，只让他帮她打猪草，让他用猪草来换她家的菜。以草易菜，两不相欠。
铁头爷爷虽有智力障碍，但也晓得自己用猪草换那么好吃的菜，是自己占便宜了，是以他不仅帮忙打猪草，还帮忙剁猪草。若非吴奶奶阻拦，他还要代煮猪食，殷勤倍至。
今天他提前把猪草打来了。
“铁头爷爷，您吃饭了没？”
“吃了。”铁头爷爷眼神纯真，宛如稚子，他拍拍肚子，“吃得饱饱的。”
吴雪翠笑笑，“还吃得下吗？我做了枇杷红烧肉，吃两口？”
“我吃饱啦。”铁头爷爷摆摆手。
“枇杷红烧肉里放了韭菜，咱家的韭菜也跟小白菜一样好吃，铁头爷爷，尝尝吧？”
铁头爷爷眼瞳顿亮，“跟你家的小白菜一样好吃？”
“对。”
铁头爷爷咽涎，“那，那……”
“来吧，进屋吃两口。”吴雪翠拉他进屋子。
“好吃！”饭桌上，铁头爷爷吃了一口枇杷红烧肉，两个大拇指竖起来。
见他格外爱吃红烧肉里的韭菜，吴雪翠给夹了好几筷子韭菜，“慢点吃。”
他吃完，要洗碗，吴雪翠拦住他，“不用。”
铁头爷爷挠挠头，去院子里剁猪草，剁完猪草，他又拿起扫帚，扫院子里的落叶。
次日午后。吴雪翠按着锄草机，在地里锄草。草锄了堆于田畔，天气好，晒干了烧了可以当肥料。
时值春耕农忙，村里劳作农活的人都比她忙。她只种些菜，和少量粮食，而种粮食为生的村民们，又要种菜，又要种大量粮食，大片大片的稻田，红薯地，土豆地，种这些粮食需要干的农活，能让人累得直不起腰。
以前无锄草机，除草皆靠人力，很是艰辛。今有锄草机，于平坦之地，得以代劳，免却诸多劳苦，省力非浅。
等这块地锄完草，吴雪翠打算去租村里的农耕机耕地。这块地比较平整，可以用农耕机耕地。
有农耕机，很快便能竣事。若纯仗人力，得花费几倍时间。吴雪翠深感科技之恩，使农民得大便利，劳苦大减。
若是村里的地像平原的土地一样平整就更好了。村里山地坡地多，土地大多都不平整，没办法全机械化，若是能全机械化，农民就更省力了。
村里地不好，这也是吴家村比较穷的原因之一。吴雪翠叹了口气，持除草机继续锄草。
锄完草，她给旁边的地浇水。浇水浇完，她舒展手腕，以缓疲劳。
她发现自己的体力好了许多，一天的活儿干下来，虽也累，但精神犹振，不若往昔之疲累。不知为何体力会变好，但吴雪翠心喜不已。
体力变好，则能务更多农事，种更多菜，进更多金。念及此，她唇角上扬，益加奋力劳作。
旁边的村民目光扫过卖力干活的吴雪翠。
这女娃小小的一个，扑在田野里，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馒头上一样，“干劲儿”十足。
空气弥漫猪油之香。是熬炼猪油特有的香气。不知哪家在熬猪油。
吴雪翠爱食猪油，尤其爱吃自家熬的土猪猪油。家里的土猪熬出来的猪油，食之肌肤通透，肠胃顺适，益处良多。
之前去城里，吴雪翠都会带两罐奶奶熬的猪油。自家熬的猪油好吃又干净健康，比城里的地沟油，科技合成油好太多。
闻着猪油的油香，吴雪翠舔嘴。舌尖不自觉分泌出油渣子的味道来。熬猪油熬剩下的油渣子，单吃就已经很美味，再蘸蘸白糖，咸甜交织，就更可口。
对以前小时候生活贫瘠的吴雪翠来说，油渣子都是珍逾常物的美味。纵然对现在的她来说，油渣子已经不是那么珍贵的东西，但她对油渣子的喜爱，未尝稍减。
家里的猪油似乎也快要吃完，她寻思什么时候熬猪油，熬点油渣子出来吃。
炊烟淡淡，夕阳如绮，树梢染霞，鸟儿驮霞，只只归巢。吴雪翠收农具，随鸟而归，朝家而去。
遥瞻院前，杏树灿灿，粉嫩枝条，随风摇曳。吴雪翠驻足而望。
一树杏花，一块篱笆，一座院子，一块菜园，袅袅炊烟，静谧，怡然，寻常。寻常中透着人间烟火的盈盈静好。
看到夕阳下的这一幕，吴雪翠只觉身上的疲惫消散了许多。她嘴角含笑，快步上前。
“回来了？”吴奶奶端着汤走出来。
“嗯，好香！”吴雪翠一边甩手上的水，凑近细观，“凉拌韭菜？”
等上了饭桌，吴奶奶一个劲儿吴雪翠夹菜，“累着了吧？多吃点，多长点肉。”
奶奶眼里的心疼与慈爱并溢，若化实物，一下一下撞着吴雪翠的心田。她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窗外的四月天。
尔后，她笑起来。
爱，是最美好的人间四月天。
夜阑，吴雪翠与吴奶奶同眠一床。按理说她这么大个人了，不应该再与奶奶共枕，但她还是和奶奶一起睡。
耳闻奶奶微鼾之声，吴雪翠方觉心安。奶奶打呼噜，她心里会很踏实。若是听不到奶奶的呼噜声，她便忧心如捣，唯恐奶奶没有了呼吸。
听着奶奶的呼噜声，吴雪翠静静望着窗外的月光。月光如练，自苍穹倾洒而下，皎洁明净，清华微暖。乡下的月光，美得让人心宁。
城里的月光，常显蒙暗沉，甚至不比上家里的油灯灯光。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故乡一盏灯。心里喃喃着这句话，吴雪翠渐入梦乡。
彼时，渝州城里。不同于早早安静下来的乡下，城里的夜生活方兴未艾，到处都是一片热闹嘈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至凌晨，细雨如丝，自天飘落天。康子提着外卖盒，一瘸一拐上楼送餐。这栋楼没有电梯，他攀爬甚艰，到达家门口时，额头已沁出细汗一层。
他敲门，“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开门的是一个女生。女生接过外卖，递给他一个垃圾袋，“可以帮我把垃圾带下去吗。”
“好的。”康子笑得憨憨的，将她的垃圾带走。
他直接带走垃圾，没要求她给好评，女生心异之。之前她请外卖员帮忙带走垃圾，外卖员都要求她给好评的。今天这个外卖员没有要求什么，倒是异常得善心。
随之，注意到康子走路一瘸一拐，女生一愣，立马道：“小哥，我会给你好评的！”
康子仍然一副憨憨的样子，“谢谢您。”
注意到他穿的鞋子洗得发白，陈旧破烂，女生心中恻然，决定回屋后给他打赏几块钱。
康子一瘸一拐下楼，一下楼就发现送餐箱里的外卖不见了。
外卖被人偷走了！
大雨下，康子一边给顾客打电话，陈明情由，一边拭泪，“对，被人偷走了，我会赔偿您的损失，请您不要投诉我。”
旋即他给第四个顾客打电话，说明情况后，对方怒不可遏，“老子就等着吃饭呢！你让我空等半个小时，我的时间你来赔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赔偿您的损失的！请您不要投诉我！”
“他妈的，你自己没照看好外卖，关老子屁事！老子凭什么不能投诉你！”
“求求您别投诉我，我————”
“嘟————”对方挂断了电话。
康子泪如雨下，涕泗滂沱。
四个人的外卖损失他要赔，被投诉后平台还要扣钱，他这几天都算白干。赔钱了，还会影响后续接单。
为什么，为什么要偷他的外卖。他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老天总要对他这样坏？
是因为他是瘸子，所以老天嫌弃他吗？可他也不是故意要做瘸子的，他生来就是瘸子的。
倾盆大雨中，康子啜泣之声，尽数被雨声所没。
凌晨三点半。康子回到租房。坐在破旧窄小的租房里，康子边吃着馒头就咸菜，边啖边泣。
他胃里翻腾，伤心欲绝，食难下咽。然他不能不食。不食则无力营生。
他还要送外卖，要挣钱，要养家里生病的母亲。
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馒头，忽觉恶心上涌，他深吸一口气，瞥见旁边的纸箱。纸箱里是吴雪翠昨天寄过来的菜。
他擦擦泪，打开纸箱子，里头的小白菜青嫩漂亮。他摸摸小白菜，拿去准备烧个菜汤就馒头吃。
怕惊扰上下邻舍，他轻手轻脚，慎之又慎。
锅里烧着汤，康子坐在边上，手捧馒头，强塞入口。胃里却仍然抗拒，仍然无法进食。
泪水滴落在馒头上，他低声抽咽起来。
有清香自汤锅逸出，康子抬首看过去。少顷，他吸鼻而嗅，复又注目汤锅。他尝一口菜汤，愕然不已。
菜汤清甜鲜美，犹如春日溪流，缓缓温润他的胃，一点一点打开他的胃。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食数口菜。
胃部宛若被一双柔荑温抚，不再抗拒进食，他大口大口吃菜，间以馒头，饕餮而食。
吃着吃着，他似乎忘记了所有烦恼，诸般苦痛，皆抛九霄云外，整个人仿若重新活了过来。
一种强烈的幸福感，由味蕾而涌全身，他的眼泪又不禁掉落下来。
外面风雨渐缓，这一刻，风雨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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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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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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