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筐枣子板正地放在枣树下,谢玉珍和张七巧一人手里握着一把自己啃的枣核。
谢玉珍的弹弓是当年谢祖母给她做的,皮筋和皮兜是用马皮和牛筋做的,十分有韧性,她展示般地摇了摇弹弓:“规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知道。”张七巧跃跃欲试地将枣核放在皮兜上,来回拉扯着熟悉手感。
谢玉珍将皮筋拉到最满,眯起一只眼睛,瞄紧树梢头。今夜月色明亮,可以视物,树梢头被她瞄准的通红的枣子被一只麻雀一下一下啄着。这个游戏的玩法就是,要打落枣子不能打到鸟,她们已经玩了千万次这个游戏,哪怕打不下来枣子,也不会伤到小鸟。
砰——
枣子和几片叶子一起掉在了树脚下,发出了声响,谢玉珍走过去捡起来被打烂了的枣子,走到张七巧旁边手伸出来给她看:“怎么样?我没退步吧。”她眼中带着细微的骄傲,微微笑着。
被坏了好事的麻雀气的围在树冠边愤怒地叽喳叽喳叫,对谢玉珍的行为进行抗议。
张七巧哼了一声,选定了一颗半青的枣子,也打下来了,不过那颗枣子高度低于谢玉珍那颗,所以这局谢玉珍为胜。
她也不服输,两人又比了好几局,树上的鸟儿都快跑光了。
“最后一局了,”张七巧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一局定输赢好了。
谢玉珍闻言,盯紧了树冠最顶端一颗绯红地像块红宝石的枣子,啄这颗枣子的,是一只灰白的斑鸠。
一颗枣核如迅雷闪电般从斑鸠翅膀和腿的空隙处精准击打下了那块品相很好的红枣。斑鸠受惊后翅膀乱叫着飞远了,大概之后也不敢来了。
“哎呀,我都不用打了。”张七巧说道,“‘椒娘’还是那个‘椒娘’啊。”
谢玉珍抿嘴笑,却不说话,她看出来张七巧已经倦了,调笑几句把对方送回去了。
谢玉珍把中午时候泡的半吊肉拿出来切了,往灶内侧的灶洞里又塞了两根木柴,用夹食物的火钳把五花肉放在火上炙烤,烤出肉油后放在一边备好的盘子里,这些肉一般处理成有焦黄色薄壳的,一半不作处理,揭开锅盖舀出两小碗汤后把肉丢了进去。
然后盖上锅盖接着煮到第二天早上。
谢玉珍唤过来谢朗,她把要卖的面揉好醒发着后,两人将热汤下肚后,各去房间睡了。
躺进温暖的被窝后,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周公便着急找她下棋了,今天太累了,天色太晚,明日还要早起呢。
第二天鸡啼之前,谢玉珍便醒了过来,她之前养成了容易惊动的生活习惯,一时半会儿是也改不掉的。
之前定做的木车在院子角落里放着,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木匠还给她送了一口铁锅,无功不受禄,她又给了木匠二十文。
将要用的木柴放在车底的暗箱里,把骨头汤连同料一起舀进旁边固定着的木桶里,调料也都包好放在了不容易颠簸的地方。
这时候天还没亮呢,她推着车出门去了,幸好这边离镇子近,不过五里的脚程,否则定要租车的,本来打算说要在瓦子里摆摊,但街道司的人说,如果是做吃食生意,卖的对象是平民百姓的话,最好是直接在路边经营,交的银钱也不是一个数的。
所以这次是要在道边经营,道边还是讲究个早到早得,她得去抢个好位置。
等她选定一个好位置后,天才蒙蒙亮,路上行人没有很多,她把东西收拾摆好后,在她这边的垫板上揉面。
这时街道上远远走过来一群穿靛蓝色衣裳的男子,她抬头一看,应当是官差衙役,在去当值的路上呢。
“郎君,早食吃过了吗,来碗热热的汤饼吧!”众人将要走过来的时候,她抬头热情招呼道。
“诶,小娘子是新来的?没见过你。”其中一个面貌不扬的青年走过来,“李兄吃不吃汤饼,我请客!”
李香君白了他一眼:“哪用得着你请,我兜里有。”
“你有个老鼠毛!”那人不客气地把十数枚铜板放在竹筒里,“多的不用找了小娘子,你这卖的什么汤饼啊。”
谢玉珍见对方如此爽快眼睛笑的弯起来,“筒子骨汤底的汤饼,有素汤饼,就是只有骨汤汤饼没有配菜的,还有菠菜汤饼、豆芽菜汤饼、猪肉汤饼。还可以干捞、油泼。”
那人回头看李香君,李香君只好说:“豆芽菜的就行。”心里却想着从别的地方给他还回去。
“我要一份菠菜,一份黄豆芽的。”那人叮嘱道,两人坐到一边谢玉珍摆在墙角的几个矮凳上等待。
“两位郎君能吃辣吗,葱花要不要?”谢玉珍挣到开门红,心里高兴的很,细致地问,要知道,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葱的味道的。
“不要辣,要葱花!”那人摆头。
“好嘞!”谢玉珍应答,低头擀开面切了两份汤饼,他脚边是早上从卖水人那里定的两大桶河水,谢玉珍舀了两瓢水放进锅里,木车上面的锅下面是个半密封的空间,里面砌了红砖,所以不会烧车。
她拿竹筒呼了几口长气把柴火吹燃,等水热后把两份汤饼都下了进去,算好两炷香,用长筷子捞在两个碗里。
她揭开另一边密封着的木桶盖,木桶里的骨头汤还是滚烫的,她先是放了一小块猪肉和一汤匙细盐(磨碎的盐)在碗里,然后把滚烫的汤从高处浇下来。
本来就香,现在更香了。
她从木桶里捞起几块之前烤过的五花肉放在这两个客人的碗里,一只手端一碗给两人送过去了。
“多、”李香君抬头看见女子娇俏可亲的笑脸,一时间心脏错了拍,“多谢小娘子。”
他接过碗的同时,看见谢玉珍指尖被压红的印子,他忙低头,害怕失态,这女子实在是好看,起码在这镇子里,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谢玉珍给另外一个郎君递过碗筷。
“我没点肉呀。”那人看着碗里外表有些焦黄的肉疑惑不已,“小娘子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谢玉珍摇了摇头回到车后面切面,她解释说:“菠菜汤饼一碗七文,黄豆芽汤饼一碗六文,一共十一文,您给太多了,这几块肉当我送您的,当谢谢您照顾我的生意了。”
“小娘子大气!”那人边嗦面条边竖起大拇指夸赞,“小娘子贵姓啊,以后还来摆摊吗?”他吃高兴了问道。
“免贵姓谢。”谢玉珍回答,“若能赚到钱,以后还来的。”
谢?旧时王谢堂前燕的那个谢?谢可是个贵姓啊,那人思考。
其他人见他们俩吃的想,早就忍不住了,两三个都涌上来——
“我要一碗素的!”
“黄豆芽的!”
“黄豆芽的,我要干捞的,吃辣。”
谢玉珍一一记住,说道,“素汤饼五文,干捞黄豆芽汤饼七文。”昨晚只揉了十斤面,大概只有三十碗,现在已经卖出去五碗了,大概太阳烫皮肤之前就能卖完吧,“郎君们把钱放进竹筒里就行,我现在没手拿,郎君们都是官差,顶好的人,我相信你们。”她如是给这几个男人戴高帽道。
她生的像西湖的荷花似的,又笑脸相迎,几个男人一高兴纷纷把钱丢进去了,没有一个赖账。
谢玉珍做好骨汤汤饼后把汤水的送到两人的手里,用湿抹布打算挪开装着开水的锅,李香君早就吃完了,一直留意着这边,见谢玉珍打算挪滚烫的锅,连忙快步走上去。
“我来。”李香君抽走谢玉珍两只手上的湿抹布,生硬地开口,“别烫着了。”他一个大男人,很轻易地就把锅挪下来了。
“多谢郎君。”谢玉珍一愣,连忙道谢道,“太麻烦您了,其实我自己也可以。”
“谢小娘子的绣品,我母亲特别喜欢。”李香君找借口道,不过她说的是实话,他病弱的娘的确购买过谢小娘子的绣品,并且表示过有大家风范,很喜欢。
谢玉珍一愣:“承蒙令堂厚爱,不胜荣幸。”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谢玉珍清了下嗓子,把另外一个锅架在上面,挖了一大勺猪油放进锅里,猪油很快就融化了了液状冒起了烟,谢玉珍戳进去一根干净的筷子,油围在筷子腿边冒起了细密的泡泡。
她手上抓了一把花椒和茱萸子丢了进去,锅里里面爆炸出辛辣的霸道气味,又香味传的老远。
花椒油炸好后,旁边的碗里也放好了盐、葱花,她拎起锅把油淋了上去,趁热快速拌匀,再把焯过水的黄豆芽摆了上去,才给对方递了过去。
“这个要吃快一点哦,干的没水的保温,猪油冷了容易腥,就不是最好吃的味道了。”她笑着叮嘱道。
这样,对方点了点头,当知道了的意思。
此时,潘案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想起:“给我来一碗猪肉汤饼。”
“不做你的生意。”谢玉珍身子一僵,马上又反应过来,冷硬地说道。
“娘子怎可这样对我?”潘案恶劣地笑,说道。
“谁他爹的是你娘子!”谢玉珍一听这话,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拿着擀面杖出来,“你敢乱我清誉?旁边就是衙役,你哪里来的胆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李郎君,你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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