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丫头哩,撒这些草木灰真的有用吗?”刘嫂子有点怀疑。
庄稼人谁不知道,粪药,也就是粪便做的肥料,才是让瓜果长得又快又胖实的秘诀,但是文希却让她们先停用一段时间粪药,改用草木灰覆盖在地面,还要挖几条水渠,把小溪里的水引进地里。
虽然不知道文希怎么想的,但在刘嫂子心里,她相信文希是神女转世,也乐得听她这一次。
怕人手不够,刘嫂子还喊了几个要好的嫂子过来帮忙,都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不到晌午就把这块大荒地铺满了草木灰,水渠也挖好了。
文希去看了村里储存粪药的地方,回来时脸色似乎不怎么好。
“刘嫂子,村里从前是谁看管粪药的?”
“这东西没人管的哩,谁要就自己挑扁担去挖。”
文希心道,那就是说,谁都可能对这些粪药动手脚。
好好的黑土地突然长不出粮食,问题不是出在土地本身,而是出在那些粪药上,粪药里面被人放了很多醋,由于粪药本身味道就大,所以掩盖住了醋味。
长期用酸性的肥料浇灌土地,久而久之土地酸化,自然就长不出什么作物了。
昨日,她将土里熬出来的水加入枸杞水中发现变色,枸杞水为碱性,就说明那些泥为酸性。
而忍冬是一种喜酸性土地的植物,所以在土地刚开始酸化那段时间,忍冬疯长。
但是随着后来酸化严重,连耐酸的忍冬都长不下去了,更何况其他不耐酸的萝卜苞谷。
当务之急就是降低土里的酸含量,石灰的效果更好,但这个时代石灰不便宜,草木灰也能将就用用,再用大量的水稀释,应该用不了几日就可以将土地恢复正常状态。
土地荒化原因找到了,应对之策也有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两个问题,谁干得?为什么要这么干?
如果是寻仇,直接往井里投毒不是更快更简单,如果不是寻仇,把全村百姓饿死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文希百思不得其解。
一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不然就是在村子里留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隐患。
忽然她想到一个突破点,醋!
要一下子搞来这么多醋,要么这个人家里是酿醋的,要么就是买的。
买的那更好办了,一次性买这么大的量,掌柜多少对那人会有些印象,届时把村民召集起来,一个个辨认,不就能找到幕后真凶了!
说干就干,问清楚村里没人酿醋后,文希找牛大叔借了牛车,套上绳子就往镇子里赶,一定要趁天黑前把镇里的醋坊查个遍。
从城东头问到城西,醋坊掌柜要么说没印象,要么看她衣着简陋,直接赶她走,她怎么求情或者说明原委都没有用。
文希也明白,明哲保身是这个残酷时代生存的法则。
文希不气馁,她的人生宗旨就是有困难就克服困难。
掌柜的不说,她就去找经常为醋坊送货的伙计,他们送一次货拿一次工钱,送的货量大,拿的工钱多,肯定会有点印象。
伙计们的嘴比掌柜的好撬多了,文希忍着肉疼买了几张油饼送给伙计们,伙计们吃完舔了舔嘴唇,就把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说了。
很快,文希打探到了一条重要信息。
三年前,城西有家醋坊接了个大单子,要求送一车醋到落石山东边一颗槐树下,但是买主没有露脸,只趁半夜时分将字条和定金放到了醋坊门口。
文希心道,落石山东边,离清水村不到五公里,周遭没有其他村子,那批醋大概率就是运到清水村的。
“你们没有人看到买主的脸吗?”文希急忙追问。
有个伙计犹豫了一下,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把烟袋落在车上,回去找过一次,远远看到了一个男人,但是隔太远了,没看得很清楚,只记得他脸上有条很长的疤咧。”
脸上有疤……村子里脸上有疤不就只有一个人。
文希垂眸沉思,光凭伙计的话还不能够确定是不是那个人,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行。
在这之后过了十日左右,文希每日天一亮就回去地里巡视,检测土地酸化情况是否有所改善,地里田埂间渐渐地长出了杂草,这是一个好兆头。
又过了几日,这天天刚蒙蒙亮,全村人都被刘嫂子惊喜的尖叫声吵醒了,
“长芽了!地里长芽了!”
村民衣服都来不及穿,争相往荒地跑,原本贫瘠光秃的土地上冒出了许多嫩白的尖芽,还没有一枚铜板厚,但对于村民们来说这就是希望的象征,代表着他们可以不用再忍饥挨饿了。
刘嫂子抓着文希的手在颤抖,“我就说文丫头是神仙转世,你们还不信我哩。”
先前站在巫医那边的男人讪讪一笑,“文丫头,叔之前误会你了,叔跟你道歉咧。”
文希摆摆手说没事。
听着大家伙恭维她是神女下凡,文希并不怎么高兴,迷信的思想荼毒这些村民很深,她要是想将自己的育农技术传授给这些人,势必需要改变他们落后的思想观念。
但一个人从小就开始接受神鬼观念,日积月累下来早已定型,她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一时半会是急不来的,需要慢慢来,一点点引导村民们接受科学育种的思想和方法。
或许可以在村中开一个书塾,专门用来给村民们讲解何为科学,哪怕最后只有一个人学会了,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地可以影响到更多的人。
文希越想越觉得这招可行,让刘嫂子带她去先前荒废的旧书塾,看看修葺一下能不能凑合用用。
地里发芽以后,村民们把它们当宝贝似的呵护着,白天精心浇灌,晚上还要派人看守着。
这天文希说书塾那边人手不够,让村民们都过去给她搭把手。
到了晚上,趁着夜色,荒地周围无人看守,一个人影鬼鬼祟祟领着木桶进了地里,他从木桶里舀起什么东西正要倒到菜芽上,忽然一声怒喝吓得他手一抖,葫芦瓢掉在地上。
周围忽然燃起无数火把,将人包围住了。
文希从人群中走出,看了眼那个木桶,接着眉眼凌厉看向王老二,“就是你吧,三年前往粪药里面放醋的人,今日你竟然又要故技重施。”
王老二被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吓得汗流浃背,刀疤脸上全是惶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家老大痛心疾首,“老二!你干什么!为什么害乡亲们啊?文丫头说你有问题,我还向大家伙保证你是好的!”
王老二羞愧低头,“大哥对不起,俺也是没办法,俺也是被逼的。”
文希捕捉到他的话,赶忙问:“谁逼的你?”
“不能说,我不能说……说了会死的……”
王老二目光看向人群某处,忽然瞳孔惊恐放大,从腰间抽出柴刀就往腹部捅,文希想拦却为时已晚。
王老二倒了下去,鲜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嘴里还喃喃念着,“不能说,不能说……”
文希顺着王老二方才看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地方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凌乱的脚印。
人已经跑了。
村民围在痛哭的王老大和已经断了气的王老二身边,唏嘘不已。
只有文希面无表情盯着黑暗深处。
王老二的死太蹊跷了。
就算他害乡亲们被抓了现形,乡里乡亲多年,他既然是被逼的,把事情解释清楚,大家伙最多也就是把他痛揍一顿,不至于真要了他的命。
王老二死前一定看到了什么人,而这个人给他传达了死亡信号,王老二是是被逼自杀的!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秘密,需要王老二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掩盖。
文希越来越觉得脚下这片土地不同寻常,下面一定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撼动这个村庄,甚至是这片地区的秘密。
文希正琢磨着,要不要明天一早找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把地挖开看看,就见刘嫂子满脸惊慌地朝她跑来,衣裙上还沾着新鲜血迹。
“文丫头,快回家!你阿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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