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女子所嫁的人家距离不远,那么妆娘是会跟着一起过去的,等新郎掀了盖头,妆娘就会由新郎家准备车子送回去。
所以贺语潇便准备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起前往工部尚书府。
新娘子被兄长背上轿子后,跟着一起出来的贺语潇才发现新郎居然是那日她在寻香斋遇到的买走最后一盒缀雪胭脂的男子。
而迎亲队伍里最受人瞩目的不是新郎倌,而是陪同新郎倌一起来接亲的男子,男子剑眉星目,姿容胜玉,嘴角含笑,风神俊秀,身上贵气难掩,即便看着温润如玉,也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后从丫鬟的私语中贺语潇得知,那位男子就是惠端长公主的独子,有京中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傅听阑。
这位傅公子与新郎崔恒开蒙起便是同窗,可以说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一直很不错,陪着来接亲理所应当。
一路来到崔府,喜婆、媒婆和贴身丫鬟扶着华心蕊从正门进府拜堂,贺语潇则跟着其他妈妈丫鬟从侧门进入,到新婚院子里等着。
崔府到处贴着喜字,红灯笼红绸缎挂着,喜气洋洋的,丫鬟们全部头簪红花,身穿新衣,小厮们也都在新衣外系上了红腰带,可见崔府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不多会儿,拜完堂的新娘子被簇拥着进了新房。现在时辰尚早,新郎倌少不得要被灌几轮酒,新娘这会儿只能在房间里等着。
崔府派了丫鬟过来送点心给新娘子,怕新娘子饿着。华心蕊的贴身丫鬟出来,请了贺语潇进去。贺语潇怎么说都是贺府上的姑娘,就算临时做了妆娘,那也不能怠慢。
屋里没有旁人,华心蕊已经把团扇搁到了一边,见她进来,忙道:“快来,赶紧吃些东西。”
贺语潇不是很饿,也不好随便拿给新娘子的吃食填自己的肚子:“华姐姐不用管我,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晚饭也没吃上,我还有碗全福饭吃,你可是实实在在饿着肚子呢。”说着,华心蕊塞了块点心给贺语潇,“你帮我了这么大的忙,若饿着肚子回去,我以后哪有脸叫你出来玩?”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高门高户或多或少都会给新娘子准备些吃食,而新娘子为了表示矜持,通常不会吃多少。
既然被塞到手里了,贺语潇便没再推辞,就着茶吃起了点心,也正好陪华心蕊聊天解闷。
“听丫鬟说,今天是傅公子陪着来接亲的?”华心蕊一脸好奇,悄悄问贺语潇,“你看到了没?”
贺语潇点头,觉得这位小姐姐多少是有点八卦之心在身上的。
“怎么样?傅公子长得好看吗?”
“你没见过?”这让贺语潇很意外。
“那是长公主家的公子,我一个吏部侍郎家的女儿,哪能见得着?”华心蕊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贺语潇是真没想到:“好吧,我只能说他不愧是京中第一美男子。”
华心蕊捂嘴一笑:“早知道我扇子就不挡那么严实了,说不定也能看上一眼。”
这话当然只是玩笑,却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京中女子对这位傅公子的好奇心。
大约一个时辰后,贺语潇估摸着新郎倌差不多该回房间了,便麻利地为华心蕊补了妆。时间久了,腮红容易融进粉里,也需要补一补,而且晚上光线不如下午,室内即便点了烛火,也不如白天明亮,这会儿腮红就要再重一些,才能看出“醉意”来。
等把华心蕊收拾停当,丫鬟也进屋来报,说前面喜宴散得差不多了,姑爷已经往这边来了。
贺语潇赶紧把团扇递给华心蕊,扶她坐好后,又帮她整理了喜服,这才退出房间。剩下的就不是她的事了,她已经可以离开了。
出了崔府侧门,贺语潇并没有看到送妆娘回去的马车。露儿回去一问才知道,原先那个妆娘说自己有马车,不需要崔府准备,所以换到贺语潇这儿,就没车可用了。崔府里的马车也都派出去送宾客了,没有多余的。
“姑娘,您在这儿等着,奴婢去看看附近能不能租到马车或者轿子。”露儿道。
贺语潇哪能大晚上的让一个小丫头单独去给她找马车,便拉住她道:“算了,我们往回走吧,路上若遇到就叫一辆,左右时间还不算太晚,走吧。”
“这哪儿行,从这儿回府还挺远的。”露儿心疼自家姑娘,好心帮个忙,结果大晚上的连辆马车都没捞着。
“快走吧,说不定路上有未收摊的小吃,咱们还能垫点吃的。”说着,贺语潇就拉着露儿往前走了。
在大路上走了没多远,一辆马车自身后而来,两个人往旁边让了让,想等着马车过去她们再走。
马车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
贺语潇心道:这马车有毒吧,堵这儿干嘛呢?
正想从马车的另一边绕过去,车上就下来一位小厮,直冲着她们走过来:“敢问可是司农寺少卿府上的姑娘?”
“正是。”贺语潇应道。
小厮礼貌地笑道:“我家公子见姑娘行夜路实在不便,若姑娘不介意,可乘我们公子的马车回去,我们府上离这儿不远,公子步行回府即可。”
“敢问贵府公子是?”贺语潇问。对方以礼相待,她理应表示感谢,但也不是谁的马车她都敢坐的。
这时,就见一位身着紫衣的男子从车上下来了,紫衣上还系着几许红带子,一看就是为了参加婚宴特地做的衣裳,此人正是惠端长公主家的公子傅听阑。
长公主独子的马车,谁敢坐?贺语潇宁愿两条腿走回去,也不想成为京中的谈资,至少不能是这样的谈资。
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傅听阑道:“天色太晚,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为好。今日崔府上下忙作一团,多有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傅公子客气了,小女家已办过两场婚宴,自是知道当日的忙碌之处,无妨。”对于傅听阑这样的身份,贺语潇自是敬而远之,不敢有半分亲近之嫌。
傅听阑点头:“那便早些回去吧。”似是看出她疏远之意,傅听阑又道,“马车没有我府上的家纹,姑娘放心坐便是。”
贺语潇思衬着天色,再看看露儿抱着的大妆箱,便没有拒绝:“如此,就多谢傅公子了。”
说罢,贺语潇就带着露儿上了车,自始至终眼睛都没有抬起来正视过傅听阑,以她的身份,不可能和傅听阑有交集,傅听阑又不是女子,自不能成为她以后的客户,如此这般,正好。
宴席结束后贺夫人又陪华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府。一进府得知贺语潇还没回来,赶紧让罗妈妈带人出去接一接。
罗妈妈刚走到侧门,就见贺语潇从车上下来了。
“哎呦,五姑娘可算回来了,可急坏夫人了。”罗妈妈迎上去。
贺语潇笑了笑,说:“崔家散席晚了些,让母亲担心了,我这就去母亲那儿。”
罗妈妈笑道:“姑娘看着点路,灯笼给姑娘打好了。”
“是。”小丫鬟们应着。
露儿代贺语潇向车夫道了谢,便抱着妆箱追自家姑娘去了。罗妈妈转头看了一眼马车,也跟了上去。
见她回来了,贺夫人便放了心:“今日你有心了,早些回院子休息吧。”
“是,母亲也早点休息,女儿告退了。”
贺语潇离开后,罗妈妈帮贺夫人摘首饰头面,扯家常似的道:“老奴看送五姑娘回来的马车不像是崔府的,车上虽没有家纹,但老奴瞧着拉车的马极有精神,车箱也大气结实,不知是谁家的。”
贺夫人没放在心上,说:“可能是崔家马车不够用,托了别家帮忙吧。”
罗妈妈点头:“夫人说的是,客人太多马车不够,向别人家租借也是常事。”
松了头发,贺夫人觉得松快不少,又问:“今日老爷在哪歇?”
罗妈妈平静道:“老爷先您一步回来,这会儿歇在风娇院了。”
贺夫人点点头,接过丫鬟送来解酒的甜汤自顾地喝起来。
路上没买到吃食,这会儿贺语潇饿得很,进院就直奔姨娘那里要吃的。
好在姜氏早有准备,给她留了粥和府上特制的酱菜。
从罗妈妈回来拿妆箱,她就知道今天女儿应该是为着什么缘由出头了。待贺语潇回来细问之后,姜氏叹气道:“这事办的高调了些,不过也是个时机。”
贺语潇点头:“原本没想出头,但考虑到成亲当日,若没个好妆面,吃亏被嘲笑的还是女子,所以才出手相助一回。华家姑娘是个好相处的,说不定以后还能为我介绍生意。”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姜氏不多干涉。
“说到妆面,今日华姑娘手里正好有一盒缀雪胭脂,我用了一下,香是挺香的,可质地不如姨娘制的好。”她之所以在院子里种那么多色彩明艳的花,都是用来制彩妆的。好在姨娘的出身让其懂一些脂粉上的制作,不至于让她两眼一摸黑。
姜氏笑着接受了女儿的赞扬,并不谦虚。
贺语潇又道:“对了,四姐姐手里居然有一盒缀雪胭脂,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得来的。三姐姐看得眼红,说她涂得不好看,还把四姐姐惹哭了。”
后院女儿家之间,这种小吵小闹的事常有,不需特地计较,姜氏也向来不掺和这种小口角:“应该是夫人给的,我听说二姑娘成亲那日,大姑娘回来给夫人带了脂粉,应该就是那缀雪胭脂,可能是夫人觉得用着不合适,给了四姑娘了。”
“也是,肯定不会是四姐姐自己买的。”
贺语芊的姨娘走的早,贺语芊便记在了夫人名下养着,虽说日常吃穿不愁,贺夫人也没亏待过她,但没有生母帮衬着,手里能动用的银钱少得可怜,自然是不会买那些贵价的东西。
吃饱了,贺语潇又和姜氏聊了一会儿,这才回自己房间休息。
第二天,华府送来了一套头面给贺语潇,说是一点心意。贺夫人没有推辞,就让贺语潇收到下了。贺语潇心里挺美,这套头面价格可不便宜,算是她的私房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没过中午,崔府那边也让人送来了一套头面,说是昨天忙乱,多有不周之处,算是给五姑娘的赔礼。
这让贺语潇多少有点不敢接了。昨天崔府的人只以为她是普通妆娘,如果没遇上傅听阑,可能谁也不会知道崔府没为她备马车一事。
如果是华心蕊今早从闲聊中得知此事,以她的名义送便是了。可如今是以崔府的名义送的,那恐怕就是傅听阑提醒了崔恒,换句话说,是傅听阑给她讨的赔礼,和这位沾上边的,她哪敢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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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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