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显得无比蔚蓝,像丝绸柔软地悬挂在天边,在梧桐下纳凉的人们吃着瓜子儿,时不时混着唾沫将压碎的渣渣扔向土地;还有抽烟斗的,咳咳哒哒地吸着劣烟,吐出一圈圈的梦,像卷尾的鱼儿消逝在无边的海中,白色的烟游向时光深处,可人们哪会想这些,只是眯着眼享受着阴凉和浓烈的感官刺激,在这闲暇的午后,时不时剧烈地压抑着咳嗽。
天上一轮耀眼的太阳,如一只好奇的眼睛灼热地观察世间,据说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生的,岁岁年年人相似,朝朝暮暮阳不同,面对日复一日过着相同日子的人们,太阳竟也不觉得厌烦,就这样肆意地俯视着这些浮游——果真是童年中的男孩。他伸出一缕能量触手,去搬弄苍树的影子,似乎好玩极了。不小心撞到走过来的玲叶,连忙缩回了手,扯了半边白云遮脸,红彤彤的脸上洋溢着羞涩,他想: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女孩子的脸呢。
玲叶奇怪地摸了下左颊,停顿了一瞬,什么话都没说就又迈开了步伐,云熙熙攘攘地将自己揉成一团,金色倾倒下来,汇成一汪清泉,再慢慢地过滤这岁月的浮华与安宁。
走过石桥,倒影轻轻地飘着,杨柳静静扶着蛮腰,无雨的天气总是让人又平静又焦灼,玲叶串起袖子,迈开两根细木桩似的腿,提着一桶的衣服,娴熟地飞到河边蹲下,她利索地将棉裙拧成一股绳,圈起来搁在腹下。细腰紧贴着大腿,一下又一下地随着双手摩擦衣服跟着晃动。
“绿又绿,梦中绿,旅人行,妹妹停……”玲叶似唱似叹地哼着自创的小调,抬头看得到的太阳也跟着思绪翻涌,他心想这妹妹他也没像那石头和仙葩有奇缘般觉得似曾相识,怎的这条这般可人哩,好似梦中有过。
梦是什么样子的,太阳想。梦是什么样子的,玲叶想。
梦也许是和亲切的自我对话吧,就算是再忧愁的人在梦中不都会放下心房?就像清若天山上的圣水酿出的桃花酿,只会让人醉而不会刺激得昏昏沉沉;昏沉的梦大多是生病时做的吧,是心碎时做的吧。
玲叶还是个豆蔻少女,还没到桃花一般的年纪,她的梦是金色的,淡淡的金色,很纯粹,悠闲自在,就如她的家乡山清水秀。她很少会做噩梦,多是亲切的甜梦。
最是似曾相识,两厢情愿不贴切。
不管周遭的喧嚣,玲叶双手并用地卖力挥舞着手臂,溅起一**水花,白白的浪铺开来,为青涩的水抹上霜膏,描上来几分俏皮。没一会,一大桶衣服便都里里外外戳了遍澡,慵懒地摊在桶的边沿,像是轻微地哈着气。
柳色便像玲叶因忙碌而凌乱的青丝般烟雨朦胧地挑拨着流水,几段柳絮踩着音符滚到了浪里,视为浪柳传情。
太阳目不转睛地张望着,看入了迷,这时他又想起了梦,发呆片刻,时针就走到了申时的领域,轻轻缠着时光,微微挥别岁月,情不自禁地颤动着。等他回过神,玲叶早入了里屋。“害!”这是除了这太阳男孩谁也没察觉的叹气,太阳懊恼着锤了自己的脑袋,慢慢地收敛了目光,这金色也就没那么赤|裸裸的,只是燥热的情绪还是让地上通灵的牵牛花焉了。
玲叶走回里屋,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绢花,随手挑了一朵,细细把玩了小会,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她又拿起桃木梳,一茬一茬地将头发梳整齐,别上了那红彤彤的而土土的却也珍惜着的绢花。
“叶子,给阿婆绣个花样,阿婆找你这样仔细的姑娘可不好挑哩!村上像你这样耐心又不怕累的,主要还是手艺好,可就你一枝花!”
老远张家阿婆就吆喝着串门说活计,这两家老久就熟,张婆也是看着玲叶长成这般大的。
玲叶赶忙起身,小步紧紧地催着大腿,推开了门,将张婆迎了进来,随手半掩了大漆木门。
“阿婆,你咋来我这了,我还想着把手头里的这些绢花卖了,正巧路过你院,去方便看看你呢,啥活计啊?好说好说,都可以”
张婆刚坐下,瞧到桌上那红色,眯了眼,走进一看,正是村里凤凰花的模样,是草市里没有的花样,心想着这定不是接了镇里姑娘的包干,许是自己要去卖的新鲜玩意,自己这是赶巧了不成。
婆婆不轻不重叹了一声,扶着玲叶的肩膀,皱着老眉,又摇了摇头:“你这闺女咋想法,这是干啥活计咧?哎!当初你家在村上也是老户的好人家,如今你爹娘去世了,就剩一个舅舅在县里打工,一月也顾不得你这侄女勉强寄点辛苦钱。你说这!好好的富户,好好的闺女,怎地如今还要自己动脑经攒钱花?”说完扼腕叹息。
玲叶摇摇头,微微露出白牙咧嘴笑了。
“阿婆,谢谢你有活计还想着我这孤女,赶巧了我这些天田里也忙完了,剩下的也够我过得麻利的,一个人守着旧宅也清闲。”
她目光柔了柔,对着张婆,又好像看着远方,轻声说:
“我一孤女也不想嫁人了,留着钱还舅舅,也让自己舒坦些,幸好还有些想法,只是想也不太好卖的,大城市的也比不上,村里又没几个姑娘可以花钱买我这私活….害!”
玲叶说着说着拉耸了脑袋,睫毛一颤一颤的,面上有一丝潮红。
张婆瞧见了又寻思着这姑娘恐怕是没什么办法,又是第一次自己鼓弄,这可难咧,寻常办法可不好挣钱。
“你这孩子,就是要强,你这种情况村里人都怜惜,谁还没啥几个闲钱呢,也别想着自己鼓弄还你舅舅钱了,估计他也没想着是借你的,孟家哥也就你这一个侄女。”
玲叶摇了摇头,微微地一笑,腼腆就在身上带了层面纱。
“不是这个理,阿婆,舅舅也养家不容易,舅妈也是新婚的,家里里里外外都要花钱,在镇上也不像咱这小地方,生活可紧了!”玲叶摘下绢花往张婆面前一摊,偷瞄了眼张婆的神色,接着说道“总不能仗着自己命苦就吃喝蹭亲戚的吧?你瞧我这样式,也是新意的!我孤零零的也不想嫁人了,好容易沾了爹娘的光读到了初二,有一些想法就做出来嘛,我觉得有些盼头”
阿婆又细细看了那手中花样,是自己纺的绢布,裁剪得像窗花般留了些许空白,其它的是照着村口那大凤凰花树上五月刚出头的花儿做的,三只一簇,边沿绣上金边。
是有些心思,可镇上花样太多了,如何走那第一步呢?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嘛。
玲叶察觉出张婆脸上一丝难色,心想是为自己担忧,心中一股暖流淌过,爹娘去世后也就在这些村里熟悉的老一辈上感觉到了温情。
“哎!阿婆!光顾着站着说话了,快坐下,我还有好多种款式,都记在脑中了,还没弄出来,你在这歇着,我去倒茶水”
玲叶安排着张婆坐在床头唯一的木椅上,就出门拿茶壶了。
张婆看着玲叶的背影,窈窕又高挑,盈盈一握的细腰,乌黑发亮的大|麻花,想着它这辫子放下来,垂在腰间,也是细密似云雾扰扰。
这玲叶也是白皙又可人,清秀似梨花般惹人怜爱。
赵家村里仅有的几个适龄的男娃总偷偷跟着叶子,许是都喜欢着,张家村几个有知识的小伙也心仪着她,这一不嫁,加上路上不经意听到的孟家村的几个思春哥儿,二十几个草儿都会心碎吧?
“别让百里外的林婆子找着叶子,不然又不知怎地烦她,这媒婆真是嘴碎又好财,主要是手段多,不能成的也让她说成了,这玲叶是个香饽饽,得藏着。”张婆心想。
这玲叶是村里少有的懂知识的女学生,十岁之前在村里读小学,也把农家姑娘该会的该学的都学上手了,像做饭、绣工、简单木工、田活、家务样样都好,还吹得一曲好笛子。就是后来转到远一些的桃园镇上读书了,半年回来一次,跟林媒婆刚好差了日子,总是没碰到,村上又听着她爹娘的意思,没声张,只说是打算培养到城里去,林媒婆也就不看着了。
只是半年前林婆子出远门去了省外,算着日子年底会回来。
优秀的姑娘也瞒不住,这是少有的上了中学的女孩子。可惜今年三月那场意外,家里就剩下叶子,这户好人家的奔头没了,也就六月回来的,待到了现在八月下旬,还有三个月到年底,孤零零的女孩子别被欺负着叫个随便的人家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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