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第一次见这天家气派呢!”
“连公公都坐这么好的轿子,真是...”
“哎你小点声...”
岑府正厅里,来寿面不改色地将手中圣旨放入岑母手中,笑眯眯地道:“恭喜岑夫人,恭喜岑小姐。这来自皇后娘娘的恩典,可不多见啊。明日宫里会派车来接二位,还望二位不要辜负娘娘的美意。”
林与莲微笑着接下圣旨,起身谢恩,又吩咐零陵赶紧拿赏银来,来寿装模做样地推脱两下就笑着收下了。林与莲见此,引着来寿到了旁边,悄声问道:
“我和祯儿,许久未进宫,也不知娘娘宫里有没有什么忌讳,千万不要冲撞了贵人才好。”
来寿仍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提起两边脸颊肉,轻声讲:
“圣上、皇后娘娘宽仁慈厚,体谅岑将军路上耽搁了,没能及时回朝,怕军眷们等急了,故而设宴款待,好安抚众人。但想必您最近也听到一些风声,大家都在传,这岑将军和部队路上遇险......实在是民心不稳啊。这不,邀请您出面,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林与莲只作感激状,又塞了一个镯子给来寿,才恭恭敬敬地请来寿离开了。
岑祯耳力好,听到两人的对话,低声道:
“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娘娘已经许久没有召见过我了。这次还真是令人措不及防。”
岑祯默默在心里盘算,抿了抿嘴,握紧了岑母的手。
很快来到第二天。
天还没亮,零陵便把岑祯叫起来梳妆打扮。看着镜子里岑祯清瘦的脸,大大的眼仁显得灵动,略粗硬的眉毛又显出几分野性,鼻子高挺,皮肤白皙,不似寻常姑娘柔和,却自有一股英气。。
岑祯的个子高挑,脸上线条分明,再画上一些修饰,扮男装十分以假乱真。
零陵在给岑祯脱寝衣时又把她的前胸后背的旧疤摸了一遍,心疼地给岑祯换上衣服,又心疼地给岑祯上妆。
零陵细细地修眉抹粉,又勾上唇线,刚刚还男女莫辨的一张脸,立刻变得柔美精致,如同水中含苞的花,让人移不开眼,零陵都要看痴了。
“好了好了,我看这个颜色怪好看,给我涂这个吧。”
“这是口脂,不能涂脸上的,小姐,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学啊......”
*
忙活了一早上,岑家母女终于坐上了轿子。
岑祯坐在轿子里向外看,仍然是来时的那条路,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人多了起来。
轿子摇摇晃晃,岑祯坐的头晕,想着今日的宴会。
今日是皇后娘娘办的赏梅宴,选在御花园里的倚梅园,据说先帝曾耗费千金从北国移植来各种奇珍异梅,只为博当时还是珍妃的当今太后一笑。
太后单名一个梅字,人如其名,极爱赏梅,那不知今日太后会来吗?公主呢?
岑祯只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遇见什么熟人,也不要遇见什么刁难。她只想平稳藏好自己的身份,然后顺利暗中查清幕后黑手。
希望今日一切顺利。
*
从宫门口下轿,岑家母女被指引着进了宫门,又往东边的梅园而去。
据说先皇心疼太后,这梅园就安排在了离太后当时寝宫近的一片地,但如今新皇登基,太后仍住着原来的寝宫,于是世人都道皇帝孝顺,体谅母亲爱梅,不忍母亲奔波。
宫规森严,一路不见路过的宫人抬头,都低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岑祯和母亲也被此氛围感染,安静地跟着指引嬷嬷往前走。
不多时,穿过一面墙,便到了梅园。
红墙绿瓦,几枝梅旁逸斜出,已经伸出了院墙,衬得白雪如梨花,红梅抱枝香。
还未走进,岑祯便已经闻见幽幽梅香一缕缕传来,还伴着一个低低的声音:
“公主,您放心,今日定叫她有去无回。”
还未听到那位“公主”的回答,早已等候多时的下人已经引过岑祯母女俩进了梅园。
入目是曲折的栈桥,越往深处,梅香也越深。初时还觉四方大亮,左右红梅倚桥而绽,再往深处,桥上的人只觉自己已深浸梅香之中,每寸肌肤都融化在雪气烘托的香意里,仿佛做着深冬的梦境,直叫人不愿意醒。
穿过栈桥,入目便是宴席正中的女子。她穿着大方而简单的宫袍,未施太多粉黛,偶尔有梅瓣轻轻飘来,落在皇后鬓边金凤衔珠钗上,正微笑着看着远处的岑祯和林与莲,想必是皇后了。
而坐在她身边的,穿着浅黄外襟上衣,下配藕色襦裙,披风上的白色毛球衬得脸红扑扑的,眼睛乱动,正盯着岑祯母女看。宫中没有年轻的妃嫔,看年纪,应该是公主。
岑祯不小心和传闻中被自己推下过水的公主对视,心里也是一跳。林与莲拉着岑祯给皇后、公主请安,赐座之后,终于坐到了皇后下首。
不愧是皇家宴席,桌上摆着琳琅菜品,岑祯只略扫了几眼,便竖起耳朵听林与莲和皇后寒暄。
“林娘子,我知道你独自整日料理府中事,着实辛苦。”
“我也就是打理打理,哪谈得上辛苦不辛苦。不像娘娘母仪天下,料理天下的事,那才要辛苦呢。”
皇后听闻此话,掩嘴一笑,“其实我们身处太平之中,哪里辛苦呢?不过是为在外奔波的夫婿子孙打点,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罢了,你说是不是?”
“臣妇谨记娘娘教诲。”
“快起,你可是功臣的母亲啊。今日赏梅宴,一是梅花已开,如若如此美景无人赏,岂不伤花;二来,岑将军和他的军队路上有事耽搁,怕京中家眷忧思,故而请夫人一叙,聊作安抚,解一解夫人心中的焦灼。三来呢,也是让那些成百上千的士兵家人知道,岑将军、岑家军没事呢。”
“娘娘思虑周全,臣妇明白。”
“好了。岑祯这孩子今天也来了?好久不见,模样越发水灵了。”
岑祯正凝神屏息听二人探话,突然谈及自己,先是一惊,然后赶紧装作羞怯地低下了头。
斜对面好像有人在往这边偷瞄,岑祯低着头,眼睛悄悄望过去,没想到和那位公主对望了。
只见她用眼角斜瞟自己,手里拿着的点心盘都歪了,气鼓鼓的样子倒像一个鼓了气的球,岑祯只觉今日倒霉,怎么偏偏就碰上了这个昔日的对头。
还记得那是岑祯刚开始女扮男装从军的时候,从普普通通的小兵一路到百夫长,再后来,因为一次指挥河道关的胜利,反转了当时我朝和突厥焦灼已久的战事,圣上知道他居然是岑家后人之后,命当时的大将军带他回京受赏。
当时岑母和岑妹也被邀请来参加晚宴,零陵只好蒙着面假扮岑祯,并对外声称自己是花粉过敏了。
当时在宴席上,皇帝称赞他“年少有为”“少年出英雄”,并遗憾表示岑父已故去,不能再看到自己的儿子成家再立业。而自己愿意代岑父定下一门好亲事——他还有个公主女儿,若让两个小孩定个娃娃亲,岑父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了。
岑母当场便跪下来推拒,“此子顽劣不堪,怎可高攀圣上的明珠。”
当时场面一度安静,众人表面笑着两边附和,内心都在猜测皇帝此举是何事。抬举岑家?可根据本朝历法,公主驸马不可入朝为官,即便有例外,也无一不是末流散官。敲打岑家?可岑家父亲新故,儿子刚做出点成就,这样也太令人寒心。
就在这时,桥边突然传来婢女的呼声:“公主落水啦!快来人救救公主。”
众人一时全涌向拱桥边,侍卫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一个往河里跳。
这水是引的支流,不深,现在又刚入夏,公主肯定出不了事,倒是人人都抓着这个机会向公主表忠心,浅浅的河里一时站满了人,而公主也早被救了起来。
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有个侍卫装扮的人向岑铮点了点头,岑铮见此收回目光,看向岑母,岑母心里便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果不其然,公主睁开眼后,她身边的婢女气愤地对着旁边人说:“是不是你推的公主,我都看到了!你是哪家的姑娘?”
“我没推!我只不过不小心挤到她了而已!”
“你明明伸手了!”
“好了好了,”皇后娘娘亲自接过公主,“岑姑娘是今天的客人,不可无礼。”
“相信岑姑娘一定不是故意推永乐的,对吧。都是个误会。永乐,你说呢?”
“咳咳......”
“好了,我带永乐回去休息。诸位千万别介意这个小插曲,还请入座尽情享用宴席吧。”
岑祯承认当时让金诚传话给零陵,让她推公主下河很缺德,但是她确实算好了那时河水不深,天气也不凉,应该不会出事。而且后来皇帝被打断后果然没再提赐婚的事,岑祯松了一大口气。
而如今顶着这样怨怼的目光,岑祯实在是没想到这位公主还记着当年的事,只好逃避地低下头吃饭,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就在岑祯以为宴席好不容易应该结束了的时候,一个宫女给她倒酒时不小心壶一歪,整壶酒都洒在了自己的衣裙上。
看着湿透了的衣裙,和跪在地上求饶,瑟瑟发抖的宫女,岑祯只好起身告罪,说是自己不小心洒了酒水,请求去更衣。
岑祯跟着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来到了梅园的后方。这里有几间屋子,看上去是供赏梅的人休息的房间。嬷嬷领着她进了第一间,又取来新的衣物,便退出去了。
岑祯对着这衣裙研究了许久,终于左手缠右手地穿上了。女子衣裙比男子复杂,岑祯平时穿衣都靠零陵,还是第一次自己完成这么大的工程。
穿好衣服,打开门,岑祯喊了喊先前那位嬷嬷,但好像因为前厅很忙,她已经回去了。就在岑祯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正对着小屋的树林深处有什么声音。
岑祯想了想,还是提起裙子往那边走了。就在岑祯刚走到假山后面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从岑祯背后伸出,作势要往她背上推。
岑祯反应极快地反手一攥,反将那人的手腕翻转过来掰到一旁,而对方脸上则惊惧不已,应该是没想到岑祯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努力把手往回收。
岑祯死死拽着这个宫女的手,觉得这宫女甚是眼熟,突然,她扫到假山后面还有半片藕色衣裙,定睛一看,今天穿了藕色下裙的可只有那位公主了!
岑祯在心中想了想,于是在推拒中顺势借了那宫女的力倒进了河里。
水声轰隆,灌入耳膜。就在岑祯要憋不住气时,耳边终于传来那宫女呼救的声音,“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于是岑祯放心地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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