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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杰尼索夫小传

在阅读《战争与和平》的时候,我们常常会被绕进作家的分析和叙述中,人物的故事和历史多线并进,安德烈、娜塔莎、皮埃尔和尼古拉等主角的心灵成长牵动着读者的心。该书的人物多达559个,主角和配角个个有血有肉,我们起初可能不喜欢某个角色,但后来又会被他的作为打动;当看到我们原来喜欢的角色做了错事,或者迷失自我,我们也会感到惋惜。《战争与和平》写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俄国农奴制改革前后,但表现的却是十九世纪初法俄战争的历史,著名的奥斯特里茨战役和波尔金诺战役都发生在这一时间段,军人是托尔斯泰竭力书写和描绘的一个群体,包括主角安德烈和尼古拉,以及一些其他比较重要的配角,如杰尼索夫和多洛霍夫。

女主角娜塔莎和很多人有过情感纠葛,除了两大男主角安德烈和皮埃尔,还有鲍里斯,娜塔莎年少时和鲍里斯许下了幼稚的诺言,鲍里斯在平步青云后就将此事抛之脑后;阿纳托利引诱了娜塔莎,间接导致娜塔莎取消婚约。杰尼索夫也是娜塔莎的爱慕者,但却是他们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杰尼索夫是尼古拉所在士兵连的连长,尼古拉刚刚加入军队时,很受杰尼索夫的照顾。我对杰尼索夫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身为连长,居然在驻地通宵打牌,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靠谱的人。杰尼索夫让尼古拉去他的枕头底下取钱付账,但是钱被中尉捷列宁偷走,杰尼索夫重视名誉,对此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但是嫉恶如仇的尼古拉可不干,为此还惹下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尼古拉和杰尼索夫在骑兵连的生活中结下深厚的友谊。1806年年初,尼古拉回家休假,他邀请杰尼索夫到他家去做客,两人在雪橇上,一个归心似箭,一个烂醉如泥——杰尼索夫又喝醉了。

初到罗斯托夫家,一向随随便便的杰尼索夫竟然拘谨了起来。女主角娜塔莎沉浸在哥哥归家的狂喜之中,当然也没有冷落跟随哥哥回来的客人,杰尼索夫受到了罗斯托夫全家的欢迎。娜塔莎嘴里喊着“亲爱的,亲爱的杰尼索夫”,跳到杰尼索夫面前亲吻他,杰尼索夫第一次脸红了。杰尼索夫在伯爵家也打扮了起来,涂着发油,穿上了崭新的衣装,在老罗斯托夫伯爵精心准备的宴会上,和尼古拉、多洛霍夫等青年军官尽情地享受着美好时光,娜塔莎拉着杰尼索夫,他们两人一起走到舞池中央翩翩起舞,谁也没有想到,杰尼索夫的舞技是那么卓越。

杰尼索夫爱上了娜塔莎,于是向娜塔莎求婚,十五岁的娜塔莎甚至觉得杰尼索夫在开玩笑,他的求婚因此而不了了之。军队和俄国上层社会之间存在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尽管杰尼索夫是尼古拉的上司,但是婚姻始终是贵族和贵族之间门当户对,伯爵夫人对杰尼索夫的冒失感到生气。尽管遭到了拒绝,杰尼索夫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但您知道,我是多么爱您女儿和您全家人,为此,我甘愿赴汤蹈火......”娜塔莎觉得这件事只不过是闹着玩儿的,她不知道杰尼索夫轻率的求婚背后包含着真诚的爱意。

尼古拉和杰尼索夫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他们重新回到军队,他们所在的保罗格勒团住宅在一个被摧毁的德国荒村。由于军队的粮食无法送达,骑兵连不得不在春寒料峭中忍饥挨饿。他们煮发了芽的烂土豆、吃一种叫“玛莎甜根”的有毒的植物根茎。

杰尼索夫不忍心看到士兵们挨饿,去抢劫了送给步兵团的辎重车。团长想要包庇手下的这位连长,让杰尼索夫去向负责运粮的军官们解释,杰尼索夫看到负责军粮的军官是捷列宁,对自己的骑兵连所遭到的不公对待感到愤愤不平,抬手对捷列宁就是一顿痛打。在莽撞之外,杰尼索夫也颇具“避祸”的机智,借着腿上中弹,杰尼索夫住进了医院。处分杰尼索夫的文书终于还是送达了,杰尼索夫不懂政治,他天真地写了请愿书,希望尼古拉能在皇帝面前给他求情,但是尼古拉却碰了一鼻子灰。再后来,尼古拉接替了杰尼索夫,成为骑兵连的连长。

读到这里,想必很多人都已经对这个喜欢喝酒、冒冒失失的军官大为改观,如果非要打个比方,杰尼索夫就像一瓶伏尔加酒,浓烈得真诚,炽热得坦率。杰尼索夫无疑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他聪明、勇敢,每次冲锋身先士卒,凭借着身上种种美好的品质赢得了周围的尊重,他的身上闪烁着战斗民族的血性和爱国情怀。

在娜塔莎和尼古拉的小弟弟别佳参军后,我们有幸再次见到了杰尼索夫,他和多洛霍夫一起,通过游击战的方式与法军进行较量。别佳奉德国上司之命给杰尼索夫送信,两人在战场上再次相遇,别佳不想离开杰尼索夫,他想要和杰尼索夫一起参加战斗。在别佳心里,杰尼索夫和多洛霍夫才是真正的英雄。最后别佳牺牲了,杰尼索夫在硝烟中捧起了别佳的脸,悲痛异常。

杰尼索夫的品行远在鲍里斯和轻浮的阿纳托利之上,许多读者对娜塔莎竟然答应和阿纳托利私奔感到不解,但是娜塔莎的出现不是让我们乱点鸳鸯谱,比较究竟娜塔莎适合安德烈还是皮埃尔,以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娜塔莎抛弃了未婚妻的责任。娜塔莎答应安德烈的求婚是出于爱,娜塔莎答应和阿纳托利私奔也是出于爱,娜塔莎的爱,热情洋溢,生气蓬勃,娜塔莎需要别人报以同样的感情来回应,安德烈的离开,以及安德烈父亲和妹妹的冷淡,都让她感觉受挫。所以面对阿纳托利的鼓励和殷勤,娜塔莎不假思索地接受了,并且真心实意地相信,阿纳托利“爱”着她。

在作为阅读者作壁上观时,看到娜塔莎陷入感情的困顿,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溯杰尼索夫那次轻率的求婚,简单、直白而热烈,因为迅速失败,所以纯粹。杰尼索夫始终和罗斯托夫家保持着亲密的关系,他是罗斯托夫家忠实的朋友。但是这位性格直爽、心地单纯的军官,在看到娜塔莎嫁人后失去了少女的风姿,变成坚强的母亲后,竟然产生了惆怅之情。

杰尼索夫对十五岁的娜塔莎的爱,是一种单相思,但是谁能否认这种爱呢?杰尼索夫对娜塔莎的爱慕,总能勾起我对于青春期、初恋和暗恋等词语的想象和回忆,虽然知道注定无疾而终,但是那段时光的悸动和体验,藏在心里始终没能说出的话,或者犹豫很久却装作轻松说出的“喜欢”就像金子一样珍贵。

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杰尼索夫的原因,在战场上,他展露了军人的热血和勇敢,在和平时,他又带给我们感动和释然。娜塔莎不属于杰尼索夫,娜塔莎长大了,最终和爱着她的皮埃尔修成正果。留给杰尼索夫的,是遗憾和祝福,谁也不会向杰尼索夫那样留恋着那个欢快、苗条甚至轻佻的十五岁少女。杰尼索夫和娜塔莎共同翩翩起舞的样子,永远是《战争与和平》最美好的风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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