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问：“李妈妈，扇你的是谁？”
“小姐……算了吧。”李妈妈支支吾吾，倒不是她不敢说，而是顾着罗敷的身子。出来闹了大半日了，罗敷可能撑不住了。再说，今日这阵仗，也算捞回本了。
罗敷看了一眼豆蔻。豆蔻指了指门口，原来就是刚刚拦住她们的婆子：“她，就是她，她脸上那么大一个痦子，我记得清清楚楚，绝对错不了。”
希柔警觉起来：“你要干什么？这里可不姓罗。”
罗敷翻个白眼，学着希柔的样子，开启夹子音：“这里也不姓柳啊，我好歹是为秦家出过力的，在这名正言顺。你呢？您贵姓？自己找不到家门？成日天地住在已婚表哥家，怎么，你就那么喜欢给人做小啊？”
希柔脸面挂不住了，望着表哥：“表哥，你看她，她欺负我呜呜呜，你答应过母亲要照顾我的呀，呜呜呜……”
苏小小听了这些话，觉得浑身舒泰。本来嘛，自己才是正经秦夫人。她一个八竿子够不着的表小姐，非要住在府里，还没完没了地住。那点小心思都快赶上司马昭了。
早有小厮按着那婆子跪在地上，那婆子这才慌张起来。朝着柳希柔大声喊叫：“表小姐救我！表小姐救我！我老婆子都是照您的吩咐做事呀！那都是您的安排……您不能见死不救呀！”。
登时所有人都望向柳希柔。光这众目睽睽的灼烧就已经烧得柳希柔面皮发烫。别人还好，此刻她最看重的表哥也如此望着她，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有疑惑、惊悚。
柳希柔恨极了罗敷。这个病死的人竟然活过来了，还让她如此难堪。不等她出声制止，那婆子已经遭了殃。
“李妈妈，扇她。”罗敷眼底杀气腾腾，任谁都不敢靠近一步。
李妈妈为难地看看秦世显，正经主子还没发话。倒是豆蔻一马当先：“我来！”
豆蔻老虎一样气势汹汹，左右开弓。每一巴掌都用了极大的力气，整个院里无人作声。只听得劈里啪啦的掌掴声和婆子的惨叫声。那婆子平日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如今落势，那些被她欺辱过的人全都心里暗爽，直呼活该。
直到豆蔻扇得手肿，没力气了才停下。那婆子脸肿得老高，牙都掉了两颗，哀嚎连连，地上有些微血丝。心想豆蔻真是孩子气重，下手这么狠。也好，算是杀鸡儆猴。
希柔站起来，怒吼：“罗敷，你别太过分了，随意打骂下人可不是秦家的规矩。”
罗敷无知地望着苏小小，又看了一眼希柔：“秦公子，请问这位表小姐到底是谁啊？能够插手秦家的事？正经的秦夫人难道不是苏娘子吗？怎么？您是想纳了她？”
罗敷拉过豆蔻的手轻轻揉，慢悠悠地说道：“打疼了吧？下次用点心。打人要用工具，找根棍子也行啊。”
她目光扫向人群：“还有谁欺负过我海棠苑的？自己站出来，要是等我查出来，就不是挨巴掌这么简单了。”
众人吓得不敢抬头。
柳希柔正欲张嘴，却被阻拦。“希柔，你少说两句。”秦世显几次被点名，有点懵，罗敷好像不一样了，“敷儿，你有话好好说，动不得粗。”
“秦公子，请唤我罗小姐。”罗敷一本正经。
“敷、罗小姐。”秦世显不得已道，“那你打这婆子的理由是什么？”
“自然是她冒犯我了，打了李妈妈。”她忽然想起什么，“李妈妈，这些人的卖身契在哪，你知道吗？”
“小姐，除了夫人自家带过来奴仆，府里其他下人的卖身契都是您收着的。”
“那行，既然她不长眼，不认主，那就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吧。”心不狠站不稳。
希柔此时紧绷着嘴，瞪大猩红的双眼。
“希柔小姐，柳家的？好像对我意见很大呀。哼~”罗敷轻哂，又把希柔拉开几步，上下审视，“呀，希柔小姐这身装扮很是贵重呢，看起来，也不像差钱的样子啊。怎么，就这么赖在这舍不得走呢？嗯？”
苏小小心里给罗敷一百个赞。
“哦，柳小姐这手，啧，真是，娇嫩呀，软如柔荑。只是这只玉镯子怎么那么眼熟呢？倒挺像我遗失的那只。”
苏小小和秦世显都惊呆了，难道希柔真的带人搜刮过海棠苑？不至于吧，咱也没少她吃喝呀。
一干下人都面面相觑。一半人是吃到大瓜的心思，这表小姐平时就蛮横霸道，今天总算吃瘪了，另一半人则大呼倒霉，怪自己不长眼，站错队了。
希柔护住手镯：“你胡说，这是我娘的遗物。再说，镯子不都长得差不多吗，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是你的那只啊？”
“小姐，这镯子本就是您的，您一直戴着的，只可能是她从您手腕上摘下来的。”李妈妈终于找回了气场。
希柔气得急赤白脸：“你、你们血口喷人胡说八道！这、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表哥，您快帮忙说句话呀，这就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秦世显不动声色拨掉她的手，“希柔，敷、罗小姐的这只镯子我认识的，是当初我陪她去买的。”说完别过眼神去，不肯再看她。
“表哥……呜呜呜，你答应过我娘说要照顾我的，你忘记了吗？”
“你别说了，快把镯子还给罗小姐。人家要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是欺负你了？”
饶是希柔不情不愿，也不得不褪下镯子。正当她心生邪念，打算趁机失手摔碎镯子时。罗敷飞过去一记冷眼：“哎，拿稳了啊，柳小姐失手摔坏了，可是要照价赔偿——三十两金子。”
趁着希柔愣神之际，豆蔻冲上去一把夺过来。
“呀，小姐，不得了了呀！”豆蔻大叫起来，“李妈妈，你快过来看看，表小姐这满头珠钗好像都是小姐屋里的，还有这身衣服，你看，不就是小姐那件苏绣？这、这、这……”
牡丹阁本就奴仆众多。今日这些动静更是引来无数猜测，个个探头探脑地偷听。换作以前，早有苏小小身边人出去训诫，可是今日似乎瓜太大，必须喜大普奔。
“表小姐原来这么不堪？竟然偷别人的首饰衣服？”
“嘁，她算哪门子的表小姐，原先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可没见她来过。还是三年前家主高中状元，她才来了。蹭吃蹭喝三年了，非但不满足不感恩，反而处处拿乔装大，作威作福，比正经主子还要威风。”
“嗬，她也有今天，活该。居然拿罗小姐的东西，真拿自己当跟儿葱呀。”
“嗐，你说错了，她不是拿，是抢……”
众人齐呼：“抢？不可能吧？”
那人压低了声音：“怎么不可能，她趁罗小姐病中不起，强行带人闯了海棠苑……”
众人又是一阵低呼：“嚯，还有这等事……”
李妈妈快步上前，亦是大惊失色：“小姐，这，这些真的都是你的。原来还在呀！”
希柔面红耳赤，窘迫得只流泪。秦世显则闭眼不看，生怕又对上希柔的眼神。苏小小神色不改，毕竟不关她的事。
罗敷死死望着柳希柔不说话。豆蔻和李妈妈冲上去夺回丢失的珠钗。
希柔面如死灰：“可以了吧？够了吧……”
“够了？怎么够？柳小姐是忘记将我海棠苑洗劫一空的事情了？”打狗嘛，当然要痛打。
秦世显听不下去了：“罗小姐，希柔毕竟是我表妹，年纪还小，而且我答应过姨母要照顾她的。你，就看在我得面子上……差不多得了……”
秦世显的这个反应在罗敷意料之中，若没有他这个当家的默认，柳希柔怎么敢这么嚣张。看来洗劫海棠苑这事，秦世显也有份。
“秦公子，我与秦家的恩怨已经了结。秦公子配合好签文书就行。我现在处理的事情与秦家无关，还请秦公子莫要插手。”
秦世显一愣，苏小小拉着他的衣襟示意他不要说话。秦世显只得默默地闭嘴。
李妈妈领着六个汉子过来，两两一组，抬着三个樟木箱子，李妈妈手上捧着个流光溢彩的锦盒。
“小姐，这些都是从芍药馆那边搜出来的，都是她们从海棠苑抢走的东西。我核对过了，少了一对玉镯子，少了一把玉如意，还少了一盒东海珍珠。”
早有柳希柔猛冲上来，指着罗敷大吼大叫：“你个贱人！你、你凭什么搜查我的芍药馆？！凭什么！”
“什么？你再说一遍？”罗敷劈手过去就扇了她一巴掌，这一掌用尽了力气，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几乎把脑子也扇没了，只有两行眼泪四下飞溅。
“你的芍药馆？我竟不知这宅子几时姓了柳。秦公子，您是把我罗敷的产业送给了您的表妹？”
秦世显看呆了，罗敷几时这样彪悍过。她虽然在外面做生意叱咤风云，但在秦家，一向温柔亲切，从来不争不抢。这希柔什么时候洗劫了海棠苑？如果是真的，那她挨这一巴掌确实活该。
秦世显低头：“没有，芍药馆只是给她暂住的，并没有送给她。”
柳希柔没了底气：“表哥……呜呜呜……”
“柳小姐，听到吧？芍药馆是我罗敷的，我搜查自己的地盘碍着你个外人什么事了？倒是你，有什么资格跑去海棠苑作威作福？还是趁着我昏迷不醒的时候？真要认真论起来，你在这府里喝口水都是我的。吃我的，住我的，还敢跳到我头上撒野？你是哪门子的表小姐？敢这么拿自己当根菜？见过上赶着给人做妾的，也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罗敷一边说着，一边喝茶，云淡风轻。
“表哥，你看……她欺负我……”柳希柔被戳中心事，她拉住秦世显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秦世显一脸不忍，正犹豫着说点什么时候，苏小小坐不住了：“希柔，这是您跟罗小姐之间的私事，应当你们自己解决的。”她露出惊讶的表情，继续道：“你，你真的，趁罗小姐还在病中时候，带人洗劫了她的海棠苑？”
柳希柔无言以对，只顾哭。苏小小趁机拉着秦世显退后一步，迫使柳希柔松开了秦世显的衣袖。
这个柳希柔一向看显哥哥的眼神都是拉丝的，罗敷要痛打落水狗，我当然不能扯后腿，如果能趁机把柳希柔赶出去是最好的了。
苏小小打定主意要隔岸观火。她把秦世显拉到身后，挡在希柔前面：“希柔，凡事总要讲道理的。无论如何，您都不该洗劫海棠苑。芍药馆，确实是罗小姐的私产。您做的这些事，显哥哥和我都不知情，我们实在没法帮您呀。”
到底还是秦世显出面了。古往今来，男人都有救风尘的爱好。
他清了清嗓子，“罗小姐，你这折腾了半日了，究竟要干什么？希柔带人搜查海棠苑，确实是她不对，我让她跟你道歉。何况，你也带人搜查了她的芍药馆，拿回来你的东西。哦，还有几样缺失了是吧，没事，稍后我问清楚了让她给你送去。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计较了。”
罗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棱角分明，气质清冷。自己报的是他奶奶的恩情，可不是他。希柔嘛，是他请进来府来的，什么德行他不可能不知道。今天必须修理了。
“哦，不计较？秦公子真会说笑，什么叫‘大人不计小人过’？她趁火打劫的时候，您怎么没出面过问下？我要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就得‘大人不记小人过’？秦公子的十年寒窗就读出了这么个道理？您是怎么过了殿试的？”
秦世显不想罗敷如此刻薄的话都说出来了，顿时脸红到脖子根。
柳希柔怒目圆睁：“罗敷，你别太过份了。”
苏小小适时站出来：“表小姐，别人的东西，不告自取是不对的呢。难怪罗姑娘如此生气。您好好地跟罗姑娘认个错就行。罗姑娘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你的。”
“要我认错？做梦！表哥……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柳希柔哭倒在地。那架式，真是我见犹怜。“我看你这个家都被这个贱人把控着，你自己什么都没有。我、我是想着反正她也要死了，那些东西与其被别人瓜分，不如你拿去。我怕你拉不下脸皮，才上赶着做恶人。我确实想要昧下一些，但真的，我是想要把大头留给你傍身的呀！毕竟你已经在朝为官，不能叫别人看轻了去……”
“表哥，你相信我……我、我真的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呀！”
眼见秦世显面色有松动，正欲张嘴说些什么。苏小小赶忙接茬：“表小姐说笑了。当今圣上英明，朝廷用人主要看的是人品能力，并不是家世背景。显哥哥虽然没有丰厚家资，但是能够得到圣上青睐，已经证明了显哥哥人品贵重。前途自然不会差的。”
“再有，即便显哥哥真的差些什么，我作为他的娘子，必定会竭力相帮。家父身为当朝宰相，就是看中显哥哥人品贵重，才将我许配给他的。”
“我和显哥哥夫妻同心。凡事，有我替他做打算就够了。”
苏小小这番话连珠炮似的轰炸着柳希柔。尤其，苏小小说完后仰脸望着秦世显，一脸娇羞：“是吧，显哥哥，我说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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