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沟村外出劳作的二娃子回来了。
给村长带来一个噩耗，凉州的难民要往他们的方向来了，再过半个月就会到。
村里的村长颤抖着胡子问，“二娃子，你说的是真的？”
二娃子是他们小沟村最有本事的一个人，天生力气很大，因此也总能获得不错的活计，这次还被贵人招到南阳了。
没想到，过了两个月回来，得到就是这样的结果。
凉州和他们的距离不算近，在场大多数人都没有去过比南阳更远的地方。
村长愁得旱烟一杆接一杆抽，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小沟村的人只有这么多，抵挡不住那些疯狂的流民。
他很小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批流民，他们没有食物，易子而食，已经失去了身为人最基本的底线。
当时他好不容易才从他们的手底下逃了出来。
要是让他们来了，简直是灭顶之灾，会毁了小沟村。
村长当即下定决心，“二娃子，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和我详细说一说情况。”
二娃子心里也很害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太晚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要来了。”
村长问：“这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二娃子答：“贵人们都知道嘞，听说这批混蛋是要吃人的，城里也不安分了。”
全南阳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不可能有假。
村长面色苍白，抖擞着话说：“这几天让大伙赶紧收拾东西，吃的就不能全要了，给他们一些，让流民们过去。”
“我们去山上。”
小沟村来了一群强盗，他们想要夺走村民的生命。
小鱼无声地退下，面色带着一丝焦急和惶恐。
该怎么办？
她只是想要问狗子哥南阳的情况怎么样，地里的蔬菜又长成了，她想要去卖。
没想到，就听到了这样一个震撼的消息，凭什么他们小沟村要遭此大难。
这分明和他们没关系。
凉州与他们何干。
“小鱼，你这是要去哪？听说二娃子回来了，不知道现在在哪？”
高小鱼神色微变，“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去看他爹娘去了吧。”
流民来袭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从自己口中传出去，连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能有。
否则将来这件事请传达出去，很可能会被不理智的人们迁怒，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小鱼和旁人不同，她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她的父亲非但不能协助她，还会对其他人造成威胁。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家，小鱼这才关上院门，瑟缩起来。
无边的恐惧袭击了她。
“小鱼，吃。”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她身前的人，手里拿着一块草饼，招呼着小鱼食用。
“不要不开心。”
这种稚嫩的话语，却是从一个成年人的嘴里传出来的。
约莫两三年前，小鱼的父亲忽然得了疯病，不认人了，见人就咬，只有小鱼在他面前的时候，才能安分一点，吃饭睡觉。
外地游历过来的郎中说他没救了，疯人到了后来，甚至连拉屎撒尿都无法自理。
最后小鱼还是不顾其他人的反对，把父亲锁在了家里面，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
三年过后，早已习惯，从没想到，会有人破坏这一切。
她该怎么才能保全自己和父亲。
走远的高父却又折返回来，怀抱着一大捆东西，“小鱼，弄好了。”
是自己之前嘱咐过的菜，准备去南阳卖掉。
现在看来，可能没有机会了。
等等，还有机会。
既然南阳那里有人知道流民，说不定他们也想出了解决办法，就算没有，这次去南阳也能换回来一笔钱，让他们好好生活一段时间。
流民到来，不至于伤筋动骨。
以后继续购买东西。
“爹，谢谢你。”
高小鱼跳起来，给了高父一个巨大的拥抱，“我现在就要出发了，你还和之前一样，在家里乖乖的，我会给你准备好午饭的。”
她要立刻往南阳一趟。
出村的路上，有人看到小鱼，笑着调侃：“小鱼又要去南阳了？可要早点回来啊，不要在外面久待。”
南阳人生地不熟，人们都是结对去，却只有高小鱼是个异类，经常一个人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种出来的菜确实比别人鲜嫩。
南阳也有买账的人。
“对，这不是又有一批菜成熟了吗？要是这两天不卖掉，就要烂掉了。”
高小鱼年岁尚小，气力不够，寻常人能做的耕地，她分外艰难，花了十成的力气，也种不够两个人的口粮。
索性，就以种菜为生，隔一段时间去南阳卖菜。
孤身上路，小鱼也发现了不对。
气氛肃杀，比以前多了很多人。
荒野路上，甚至有人驻扎。
一路向东，白昼过去，就到了南阳城门前。
小鱼以前来过很多次南阳，这次城门大锁，只在旁边开了一个小小的道，每一个人进去都要经过详细的检验。
站立的士卒更是黑压压一片，发现不对，更是一举压上，直接将那人拿下。
和往常很不一样，比狗子哥说的还要严重一点。
小鱼排进了进城的队伍中，等待轮到自己。
他们问的话很多，一有不慎就被拉下去。
到了小鱼，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心里还是跳了两下。
“你是哪里人氏？来南阳做什么？”
“小沟村的人，来这里卖菜，家里的菜熟了，再不卖该坏了。”
她头颅低垂，不敢看向手持利刃的兵，“大人，这是怎么了？以前都没有人来查。”
守门的人把高小鱼看了一遍，又拽过小鱼手中的篮子，翻看里面的东西。
小鱼的年纪比较小，再加上货真价实的本地方言，篮子里还有刚摘下不久的蔬菜，“行了，进去吧，回去以后小心点。”
却没回答高小鱼提出来的问题。
只兀自眸色沉郁，盯着后面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了城，小鱼才知道，有人在城里杀人了。
杀人的那个人，正是从城外进来的流民。
杀了还不够，连家中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
一时间，南阳城内人人自危。
小鱼行走在人群间，人们相距约莫一尺有余，戒备地看着陌生人。
“哎，凉州遭灾，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身后忽然有人叹息。
小鱼循声看去，发现正是进城排在自己后面的那个文士。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面庞上更是有书卷气。
和小鱼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见小鱼的视线看过来，他笑着说：“我听说你是来卖菜的？到我身前来，让我看看。”
与他同行的人不由皱起眉头，不快地看向小鱼，“存真，何必问此孩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面见公子。”
文士面容不变，“此言论流传甚广，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挑唆，说不定我们此番能找到幕后之人。”
存真，为徐家公子的幕僚，几日前去城外山中休闲，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有人在南阳城内挑拨煽动，让流民之凶恶传遍整个南阳，时人无不怯之胆寒。
要是让那人将南阳的局势搅乱，所产生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同行之人的脸色一变，“你在想写什么？公子早就在府里等你了。”
霍元没有理会身边之人的话，继续和小鱼交谈。
他用手摸了摸顶端的叶片，看起来还鲜嫩，还带着湿意。
霍元不由一喜，虽很少做庖厨之事，但他能看出来，这批菜的品质不凡。
府里负责采买的下人曾经说过，南阳城里有一稚童卖的菜尤为好吃，很多府里采买的管事都认准了这一家，只可惜不是每天都有。
想来，就是此人。
“你有多少，我都要了，还是尽早归家吧。”
霍元从怀中拿出荷包，掏出一块碎银子，含着笑放进小手里。
“好了，该回家了。”
他此等作为，不仅惊呆了小鱼，更是惊呆了那同行之人。
他劈手就要过来夺，“他在说胡话，按照常规价格来就是。”
那一篮子菜，便是再怎么好吃，也比不过碎银子。
现在平民多以铜钱交易，金银只是上等人士的特权。
他不由心中暗暗恼怒，别人对他的评价还真没有说错，霍元此人，和常人所想不类同。
把钱白白送给别人。
这是所有人都不会干的蠢事。
真是一个愚才。
霍元把碎银子强硬塞进小鱼的手里，“这是你应得的，不必和我说什么，早点回家陪父母吧。”
霍元又对小鱼嘱咐了两句，才准备走。
小鱼神色闪烁不定，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跟在了霍元的身后。
这两个人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走的隐蔽，又远远跟在后面，竟然没有人发现，二人相挟前行，未回过一次头。
小鱼侥幸没有跟丢，最后停在了一处院门前。
霍元和同行人往小门一敲，门就从里面打开，消失在了小鱼的视线中。
小鱼停在门口良久，终于转身离去，转去了府邸的正门。
在南阳往来多次，她对这里毫无半点印象，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院落不大，小鱼避开人群，在外围走了一圈，没有明确的标志，不知道是谁家的宅院。
门头上写着一个王字，两处有奴仆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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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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