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书站在严知旁边，就看着她一直在动来动去，就好像在活动，又好像是在找一个舒服的状态一样。春衣还算轻薄，身上好像都能看出骨头来一样，脸上一点肉都没了，短短一年，居然瘦成这样了。
“大人，你...瘦了。”
严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捏了捏脸颊，好像真的没有肉了，“也没有吧，我问你，如果我们不接收这些流民，会怎么样？”
“你会被砍头，连带着丞相大人。”
严知再次愣住，现在人口真的远远超过她的预期，虽然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个情况，但是短短几天归州城就满了，这才是个问题。
边书看严知没了动作，上前一步小声说，“先管饭，不是在那边搭棚子吗？现在天也暖和了，就让他们自己劳动，赚钱，盖房子不就好了？”
这个方法是个好法子，但是严知却是在想，都是可怜人，这些流民跟商户还不同。流民留下，自然就是归州城的人，那住宿的问题自然就需要县衙来解决。
“师爷，县衙账上的银子，还够不够盖房子的，所有人的房子。”
“够，但是需要去外面拉木板，其实也很快。那我下去安排了？你回县衙别出来了，太乱了，让柳穆熙陪着你。”
严知看着边书已经要走远了，想到了什么就快步往回走，现在归州乱的很，还是需要人来维持秩序的，那那个冷脸的严义就是好的选择。
回到县衙，就听到后院传来打斗声，走近一看就发现柳穆熙跟严义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但是细看之下，才发现是柳穆熙单方面殴打。
“停一下！我有话说！”严知站在檐下大喊一声，院子中间的两人都是停了下来，“严义，你去城门口，帮着师爷维持秩序。要是有人故意闹事，直接抓起来扔进大牢。可以打，但是不能伤着。”
严义应了一声就离开，剩下柳穆熙还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你...没事啊，你得保护我！”
这一天过得好像格外漫长，深夜边书才带着严义回来，满脸疲惫，倒是身后的严义没有什么变化。严知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好像近在咫尺的月亮。
边书吃完，缓了口气才跟严知说，“大人，这些人老弱较多，据他们所说，年前就有不少年轻人出了门，说是来归州看看。但是知道现在都没得到信，也没人回去，他们就只好自己出来了。”
“年轻人？失踪了？”
边书点了点头，站到严知身边，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我猜，是被人抓起来了，据说现在不少私人马场都没有马了。”
严知听着边书点到即止的话，只是叹了口气，看了看旁边的边书，又看了看身后的几人，“走，去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边书跟着严知来到书房，点上蜡烛，昏暗的室内才有了些许亮光。这个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杂物间，不少杂物都摆在这，甚至还有两口大锅。
“如果真的是你想的那样，那可就真的是个大事了。不瞒你说，我觉得，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朝堂动荡，西岐活跃，还有之前那个神秘的藏宝。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严知说着，瘫在凳子上，好像没了骨头一般。边书站在烛台前，看着摇曳的烛火发愣。
良久，边书才好像回过神来一样，“大人，我好像知道归州的用意了，这些人都是在天灾中活下来的人，没了家，但是有了归州。说是归州，不如说是葬身地。如果西岐来犯，那归州就是第一个沦陷的地方。且...还有你，朝代更迭，没有女子真正的进入朝堂，而你，或许也是那个被放弃的。”
严知看着边书，后者的眼中居然满是泪水，看到他的样子，严知直接笑了出来。
“我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归州，何为归，埋骨之地即为归，这里就是我，还有归州百姓的埋骨之地。”
“我们走吧？走远点，找个没人的地方，过日子。”
严知摇了摇头，她知道，这可能是丞相的意思，但是她不想放弃，如果她现在走了，那朝堂之上或许就会觉得，丞相有异，对她父母不利。
严知转过身来，看着边书，双手抱臂，满不在乎的说，“当然，这都是我们的猜测，当今陛下可谓明君，我们好好的帮着百姓，善人自有善报。你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直到书房门关上，严知眼角的泪水才落了下来。房门被敲响，柳穆熙不等她说话，直接闪身进门。
“你这是...”
柳穆熙听着严知的哭腔，忍不住挑了挑眉，没想到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哦，我就是想说，那边流民闹事，我过去看看，要是家里进贼了，你就跑。”
严知点头应下，柳穆熙就离开了，剩下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整个人在黑暗中沉默着。她好像变了，虽然还有好多事情要办，但是都城和边境传来的消息来看，现在的归州会是以后得地狱。
留下所有人，但是保不住所有人。严知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归州的老百姓活下来，哪怕她自己去死，也总比所有人跟她一起来的划算。
归州的夜晚格外宁静，城门口的喧闹不过片刻就被武力镇压，柳穆熙回来的时候还不忘给严知带了几块糕点，是从驿站糕点铺买的。
“姐姐，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可以带着春杏还有乌家姐妹走吗？或者...带更多人...”
柳穆熙刚放下糕点，准备出门，就听到阴影中严知说话了，她有一瞬间震惊，但很快也就缓了过来，“不能，别想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
严知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烛光渐渐暗淡，以后得事情那就以后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二天，严知一大早就出了门，走到城门口就看到馄饨铺准备开门，正好吃了碗馄饨。吃完把钱放下就往驿站后面走，她还是得去看看，现在有多少人了。
驿站后面原本的空地已经搭好了棚子，大家都聚集在一块，看起来睡的满满当当的，旁边的大锅已经开始煮粥了。慧姐看到严知过来点了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慧姐，辛苦。这一批人真的没有年轻人啊...”
慧姐点了点头，也跟着看了一眼棚子内外的人，不是小孩子就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各个瘦骨嶙峋的，有的好像还受伤了。
“大人，今天大夫会过来，昨天就有人好像感了风寒，有的人伤口都烂了，可吓人了。”
严知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她早该想到的，“慧姐，我先去找大夫，你去找师爷，跟他说，这边全都围起来。这都开春了，天暖和，不可能感风寒，再加上伤口化脓，可能会有疫病。对了，找东西，捂住口鼻！”
慧姐看着严知着急的样子立马应下，将手上的活给旁边的人，自己也跟着严知跑了出去。严知在城里走着，发现街边已经有不少人在乱逛，他们的头发身上满是污渍，一看就是刚进城的人。
归州城的百姓看到他们可能会顺手给一些吃食，大家聚在一起说话，其乐融融。严知只觉得脑袋懵懵的，如果真的是疫病，现在应该算是传开了吧，这要怎么办啊？
医馆门口，聚着不少人，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扶着老人，大家的脸色都很差，咳嗽声、粗喘声传入耳中。医馆里不时传来喊叫声，严知站在门外，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到已经有人在吐血了。
“大夫呢？大夫呢？”严知看着大家忙成一团，但是没看到大夫在哪。
一个正在拖地的人指了指后院，严知冲到后院，刚好就看到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正扶着墙呕吐。
“您...”
老大夫听到声音，缓了缓不让严知上前，“大人，疫病，这是疫病啊。马上告诉大家，如果没有生病，就跟家里生病的人分开住，别在一块。还有...咳咳咳...还有城门口的哪些人，都很危险...咳咳咳...”
严知不管老大夫阻拦，上前直接扶住，手上的很热，一种不正常的热。旁边正好有人看到，帮着严知将大夫扶到房间里，一路上咳嗽声愈来愈重，嘴边满是血迹。
“我现在马上去，您等着，还有大夫，我去找！”严知说完，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严知都喊着大家回家，遇到流民也都喊着先去城门口，这一路上已经看到不少人在咳嗽。其中老人孩子看起来病的格外重，甚至于满头大汗的严知，都不能分清自己是因为奔跑热的，还是因为疫病。
城门口早已经被围了起来，百姓都回了家，商队的人也都老实的在驿站待着。严知看着城门口正在裁剪布料的慧姐，还有已经戴上防护，让流民们别乱跑的边书。
“大人，大夫呢？”
边书看到严知连忙跑了过来，没有看到大夫的身影有些慌张。严知只能摇了摇头，随后说，“我记得还有个大夫来着，他去哪了？”
边书一拍脑袋，“他云游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现在城里只有一个大夫，那人...”
“马上派人，去肃州请人，别进城，我现在回去写一封信，让守城的士兵交给县令。我马上去！还有，稳定住大家，让人去看看医馆还有没有一些简单的药物，那些方子，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先用上，万一管用呢！”
严知说完就要往回跑，但是被边书一把拉住，“还回去干嘛，在这边写，哪里有纸笔！”
刚一坐下，严知只觉得头脑发昏，眼前一片黑暗，笔刚一落到纸上，就失去了直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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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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