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南果真站住,并未刻意隐瞒,事实上他知道,在三叔面前瞒不了任何事。
他直接问:“三叔,我不能去吗?”
“我没说不能。”萧咏超温和地笑,“不过有事要叮嘱你。”
“我知道三叔要说什么,是不让我在狮子山与无影寨的人面前暴露,对吧?”
“不错。”萧咏超笑着点头,“果真进益了。”
周昭南拿弩箭示意:“三叔你放心,我若想直接帮她,就不必带这个去了。”
“你最好还是不要出手,如果他们冲入县衙,你可以射马,制造混乱,但最好从头到尾不要现身……如此,也算帮到你的心上人了。”
萧咏超望着周昭南,笑意淡淡,一副看透他的表情。
周昭南耳根瞬间通红,嘀咕:“什么……什么心上人……”
“哦?原来不是啊,那三叔误会了。”
“不是不是……啊是…是…怎么说呢……”周昭南轻轻挠了挠脸,红着脸,“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喜欢就要努力争取,英雄不配美人,实在枉年少。”萧咏超含笑,“三叔年轻时也有过不少风花雪月的往事,对女子还是有些了解的,或许可以帮到你。”
“果真?”周昭南眸子一亮。
“当然了。”萧咏超笑道,“三叔给你第一个建议,你今日下山找她,携一捧山花同去。”
“花?”
“嗯,哪有姑娘不爱花呢?即便她舞刀弄枪,非寻常女子,到底也是个姑娘,你信三叔就是。”
“好。”周昭南咧嘴笑,“我现在去采花。”
*
严迁走到兄长书房前,飞快道:“哥,我听说了一件事。”
严遇手握书卷,头也不抬,淡淡应了声。
严迁站在门口,挡住了一瞬的光:“我听说城里有山匪进来了!人数还不少!”
严遇微微侧首,示意他让开。
严迁跨入房中,语气焦急:“……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冲着林知县去的!”
严遇目光从书上离了轻移开:“为何这样觉得?”
“因为……因为林知县得罪了山匪,把他们关在县衙大牢了,而且……”他想起昨日的事,还有些后怕,“昨日傍晚我在县衙前还遇见了自称是灰蛇山少主的山匪,对我说话特别不客气!……幸好林知县在。”
严遇安静片刻,又翻了一页。
“灰蛇山对严家很守规矩,何故对你不客气?”
“我也不知,反正莫名其妙就凶我,不过他对林知县倒是挺……”他斟酌言辞,“挺听话的。”
“听话?”似乎这话引起了严遇的兴趣,他抬眸笑道,“这位林知县,真是处处出人意料。”
严迁忙不迭点头:“真的真的!哥,两日后还宴,你见到她一定更为惊喜!”
“嗯,那我便期待了。”严遇说罢,又垂眸翻书。
严迁呆了呆,方想起来的目的,便又提起,语气急切:“可是哥……若是山匪去欺负林知县怎么办?她一个弱女子……”
说着觉得不对,改口:“她虽武功高强,但孤身一人,岂不很危险?”
严遇问:“那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我……”严迁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
严遇正要说话,丫鬟忽拿着一封信进来。
“公子,县衙一位差爷送来的信,说给公子的。”
“信?”严迁上前伸手,“我看看。”
丫鬟看向严遇,严遇微微点头,丫鬟便将信交到严迁手上,施礼后转身出去了。
严迁将信打开,还未展开,便忍不住道:“啊……好透的纸……洇墨了……”
严遇将书卷搁在膝上,朝他轻轻伸手:“给我。”
严迁小心展开信纸:“哥,小心些,别把墨弄到手上了。”
“无妨。”严遇接过,目光落在字里行间。
无妨?
严迁惊讶,认真望向兄长。他一身浅色宽袍,端坐在轮椅中安静读信,日光透过窗棂朦胧落在他眉眼间,人若出石墨竹,似入画中又从画中来,雅致柔和。
兄长看似温和,实则淡漠,不爱颜色,不喜热闹。他屋内摆件不多,似雪洞般,但要洁净规整,且时刻安静。
唯有严迁来时,严遇院里才有声音,否则便如死地。母亲常为这种情况心惊,却无能为力,于是便让严迁常来烦他兄长。
“你猜信里写的什么?”严遇抬眸,眸中含着笑意。
严迁立即问:“是不是让我们组织家丁去帮忙!”
“不是。”严遇轻笑,仔细扫过那一行行蝇头小字,“找严家借钱,难为她想得出来。”
“……借钱?”严迁不解,“为什么?”
严遇并未耐心解释,只是对他道:“你去支五百两,亲自带人送去县衙吧。”
严迁忙点头:“好,我这就去。”
他匆匆跨出了书房,在廊外见丫鬟凭栏独坐,打着络子,便笑着招呼了声:“明月姐姐,这是给谁做的?”
丫鬟吓了一跳,见是他才松了口气,笑道:“偏要是给你的么?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你院里姐姐妹妹那么多,要我的东西做什么?”
“兄长又不要这些,看样式却是给男子的,难道姐姐心里还有第二个男子不成?”
还不待明月说话,严迁又近前几步:“……姐姐要嫁人了?要离开西院了?”
明月无奈道:“越说越离谱了,知道我家人给我推了一桩,故意戳我心窝子不成?”
“姐姐莫怪,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严迁忙解释,“只是舍不得姐姐离开,留在兄长身边伺候这么久,只有姐姐一个。”
明月为这话心头莫名一动,又想起什么,忙抓着他袖子:“我好奇问你,那林知县长得什么模样?听说是什么西施县令,果真是个大美人么?”
“是呢。”严迁毫不犹豫,笑道,“而且不但武功高强,又是官身,实在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女子!”
明月怔了瞬,松开他笑道:“公子不是叫你办事吗?快去吧。”
“我这就去。”
严迁在长廊尽头转身不见。
明月望着手里的络子发了会儿呆,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才继续动作。
看来公子半夜所画,正是那位举世无双的林知县了。
*
离午时差一刻,狮子山与无影寨分别集结了二三十人围在了县衙大门前,五六十人加上十来匹马,几乎将县衙前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与上次灰蛇山山匪一人闹事不同,这次似乎二山头来势汹汹,一副誓要踏平县衙的架势。
因此几乎没有百姓围观,即便有那好奇胜过怕死的,也离得远远的,不再敢近前来,更不敢起哄。
无影寨以及狮子山,皆与灰蛇山不同,二者相加人数不过勉强与灰蛇山相当,做的恶却是灰蛇山的数倍不止。
无影寨与狮子山的匪众难以约束,闹起事来也无人管,初宜周遭乡县的百姓向来对他们敬而远之。
此次围住县衙是几乎必然发生的事,百姓们也都不意外,甚至觉得到今日才见到山匪报复,才是一件奇事。
毕竟林仪君在春花巷捉匪且当中审讯一事,这几日基本传遍了初宜。
谁都知道狮子山与无影寨绝不会忍气吞声善罢甘休。
果然,这一天还是到了。
彼时荣进刚给大牢里的山匪们放了,又分发的早饭,就听杜胜跑来说了这件事,吓得差点手里的粥都洒了。
无影寨老四立即脸色一喜,把周围兄弟肩膀一搭,窃窃私语了几句。
对面狮子山的人见状,也嘀嘀咕咕起来。
大牢门虽开了,两拨人竟谁都没先走出去。
荣进看得傻眼,他倒是大致知道林仪君之前审讯的流程,个个都发出招安了,前一日还嘴硬的这些人,不知为何,一夜之后又转变了看法,统统都说要留下来。
林仪君听了后,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给他们每个人每日午膳多添一个鸡蛋。”
荣进惊呆了,数度欲言又止,他想说,这些山匪的话岂能信啊?林大人难道还真以为他们会乖乖留下来做事?
今日狮子山与无影寨的山匪果然上门了,林大人让他放了他们,他本以为是向山匪们卖个乖,没想到这群山匪倒不走了。
他现在是哪方的意图也弄不明白,思此,便又想起昨夜门前,林仪君说他不聪明的事,不由叹息。
“老哥!你莫名其妙叹什么气啊!搞得我心里发毛。”杜胜抱怨道。
荣进想解释却又不知说什么,于是又叹了口气。
杜胜:“……”
他道:“算了算了,我去后堂找大人去!”
没到后堂,半道上就被准备出门的顾牧拦了下来。
“大人正在休息。”
“顾主簿!大门外头全是山匪!大人还能睡得着觉?”
“大人昨夜太累,这会儿该休息会儿。”
顾牧摇头,轻声道,“现在不必打扰她。”
杜胜眼瞪大了,满是难以置信。
“……顾主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那山匪杀进来怎么办?”
顾牧迈步:“走吧,我先去与他们交涉。”
杜胜欲言又止,又回头看了眼后堂方向,最终叹息一声,跟上了顾牧。
他忽然有些理解刚才荣进的叹气了,虽不知缘由,但莫名感同身受起来。
县衙大门外,狮子山与无影寨的人见面就吵,还未对县衙出手,两拨人已成剑拔弩张之势,谁也不愿将大门正前方的位置让给对方。
狮子山为首男人,脸上有一道横贯下眼睑的伤疤,连带着右眼都狰狞了许多。
他朝左侧无影寨众匪抽刀一挥:“他娘的吵吵吵!!……你们有本事先去把县衙大门踹开!”
无影寨最前方骑在马上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满脸麻子的壮汉,他身后倒有个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长脸吊眼,有些刻薄相。
闻言,那男子看了眼大门,发出一声嗤笑:“怂蛋!大门根本没锁!怕个鸟啊!”
“你他娘说谁怂蛋?!”
刀疤男大怒。
“说得就是你!连大门都不敢进,还指望我们来。既然如此,你们就乖乖叫一声大哥,往后稍稍,我们无影寨今日就能把县衙血洗了,根本用不上你们这群废物!”
“你他娘的才是废物!踏平县衙是老子狮子山先喊出来的,也是我们先到的,凭什么让给你们啊!”
刀疤男振臂一呼,翻身下马,大喊,“他奶奶的,看老子先把这大门冲烂了!无影寨的人敢动一下,你们直接砍死!”
话音刚落,门蓦地开了。
众人一愣,看了过来。
见一灰蓝长衫,样貌出众的青年抱着一沓公文从容而出。
“各位。”
顾牧抬眸,不疾不徐道:“县衙前聚众斗殴,是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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