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大四毕业，黎清辞的邮箱里开始陆续收到来自各大公司的offer。她的学术成绩和科研经历使她备受青睐，从著名的科技公司到前沿的研究机构，都在争先向她抛出橄榄枝。
黎清辞最终选择了当下最有潜力的高科技公司Link。虽然还没有进行论文答辩，黎清辞已经在Link江城分部实习了。实习结束后，黎清辞可以选择去纽约总部工作，或是留在江城。她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唐酒酒也搬了过去和她一起住。
唐酒酒的情况大有不同。她也努力写了简历，努力准备面试，但所有工作申请最终都石沉大海。经历了多次失败的求职，唐酒酒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心情也低迷了一段时间。
“当初学物理就不是我的选择，所以现在也没有适合我的工作。”
黎清辞早就察觉到了唐酒酒的焦虑，但她害怕自己的安慰会让唐酒酒更加焦虑，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别着急，慢慢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需要时间，这都是很正常的。”黎清辞耐心地解释。
“我已经尽最大努力了，我就不适合从事和物理相关的工作。”
“那你想重新把绘画拾起来吗？”
“现在画画的只能去要饭了！AI的创作能力已经高于人类，你想要什么风格的作品人家都能创作出来。”
“在艺术领域人工智能永远代替不了人类。”
“你是从创作角度考虑的，而我是从市场的角度。毕竟，未来我需要一份赚钱的工作，而不是每天呆在家里无偿创作。”
“那，你想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也不想工作，现在甚至连面试都不想去！我讨厌在一堆衣冠楚楚的人面前像推销商品一样介绍自己！讨厌他们问我，为什么要选择他们公司？我的个人优势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回答这些讨厌的问题？”
“好了好了，这段时间你先别去面试了。”黎清辞轻轻拍了拍唐酒酒的肩膀，开玩笑道，“就算你不工作，我的工资也可以养活我们两个。”
黎清辞的安慰使唐酒酒觉得自己发脾气很莫名其妙，她有些沮丧，“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自己永远在你后面，得努力追着你才不至于落下很远。”
“我让你有压力了？”
“是，也不是。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缺乏生活动力，对未来没有期望。我时常感到莫名其妙的痛苦与无助，只有做感兴趣的事沉浸忘我时才会感觉好一点，但结束之后又会再次陷入空虚。”
“那就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其他的先不要想。”
唐酒酒基本不去学校了。她每天窝在家里画画，勉强写几页论文，睡觉，胡乱投几份简历，生活作息混乱。她开始讨厌面试，尤其讨厌作自我介绍。太乏味了。
黎清辞上班前会把一天的菜放在冰箱里。煮好的糙米饭、鸡胸肉、牛肉、青菜，加热就可以吃。偶尔来不及的话，她会把外卖订到家里。唐酒酒很期待每天晚上黎清辞回家和她一起吃晚餐的时光，那是一天中最令她期待的事。
有时候唐酒酒会丧着脑袋对从公司下班回来的黎清辞说，她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干。黎清辞是擅长规划，习惯提前做事的人，但她不会批评唐酒酒的做事方式。
毕业很快就到来了。许多人许久之后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这场盛大的告别中他们已经见了大部分同学、老师最后一面。
物理系的毕业晚宴结束后，黎清辞和唐酒酒漫步在学校的梧桐大道上。夏日的夜晚，蝉鸣声声，繁星在深蓝的天幕上闪烁，映衬着校园里昏黄色的灯光。离别的气息在夏日氤氲的空气中蔓延。
“我打算留在江城工作。”黎清辞开口道。
“已经决定了吗？”
“嗯。”
“可在纽约的发展空间会更多，而且，你遇到的同事将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人才。”
“过两年也可以再申请去纽约，先在江城打好基础也不错。”
“黎清辞，你要好好为自己做决定，不要让其他因素干扰到你。”
“我做任何决定都是首先从自身出发，放心。”
“那就好。”
“对了，我有位关系不错的师姐在天文所工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去她那实习看看？”
“我……”唐酒酒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上周面试了一家新闻媒体公司，他们给了我一份记者的工作。”
“你要去做记者？”黎清辞微微有些吃惊。
“对。记者的门槛相对低一点，跨专业也可以。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一成不变的工作，这样也蛮好的。”
“真的决定了？这样的话，以后再回到天文物理相关的领域就困难了。”
唐酒酒坦然地点了点头，“决定了。”
在《江城时报》新入职的唐酒酒看起来干劲十足。毕业前那段找不着工作消沉的日子过去了。虽然公司一开始只把她这个外行当作螺丝钉使，专门派她去一些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采访，但唐酒酒都坚持下来了。有时候看到从工地、养老院、重症监护室等地方下班回来累得满脸通红、头发乱糟糟的唐酒酒，黎清辞从心底会生出心疼之情。
“为什么总让你去那种地方？”
“总要有人去那些地方。”唐酒酒看上去干劲十足。
经历了初期的幼稚、青涩，稍微有了点采访经验后，唐酒酒开始被派到更远的地方——云南的大山、甘肃的县城、东北大雪纷飞的村落……体会过大海捞针寻找采访对象的茫然无助，感受过深度访谈带来的感动与幸福，共情过采访对象的心酸与悲伤，唐酒酒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
写作会让人心怀怜悯，写作会让人走出孤独，写作会让一个人的世界变得广阔……夜深人静的时候，唐酒酒躺在不同小旅馆的床上脑子里总是冒出这样的想法。
有时候写稿子过于投入，唐酒酒会在深夜偷偷抹眼泪。别的同事不理解，领导也不理解，总让她重写。
“唐酒酒，新闻首先要做到客观真实，这不是写小说，不要自我感动！”
“唐酒酒，你还是经验太少，这样写是不行的。”
“唐酒酒，你的提问、交流、表达都有太多需要改善。”
“……”
在这个行业呆了太久，许多老同事已经失去了耐心和热情，见说多了没用，也不再劝导唐酒酒了。毕竟她除了写稿子过于感性，工作上的确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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