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指纹锁解开的声音。黎清辞下班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手提袋和一袋食物。看见唐酒酒满脸愁容地坐在沙发上,她东西没来及放下就径直走了过去。
“怎么了?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你就不对劲。”黎清辞问。
“气死我了。每天和一帮蠢货在一起工作!你知道吗?你们公司的刘旭,偷偷研发销售具备情感理解能力的AI机器狗!”
“看新闻之前我就隐约听说了刘旭的事情。不过公司现在已经紧急公关了,想要封锁消息,所以大家嘴巴都严得很。”
“那篇新闻稿被修改了,刘旭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而且,我刚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刘旭的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唐酒酒望向黎清辞,“我想让你帮我,我需要从你们公司内部找到证据,确认那封匿名信上的内容是真实的。”
黎清辞犹豫了一下,“你具体想怎么做?”
“调查公司的IT审计日志,查找刘旭的电脑活动记录,尤其是文件访问及网络活动等信息,里面一定会有异常。还有,检查他的工作电子邮件的消息记录,里面可能会有他与客户之间的通信内容。”
“我根本没有办法查到这些。而且,他处理这些时很有可能用得不是办公室的电脑,而是私人电脑。”
“无论如何,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吧。你去找公司IT,他们肯定能查到。”
“这些都是个人**。”
“这件事未来可能会威胁到整个人类的发展,谈什么**不**?”
“首先,这是警察的事情,他们想要调查什么是合法合理的,拿出调查证就行了,我们自行操作不合规定。其次,不要把具备情感的AI想象得太恐怖,这很有可能会是未来一大趋势,虽然实现这一趋势需要在技术、伦理和社会接受度等方面进一步深入探索和研究。”
“所以,你也认为刘旭的做法是合理的?”
“当然不。他的做法目前存在一定的伦理风险。不过,我也不想完全排斥他的设计。因为真正的伦理应是在技术持续发展的前提下,让人类在关爱与伦理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唐酒酒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所以,你不愿意帮我了?”
“这根本不是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
“你不理解吗?”
“我不理解。作为一名记者,在这件事情上你已经尽力了。至于其他暗箱操作,并不是你能控制的,何必为难自己?”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AI机器人黎清辞站在我面前,她会取代你和我做朋友,你愿意吗?”
“如果她能够代替我让你获得快乐,或者在危急时刻帮助你,那么我愿意。”
“我不愿意!”唐酒酒脱口而出,“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黎清辞,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她。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理性?理性到觉得连感情都可以像数学公式那样划等号!”
黎清辞沉默了下来,手中那个装着戒指的小纸袋被握得有些发皱。
她如何不理解唐酒酒的处境呢?她太理解了。十年前,黎清辞的母亲是江城科技大学的副教授,因为看不惯学院里靠搞关系走后门评职称、晋升的老师,把学院领导举报了。很快,黎母被人蓄意报复搞丢了工作,不得不转行去做了生意,在一次去新加坡出差的飞机上,不幸遇到了空难。年少的黎清辞经历了母亲的事情之后变得愈发沉默。在漫长又痛苦地青春期里,她逐渐学会了与某些现实的真相和解。知道真相又如何呢?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团混乱,无法拯救。但她无法告诉唐酒酒这些想法,不想开口,且无法开口,或许是害怕揭开自己曾经的伤疤,或许是因为解释是一件很无力的事情,或许是她惧怕矛盾。
唐酒酒不顾旁人的劝阻,开始独自调查刘旭的事情,但无奈现实中有重重阻隔,她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每天回到家后她都很沉默,黎清辞更加沉默。偶尔的交流也伴随着对对方的敌意。明明是最亲密的两个人突然像变成了敌人一样。
唐酒酒从公司辞职了,陷入了失业的状态中。她对与人交往这件事暂时产生了恐惧,不断想要逃避。
“我想自己单独出去住一阵子。”唐酒酒对黎清辞说。
“怎么了?”
“我辞职了,想单独呆一段时间静一静。”
“也好。”黎清辞想要挽留,但最后只是蹦出了这两个字。
“是因为那件事辞职的吗?”黎清辞问。
“有一部分原因,不过我自己本来也不想在那个团队呆着了。”
“你怎么决定是你的自由,但是,这世界上没有绝对干净的工作场所。有时候人需要适应那种腐烂的环境。”
“所以你已经适应了,是吗?”
黎清辞沉默。
“你搬出去后住在哪里?”过了半晌,黎清辞问。
“不用管,我有安排。”
“嗯,有什么需要打电话。”
从黎清辞家搬出去后,唐酒酒颓废了一个月。后来,她用存下的工资去旅行了,还学会了开直升机,那是她小时候的梦想。总之,一个人走了很多路。在自然、动物、未知面前,人类、社会和那些痛苦的执念变得渺小。她似乎没那么痛苦了。
回到江城后,唐酒酒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黎清辞。她想通了。两个互相真诚对待的人不应该折磨彼此。两个人明明都有最柔软的一面,为什么要把坚硬的一面留给对方?
唐酒酒拎着从各地旅行带来的礼物来到黎清辞家。在公寓门口,她隐隐听见房子里面有声音。唐酒酒按下指纹锁,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她面前,正惊奇地望着。
“你是?”女孩问。
唐酒酒不可思议地退出去重新看了一眼门牌号,没错,就是黎清辞家。
“黎清辞呢?我是她朋友。”唐酒酒答。
“哦,这样子。”女孩似乎有些惊讶,“清辞姐在卧室。”
“你是谁?”唐酒酒冷冷地问。
“我是她同事,我叫文婷。”
“哦。”
唐酒酒心脏突突地跳,径直朝卧室走去。右手在卧室的门把手上犹豫了两秒,然后干脆地打开房门。黎清辞正穿着睡衣躺在床上,面色有些憔悴。
“你怎么了?”唐酒酒愣在原地。
黎清辞面对唐酒酒的突然闯入有些不知所措,“没事。我做了个小手术,请假在家休养。你回来了?”
“什么手术?你生什么病了?”唐酒酒着急地接连问道。
“脑袋里有小血管瘤,做了个微创手术。”
“这叫小手术?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微创手术而已,你在外地,我不想打扰你。”
“你怕打扰我?”唐酒酒苦笑了一下,“我们的关系已经生疏到连生病都怕打扰对方的地步了吗?你宁愿找一个同事帮助你,也不告诉我。”
“找同事帮忙只是因为方便,没有其他想法。”
“就算你不愿意让我回来照顾你,之前总该告诉我生病的事吧?这病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前段时间有时会感觉头晕,去做了个头部磁共振查出来的。没告诉你是因为你那段时间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不想再给你多添一件。”
“我其实很希望你能给我添点所谓的烦心事。”唐酒酒叹了一口气,“哎,算了。”
文婷端着水杯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清辞姐,该吃药了。”
黎清辞接过水杯。文婷细心地把她扶起来,把药从瓶中取出来,倒在她的手心里。吃完药,黎清辞重新躺了下去。
“你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唐酒酒声音有些落寞。
“好。”
唐酒酒和文婷走出了卧室。
走到公寓门口,文婷突然开口道:“你知道清辞姐本来有机会去纽约工作吗?她是我们江城分部最有潜力的设计师。”
“我知道她很优秀,但她没有告诉我近期工作上的事情。”
“上个月公司又向总部推荐了一次,机会实在难得。清辞姐不知道有什么顾虑,她父亲总是出差,她在江城也没有其他亲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想离开江城,所以还没有决定。你是她的朋友,有机会的话,可以劝劝她。”
“我知道了。”
唐酒酒心情复杂地走在回去的路上。黎清辞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江城?她会是黎清辞顾虑的那个人吗?
唐酒酒没有去劝黎清辞,也没有再继续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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