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沿着石阶往下走,离观景台越来越远,四周也越来越黑,渐渐地便没入了石阶深处的浓雾里。
四周渐渐黑下来,杨鹤童从包里掏出手机,正准备打开照明灯,却见前方远远的有点荧光在跳跃。
那点荧光越来越大,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同时也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荧光到了面前时脚步声也近了,两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六角灯笼,灯笼的六个面都蒙以薄纱,灯笼里面的荧光竟是一只硕大的萤火虫。
两人再仔细一看,灯笼的后面还有一个毛绒绒的肚子。
陈硕臻的视线顺着那毛绒绒的肚子向上看去,一只黄褐色的毛绒绒的脑袋,那脑袋上长着尖嘴,细眼,还有一对三角形的耳朵立在头顶上。
陈硕臻轻松地笑了,是友非敌。
“哇!这只黄鼠狼怎么还直立行走啊?”杨鹤童惊讶地看了看陈硕臻,又说:“怎么还像个人一样呢?”
陈硕臻白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迎面而来的那只‘黄鼠狼’不乐意了,尖声嗔怒道:“喂!小子,你说谁是黄鼠狼?”
杨鹤童更惊讶了,“你你你,你会说人话?”
‘黄鼠狼’说:“你可看清楚了,本姑娘是狐族。”说着伸出一只爪子顺了顺自己脖子上的毛,“咱可不是那偷鸡的种族。”
杨鹤童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呵,长得挺像哈?”
狐狸没有再搭理他,而是朝陈硕臻欠了欠身子,恭敬地唤了一声:“师姐。”
杨鹤童惊讶地看向陈硕臻,心想这都能碰见熟人。
陈硕臻则惊喜地上前拉住她的爪子,问道:“既然你在此处,那师傅他老人家……”
“当然也在此处啊。”狐狸眨眨眼说:“师傅特地命我前来接你呢。”说着走过来一只爪子挽着陈硕臻的胳膊,另一只爪子继续提着灯笼。
灯笼没有手柄,只有一只铁环,那铁环就挂在狐狸的爪子上。
狐狸挽着陈硕臻的胳膊一起朝前走,时不时将头往后仰,转过头去从陈硕臻的背后看向杨鹤童,看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了,悄悄跟陈硕臻说:“师姐,这小子有点面熟啊。”
陈硕臻见她悄悄说话,自己也跟着压低音量,小声地说:“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你看谁不面熟?”
“也对。”狐狸点头说道。
杨鹤童也感觉到狐狸的视线了,悄悄跟陈硕臻说:“转告你师妹,别看了,没结果。”
陈硕臻夹在中间,觉得左右两边这二位,根本就是两个活宝,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居然解读得还合情合理。
下完石阶,也就走过了那团弥漫的雾气,前方地势渐渐平坦,借着灯笼发出的莹莹绿光,才看清楚两边皆是石壁,但越往前走,越宽阔。
杨鹤童没话找话,小声问陈硕臻:“老大,这只狐狸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狐狸的耳朵听觉极灵敏,抢在陈硕臻回答之前,调皮地说了一句:“你猜。”
杨鹤童不假思索地说:“大黄。”
狐狸的反应慢了半拍:“大黄不是狗的名字吗?”然后恼怒地说:“你才是大黄,你们全家都是大黄!”然后又向陈硕臻撒娇:“师姐,你看他。”
陈硕臻拍了拍臂弯间挽着的那只爪子,安慰她说:“他说的大黄兴许是一味中药呢。”
狐狸想了想又不满意了,噘嘴说道:“那中药里的大黄是用来治疗便秘的。”
杨鹤童说:“泻火通便,多好。”
狐狸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好名字,又恼怒地说:“你才拉稀,你们全家都拉稀!”
陈硕臻对杨鹤童说:“你猜的名字怎的如此庸俗?果然是狗肉成不了席。”
杨鹤童说:“狗肉怎么了?狗招谁惹谁了?”
陈硕臻又剜了杨鹤童一眼,杨鹤童赶紧说:“好好好,我错了,我庸俗,我肤浅,我无知,我给这位……这位狐狸小姐妹道歉。”说完顿了顿又问,“敢问这位……呃,新认识的朋友怎么称呼啊?”
那狐狸不再跟他计较,略微扬了扬头,有些小傲娇地回答他:“我叫旺财!”
“噗!哈哈哈!”杨鹤童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这……还不如叫大黄呢。哈哈哈!”
“你懂什么?”旺财又生气了,辩解说:“旺财这个名字多好啊,斯文儒雅,气质高贵。是你不懂欣赏,你个白丁!”
说着摇了摇尾巴,白了杨鹤童一眼,然后张嘴又想补一句,杨鹤童却抢在她前面替她说了:“我们全家都是白丁!对吧?”
“还算有自知之明。”旺财乐呵呵地说。
杨鹤童见这只狐狸是个小姑娘心性,也不再与她争辩,只是点头说:“是是是,阁下格调高雅,是在下孤陋寡闻贻笑大方了。”
两人一狐又走了大约两三里路,两边石壁已经远得看不见了,身边皆是野草和灌木,脚下的石阶也逐渐变成了一条石板铺好的宽阔大路。
前方光线渐渐变得充足,杨鹤童抬头,看见天上挂着两个发着淡黄色光亮的圆球,周围还飘荡着缕缕白云,他忍不住扯了扯陈硕臻的衣服,问:“老大,天上怎么还有两个蛋黄呢?”
陈硕臻白了他一眼,他马上更正说:“你这么看我,我就知道我又问错了,我是不是该问,天上怎么有一只双黄蛋呢?”
旺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说:“真是井底之蛙,这里是阴阳界,天上那两个所谓的‘蛋黄’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
杨鹤童更纳闷了,问:“太阳和月亮怎么长得这么像?”
旺财答:“这阴阳界在一片山脉的下面,原本是没有光亮的,这里的主人法力高强,自己亲手造了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造出来没地方放,就都挂在天上了,其实这里的天也不是外面那个天,这里其实是山的内部,叫洞顶更为恰当一点。”
杨鹤童问:“那为什么颜色都一样?”
旺财说:“挂一起太久,太阳褪了点色,月亮又染上了一点色,所以两个就变得差不多了。”
杨鹤童哈哈大笑:“哈哈哈,从来没有听说过太阳还会褪色,这质量……”话到嘴边及时刹车,他偷偷撇了一眼旺财,还是别得罪人了,“这质量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啊。”
旺财自然是听不出他话里带着讽刺,还高兴地说:“阴阳界的主人是阴阳尊者,跟师父是故交。”说完指着前方说:“到了。”
杨鹤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出现了一座矮小的城楼,城楼虽然矮小却极为精致,看那古香古色的翘角飞檐,顿时觉得格调典雅,屋顶上的琉璃瓦熠熠生辉,屋檐下朱红的殿柱和绚丽的匾额楹联,无不彰显着气派,匾额上面还龙飞凤舞地写着阴阳城三个大字。
杨鹤童说:“这城楼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就是过于矮小了,我要是想进这城门,恐怕是要匍匐着爬进去了。”
旺财笑嘻嘻地看了杨鹤童一眼,说:“等你走近了,如果能摸到城门的顶部,我把我的尾巴拿给你当披肩。”
杨鹤童正经八百地说:“你可别瞎说啊,野生的狐狸也是受保护的好吗?谁敢动你啊?这可是犯法的。”
当他们走近城楼时,看到了城楼上和城门口的守卫,杨鹤童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陈硕臻看不下去了,伸手替他把下巴朝上托了托,终于帮他把嘴闭上了。
那是几个半尺来高的小人儿,穿着却是现代的衣服,杨鹤童觉得有点像他们家小区的保安。
旺财率先一步跑上前去,在离城门口大约一二十步的地方,她的身体突然缩小,变得和那些守卫一般大小了。
旺财变小后回头朝他们招了招爪子:“快来啊。”
陈硕臻和杨鹤童也走了过去,杨鹤童走到离城门口一两丈远的地方,只觉得眼前的物体瞬间变大了。
那朱红色的城门大开着,门上的金色门钉排列整齐,像一排排的士兵,守着这座城。
和杨鹤童一起变小后,陈硕臻微微一笑,对杨鹤童说:“上面那个只是景点,这里才是真正的阴阳界。”
走进城门,城内车水马龙一片繁荣,街头巷尾都熙来攘往,街边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一个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城,杨鹤童东看西看,满脸新奇,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
“噗!”左边杂耍的艺人喷出一团火来,吓得围观群众后退了几步。
“豆腐脑儿,麻辣的,五香的,酸的甜的都有啊!”右边的豆腐脑儿摊贩也开始吆喝了。
“套圈,套圈,五块钱十个圈啊,套住就带走,古玩玉器灵符法宝都有啊。”套圈的摊贩听见别人吆喝他也不甘落后。
杨鹤童看着街上的行人,有半透明的游魂,有像旺财这样的精怪,也有人类。
他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能让牛鬼蛇神三教九流都在这里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还能和谐相处怡然自乐。
杨鹤童看见一部分人穿着现代装,一部分人穿着古装,一时间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穿越了。
只能问陈硕臻:“老大,这里是什么朝代?”
陈硕臻答:“别多想,跟你在同一个年代,穿越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杨鹤童问:“那为什么有些人穿着古装呢?你看你看,各个朝代都有。”
陈硕臻说:“这里不是都跟人间一样的吗?就不能有一批汉服爱好者?”
杨鹤童又问:“可是这建筑,为什么要修成仿古的呀?”
旺财听不下去了,抢着回答:“这可不是仿古,这里的阴阳尊者法力高强,他用法术搭建起来的这座阴阳城,历经一千多年仍毫发无损,历久弥新呢。”
“这建筑物都能历久弥新,为啥偏偏太阳褪色了呢?”杨鹤童不懂就问。
这个问题似乎把旺财难住了,她伸出爪子抓了抓头,歪着头想了想,说:“那可能也许大概是因为太阳和月亮离尊者太远吧,法力不容易到。”
旺财说完伸爪子招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一狐上了出租车,杨鹤童见那位司机满脸靛青色,头发长得像水草,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精怪。
只见那司机指间蓝光闪了闪,车便缓缓向前驶去。
杨鹤童小声说:“原来你们这儿开车都不烧油的?”
那司机瓮声瓮气地回答:“听这位小哥说话,应该是人族吧?”
旺财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扭过头来说:“小子,暴露了啊。”
司机到底和善,打圆场说:“人族也挺好的,而且我看这位小哥通身还透着点儿仙气。”
杨鹤童哈哈一笑,只当是司机大哥对乘客的恭维话。
车在阴阳城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陈硕臻和杨鹤童都快昏昏欲睡的时候,只听旺财说了一声:“到了。”
两人一狐下了车,车门一关车便开走了,杨鹤童急忙朝着出租车的远去的影子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诶诶,还没付钱!”
旺财慢悠悠却颇为用力地将杨鹤童的手臂按下来,说:“不用了,等他回家酬劳就会自动奉上。”说完便转身朝旁边那座府邸走去。
陈硕臻和杨鹤童两人一起看向那府邸的大门,门匾上写着“日月小筑”几个字。
陈硕臻笑了笑,说:“一千年了,一成不变,我都怀疑自己没穿越。”
杨鹤童轻声问陈硕臻:“老大,这里你来过?”
陈硕臻点点头,“当年师父还没收旺财为徒时,他想进入阴阳界就是叫我陪同的。当年不明白为何必须要带我进来,刚刚我自己试了试才知道,这阴阳界必须要阴阳平衡才能进入。”
杨鹤童小声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顿了顿又问了句:“这位阴阳尊者似乎为人很低调啊?”
陈硕臻说:“何以见得?”
杨鹤童说:“你看他的住处,要是换成其他人,怎么也得叫什么府啊什么宅之类的,他倒好,叫什么小筑,这名字跟这座府邸的气派程度完全不匹配啊。”
陈硕臻说:“低调我倒是没觉出,但他为人和善倒是众所周知的。”
杨鹤童听见陈硕臻夸别人,内心警铃大响,其他事情也不感兴趣了,只想问一个最要紧的问题,“男的女的?”
旺财回过头来,一脸坏笑,说:“怎么,你觉得如果是女的就不危险了么?”
陈硕臻看了看杨鹤童,笑了笑说:“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罢一脚踏进了日月小筑的大门。
其实刚刚杨鹤童问阴阳尊者是男是女,这个问题陈硕臻也不好回答,因为没人能从外表看出这位尊者的性别。
大家都只是听说,这位尊者的身体里住着一男一女两个魂魄,有人说是兄妹,有人说是夫妻,具体是什么关系,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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