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摇花到了午时才将兰朝贵的屋子收拾完毕,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统统被她收捡好放在了一起,以防以后兰朝贵找不到他的东西了会赖上自己。
“收拾完了?”兰朝贵坐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
王摇花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应了他一声:“嗯。”
“那可以去做饭了,我有些饿了。”
王摇花:“……”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从他吃完早饭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两个时辰。
她们忙里忙外的人还没喊饿呢,这位大闲人倒是先饿上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兰朝贵见她垮着个脸,十分不悦,他直起身子,将要发作。
王摇花脊背微微起伏,片刻后,她深呼吸一口气,淡淡开口:“没什么,你要吃什么?”
兰朝贵想了想,“家里好像还有几条鱼,你把它们杀了。”
兰朝贵爱吃鱼,可他娘做的鱼吃进嘴里老是有一股腥味,为此他还同刘大娘发了好大脾气。
“行。”王摇花挽起袖子。
王摇花听他的话,从屋后的浅塘里捞了两条鱼上来,她一手抓着一条鱼,那鱼两侧的腮一张一合,在她手中十分老实。
兰朝贵远远看着她,不免有些惊讶,过去不论是兰老爷还是刘大娘,抓个鱼总是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般,而如今眼前这人看着瘦弱,没想到还有点能耐。
当然,让他惊讶的还不止于此。
王摇花将两条鱼扔进了石槽里,放水清洗干净鱼身上的淤泥后,提起其中一条鱼扔在了砧板上,她一手按住鱼身,这鱼的尾巴还不停地拍击着砧板挣扎,王摇花神色淡淡,眨眼间,只听见“砰”的一声,一刀狠拍在鱼头上,那鱼便没了动静。
紧接着,她便开始刮起了鱼鳞,刀背从鱼尾往鱼头的方向推,鳞片四溅。
兰朝贵立刻捏着鼻子退开了几步,生怕这些脏东西粘到了自己身上。
王摇花若有若无地撇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停,紧接着,她用菜刀将鱼的腹部划开,徒手掏出里面的内脏,将鱼鳃取出后,她将鱼身放平在案板上,手起刀落,鱼头鱼尾就被分离出来,鱼身也被均匀地切成了多块。
兰朝贵本以为她会被这场面吓住,正想看她狼狈来着,竟没想到整个过程中王摇花面色平静得不像话,她的手法娴熟,彷佛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反倒是兰朝贵自己,此刻见血肉模糊的鱼内脏堆在一起,刺鼻的鱼腥味扑面而来,他的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没有少爷命,一身少爷病。
王摇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剁着姜末,些许姜汁浸进她手上的伤口里,最初还没什么感觉,现下却是钻心的疼。
三两下剁完后,王摇花草草清洗了手掌。
往灶炉里添柴时,她又瞟了一眼兰朝贵,此刻他拿着个树枝,站在鸡圈外,去戳那鸡窝里的鸡蛋。
王摇花:“……”
这尊大佛还不如就在床上躺一天。
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王摇花揭开锅盖,芳香氤氲,她用一根筷子蘸点汤尝了尝咸淡,觉得味道合适了便放下筷子,将鱼肉连汤一起盛进了碗里。
木甑子里的米饭也熟了,王摇花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还没开口叫兰朝贵,他自个儿便着急地凑上来了。
老早就闻见香味了。
兰朝贵看着桌上这水煮鱼,双眼放光,王摇花不过擦个手的工夫,他夹进碗里两大块雪白的鱼肉就成了一堆鱼刺。
王摇花没什么表情,似乎兰朝贵这反应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回到灶屋,从木甑子里拿出刚刚蒸上的干馍,在灶台下的坛子里夹了一筷子咸菜拌着吃。
兰家除了兰朝贵,其他人的吃食格外简朴,就连干体力活的兰大爷,也是喝白粥,吃咸菜。
她这些年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也听了不少八卦闲话,不是没见识过这种把儿子当个宝的家庭,退一万步讲,若是这兰朝贵有出息也就罢了,可他偏偏……
“还不错,比我娘做的鱼好吃。”兰朝贵突然开口。
王摇花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也没当他是在夸奖自己,她坐在石阶上,毫无波澜地回道:“嗯。”
“你之前当过厨子的?”
王摇花愣了愣,“不知道。”
“不错不错。”兰朝贵吃完饭,将碗一推,心满意足地揉揉肚子,还打了个尾音绵长的饱嗝。
他坐了一会儿,不免来了瞌睡,于是摇摇晃晃起身,回他屋子里去了。
王摇花啃完干馍后,没立刻去收拾桌子,她看着自己双手,有些忍不住去挤上面的伤口,清晰痛感袭来,她才能觉得自己还是真真正正地活在这个世上的。
如今待在这里,一是自己已经回不了家了,在这儿多少还能保一口吃食,二是若这姑娘家中之人寻到这里,也不易扑了空。
也不知这姑娘的家里人何时才能寻到这里来。
几只母鸡刚在窝里下了蛋,在圈里拉着嗓子引吭高歌,另外几只则在院子里一个劲儿地啄地。
王摇花无力地撑着头,盯着那只秃脖子母鸡发呆。
突然,她是像发现了什么,直起身子仔细看着眼前这只秃脖子母鸡,它眼部充血,身子还时不时抽搐一下。
王摇花起身,脚步轻轻地走到这只鸡的背后,它转头看见王摇花,夹着鸡翅膀摇摇摆摆地着急跑开,它的反应不比其他的鸡,王摇花眼疾手快,双手将它抓住。
她一手捏住这它的双脚,将它倒提起,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鸡的嘴中流出黏液,王摇花摸了摸它的鸡冠,还有些烫手。
王摇花数了数院子里的鸡,数完第一遍,以为自己多数了一只。
于是她又数了几遍,结果都是同一个数,多了一只,王摇花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中提着的这只鸡。
-
“什么?!鸡瘟?!”
刘大娘卖了一天的鸡蛋,傍晚才回到家,这才刚坐下,正打算给自己倒碗水喝,听见王摇花说起了今日之事,惊得她放下了碗,立刻站起身来。
鸡瘟可不是小事情,虽说她们家里养的鸡不多,可若是因为鸡瘟,害得一窝鸡全死了,对于她们家来说这可是笔不小的损失!
这要是人一不小心也染上了什么瘟症,尤其是她的命根子兰朝贵,刘大娘简直不敢想象。
王摇花点点头。
刘大娘沉默两秒,抬起头问她:“你确定?你怎么知道那鸡得了鸡瘟?”
这小姑娘竟认得出鸡瘟?
莫不是撒谎偷偷把这只鸡杀了吃吧?
王摇花过去也是靠看人脸色讨生活的人,此刻瞬间就听出了刘大娘的言外之意,她面如静水,淡然开口:“大娘若不信我,大可去数数圈里的鸡只数,另外,我看其他的鸡没有症状,害怕它们也染上鸡瘟,我就将那只鸡杀了,就埋在了院子外右边的第三棵大树下,刨了土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大娘可以将它再挖出来检查一下。”
“不了不了。”刘大娘听完她的话,自己也懒得再去麻烦,见她一本正经,这下倒是真信了。
刘大娘思索片刻,拧着脸,怒气冲冲,“我本以为那些人会在我们的鱼塘里动手脚,于是让兰丫头日日都去那边守着,没想到他们竟将主意打到了门口来了!”
旋即,她又把目光落在王摇花身上:“你不是一整天都在家吗,怎么都好好不盯着些?”
王摇花:“……可能是我做饭的时候他们放进来的吧。”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想起自己做饭的时候,兰朝贵一直都在院子里。
于是她告诉刘大娘,兰朝贵可能看见了将这只鸡放进院子里的人。
随后,刘大娘便去了兰朝贵那屋里,王摇花站在屋外,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朝贵啊,今日中午你可有在我们家附近看见什么鬼鬼祟祟的人?”
“鬼鬼祟祟?没看见。”
“你确定?”
“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能别说话了吗?我听着烦。”兰朝贵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不耐烦。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别生气,”刘大娘立刻放缓了语气,“为娘的就是想问问你,是否看见有人偷偷放了一只病鸡在我们院子里,既然你没看见,那就算了。”
刘大娘说完,正打算离开,兰朝贵的声音响起,“鸡?”
刘大娘折了回来,“对啊,就是一只秃了脖子的鸡。”
“你说那只啊,我想起来了,它迷路了,跑到我们院门口来了,然后我就把它放进来了,白送的鸡不要白不要。”
王摇花在屋外听见这话,都替刘大娘感到心累。
敢情是这臭小子自己把瘟鸡抱进家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刘大娘僵在原地,张张嘴半天都没能说出话。
兰朝贵若是看见了放鸡之人,那她定是要提着那瘟鸡去他们家门口闹一闹的,说不定还能讨一笔钱。
若是没看见也不妨碍,反正跟自家有矛盾的也就那几户人,届时她挨家挨户地上门闹一通,虽讨不到钱,不过借着这个由头去恶心下他们也是不错的。
这下倒好,这只瘟鸡竟是兰朝贵自己抱回来的。
“那鸡丑是丑了点…”兰朝贵道,“哎呀,你们要是嫌弃,明天杀了,也好给我炖碗鸡汤来喝喝。”
文中鸡瘟症状来源网络,不是专业人士,大家不要当真~
木甑子:有点像木桶,用于蒸米饭或者蒸食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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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鸡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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