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予潜暂且兼任礼部侍郎,只是赵翊为给表弟王良预备嫁妆的临时举措。
面上一件小事,奈何朝中有人嗅觉极为灵敏。
叶相以前是文官翘楚,可惜英年早逝,彼时叶家只剩妇孺,人走茶凉。
当下叶予潜为天子近臣,凭军功起势,瞧着风光无两,实则大晋军队的根基,当以韩家和白家为首。
武将与文臣,在大晋官场泾渭分明。
瞧着御史大人们那副肝脑涂地劝诫君王的模样,赵翊心底暗自发笑。
丞相大人对朝政把持得真紧,这些大臣原来这么听话。
仿佛让予潜当个礼部侍郎便会坏掉国之根基。
“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赵翊早就料到当下的情景,饶有兴致看向阶下大臣,眼神多了几分玩味,问他们:“既然叶卿不可,你们倒是说说,谁最妥当?”
“……”
大臣们再如何墙头草,也要顾及上面的人是赵翊。
该闭嘴时就闭嘴,此时要是点出人去,可不是将那位同僚架在火上烤。
他们答应站队,却没想真得罪人。
几个意志不坚的大臣把脸藏在笏板后,悄然撇过眼看左相。
赵翊马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且深受委屈的样子。
“那是朕的表弟,他既又如此大义,朕不过指个妥当人顾他周全,众卿何至于此?”
按说赵翊这事办得也不算过分,比起史书上的昏君举措,不值一提。
他们这么做,都是要给左相大人面子。
当下便有几个大臣心底不踏实。
女皇陛下冷冷一笑,懒得给谁面子,直接点明始作俑者。
“左相还未为国丈,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群臣倒吸一口冷气。
这话说的极重。
先帝在时,也不会当朝就下丞相的面子。
左相连忙出列,手持笏板,将腰弯的极底。
“臣惶恐。”
女皇陛下主打一个年轻气盛,捏着手上的蜜蜡佛珠,露出璀璨笑容。
独属于年轻帝王的锐气,刺得堂下大臣恨不得退避三舍。
“朕记得当年叶相对您多有照拂,不然……将来让叶大人也去科举一回?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这一回,赵翊这个昏君是当定了。
平日她好脾气,惹得群老东西不知轻重。
大臣们心里犯嘀咕。
若叶大人从科举取仕,将来的位置可不仅仅是暂理礼部侍郎。
依着陛下的宠爱和倚重。
那可是叶相的儿子!!
早前忙着为左相站队的人有些懊恼,很明显,陛下是要扶叶相之子上位制衡前朝。
“臣……”
赵翊几句话,将左相呛得面红耳赤。
左相也想不到,赵翊竟然在众臣之前落他的面子。
赵翊随手一挥,回身坐回龙椅上,示意不想再谈。
“算不得什么大事,江南北道筑堤一事,还差多少银两?”
若有不长眼的再问,就是自取其辱了!
赵翊抛出来的问题更加棘手。
朝廷的银两岂会够用,起历来就是无底洞。
前几年战事几乎耗尽国库,若不是抄一个国舅爷,恐怕大臣的俸禄都发不出去。
说正事时候,大臣们反而一个个都不说话,赵翊居高临下,目光一寸寸扫过下面那群糟老头子。
“怎么?一个个哑巴了!?”
“想来你们平日里办事不力,反而揪着朕拿错处,诸位大人,果然是欺我年少啊!”
恶奴欺主,古已有之。
抄了国舅爷,实则一把双刃剑。
左相无人制衡,其子左思成又要入主中宫,这些大臣们惯会看人下菜。
……
叶予潜仍旧当着御前侍卫,此刻在殿外里面乱糟糟吵嚷,若不仔细看,就会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笑容。
左相散朝,自叶予潜跟前经过,通身带着一股怒气,仿佛今受了极大委屈。
一贯最有风度的丞相大人,叶予潜身畔停步片刻,冷淡的哼了一声。
叶予潜恍然未觉,恭敬作揖行礼。
……
勤政殿内,叶予潜安静的为圣上研墨,女皇陛下今日出了一口恶气,心中快意,随手翻开折子,目光却留连在叶卿一本正经的面庞上。
“他们就差参爱卿一本狐媚惑主了!”
狐媚惑主?
赵翊还未乱方寸,并没有为他烽火戏诸侯,算什么狐媚惑主。
叶予潜自小在宫中小心翼翼讨生活,当下勉强才爬到这个位置,无权无兵又无钱财。
这便是狐媚了?
此刻赵翊已经将朝廷握在手中大半,戾气比先前淡了许多。
她历来如此,腹背受敌之时最是疑心。
叶予潜不能要,只能等她给。
如今,陛下愿意给了。
墨汁已经够浓,叶予潜将墨条放到一边,仍是垂着眼恭顺的模样。
看来他坤泽的身子也有好处……
左相如此在意,是他心虚。
国舅爷的家产,面上是尽数归入了国库,当中有人中饱私囊。
赵翊早察觉其中几宗大的米粮、茶叶生意,莫名没了踪影。
为王良预备陪嫁,必定会发现些不该发现的事情。
赵翊无心批折子,拉着爱卿就去了偏殿。
“兹事体大,唯有爱卿,朕才安心。”
一场情.事,赵翊算是收敛,浅尝辄止.
不似早前将人压在塌上予取予求,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云收雨歇之后,女皇的发髻略有松散,眼中含笑,魅惑至极。
妖孽,真是妖孽。
女王陛下把一条祖母绿嵌红珊瑚手链耐心系在叶予潜纤细的腕子上。
最大的祖母绿珠,用红珊瑚镶嵌了一只鹰爪的形状。
不像寻常的配饰。
叶予潜佯装不知。
“这是?”
赵翊轻轻抚摸他的腕子,温热的呼吸掠过他的耳垂。
“调遣隼狼的信物。”
隼狼。
鹰隼与恶狼。
陛下将先帝留下的影吾卫重新筛选编制,就是如今的隼狼。
那人又吻了吻他的手心。
“予潜收好,将来必有大用。”
……
赵翊似乎分外满意,面上桃色未散,深深嗅了一口叶予潜身上幽冷的合欢香气。
低笑:“华老御医把你身子调养得不错。”
叶予潜回身,揽住陛下的腰身,学着三分以前王良撒娇的调子。
“多谢陛下赐药。”
前几日,华老御医又让叶予潜服用一洗髓丹。
约莫是改了几味药,这次用来不如早前削骨扒的痛,尚能忍受。
叶予潜在家中歇息的一日,略一调息,便觉气血充盈。
叶卿气血充盈,在那种事上,便更得圣心。
……
叶予潜有条不紊,为王良备嫁,一丝一缕,唯恐照顾不及。
他虽不在御前伴驾,与赵翊的关系反而更亲密几分。
叶爱卿总能为陛下带回有用的东西。
转眼年关将至,叶盈盈担心哥哥孤寂,回家过年。
从前她有姊妹可以拌嘴,两个人也可以闹出一群人的热闹。
今年的叶家很冷清。
除夕之夜哥哥也要忙于公务。
“哥哥。”
妹妹甚少来书房找他。
满脸的心事藏也藏不住。
叶盈盈不安的绞着帕子,她也想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期期艾艾开口。
“要不然,之前和白家的婚事……我去。”
“白家掌军,听闻白泽很受器重。”
叶盈盈忐忑看向哥哥。
哥哥听见这话势必会大怒。
出乎意料,哥哥并没有责怪她,反而冷静的为她分析局势。
语重心长对妹妹道:“我不知是谁与你多说了话,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盈盈,莫要将自己看得太重,白泽岂会因你去撼动国公府?”
“恐怕他自己都还自身难保。”
那便是小女儿家看多了话本,常常误会之事。
自以为一点儿女间的爱恨情仇,便能感天动地。
就说他在陛下身边这么些年,见多了这种人。
哪怕如今赵翊已有出培植叶家势力意愿,确实放些权力在他手中。
兴许在不痛不痒的事上,陛下会回护一二。
他可没有王良那么单纯,妄想女皇帝会为男欢女爱,背弃天下。
叶予潜幽幽叹息,大约是以前丹丹写的话本看多了。
叶盈盈眉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可是哥哥,我想帮你。”
叶予潜的手轻轻落在妹妹肩头拍了两下,忽然加重力道:
“你只需平安,就帮了哥哥的大忙。”
“答应哥哥,万万不可再做此想,我们盈盈就是要嫁,也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
有些事情,有他一人,便够了。
或许白泽将来可成大器,若能结为姻亲,必有一份助力。
但是,他已经护不住丹丹的性命,更舍不得再让盈盈……
叶盈盈能想到那一点,她并不愚笨。
“可是……”
哥哥正当婚嫁之妻,是天子近臣。
将来的婚事,必定不能顺心顺意,叶盈盈眼看着这些年哥哥的如履薄冰。
她心疼哥哥。
“可是哥哥,将来圣上会给哥哥赐婚吗?哥哥能不能娶到自己心仪的嫂嫂?”
显然是不能的。
叶予潜看着妹妹泪光盈盈,他又怎么和妹妹开口。
他这个样子怎能娶妻呢?
难不成将来为掩盖身份,平白把一个无辜女子诓骗进叶家,毁了她的后半生?
况且……
那是皇帝陛下,未必会容许如此。
叶予潜露出一个让妹妹安心的微笑。
“如今朝局不定,此事不急。”
叶盈盈犹豫片刻,从广袖中取出一本册子。
“这是我续的书,劳烦哥哥转交给阿良。”
《皇女陛下选夫记》
……
过了年去,女皇大人的心情就更好了。
左相为让左思诚顺利的登位,妥协几分,马上就是国丈身份,更要避嫌。
朝堂之上,赵翊的政令推行得十分顺利。
今日赵翊玩心大起,从后面蒙住叶予潜的眼睛。
叶予潜微笑。
“陛下,您又调皮了。”
叶予潜拿在手里的册子被女皇陛下伸手夺去。
他拿在手中,就是为让她看见。
“让我瞧瞧,这本书是怎样一个结局。”
送给阿良的书。
自然讲的是阿良如愿嫁给皇女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儿育女,恩爱白头。
写书人总给看书人留下一场幻梦,哪怕如过眼云烟,一碰就散。
赵翊像在看旁人的故事,兴致勃勃不过一瞬,转而便关注起叶予潜整理上来的账册。
显然,陛下对这堆东西更满意,略看过一册,漂亮的唇角勾起笑。
“银两有缺,册封大典要减省几分。”
女皇陛下早就做好了打算,势必要让未来的国丈家出点血。
“我这边减了,自然有人添上,还能换个好名声。”
……
叶予潜粗粗算过,册封大典所需很多东西都是库中现成的,开销并不大。
“臣先前不是……”
年前才归拢国舅家余产,刨开王良嫁妆,还剩不少银子。
赵翊笑意盈盈,轻轻压压他的手指:“你留着,将来予潜笼络人心,岂能少了黄白之物?”
她对心腹确实不错,赵翊在培植他。
……
叶予潜有一事,一直放心不下,见赵翊心情甚好,小心翼翼问。
“陛下,要见一见县君吗?”
赵翊凑过来,将他环住,轻轻笑声传进他耳畔。
“爱卿心地良善,如今……恐怕阿良也不愿见我吧?”
叶予潜有些可怜阿良:“陛下误会了,阿良很舍不得陛下。”
女皇陛下的手落在他腰间,缓缓的抚上后背落在叶予潜漂亮的脸蛋上。
“朕,真是舍不得。”
赵翊喃喃道:“若不是父皇病重,兴许还能让舅舅看见阿良出嫁,可惜。”
舍不得什么呢?
叶予潜心头微冷。
这便是帝王吧?
喵喵,明天有点事,下一章要周一十二点了?!
大家周末愉快!!
……
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
周一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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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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