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祂的话，慕青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开始仔细观察从身边飞过的每一片“噬”。
长的短的。
厚一点的。
中间拉丝几乎分成了两段的……
慕青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看不出什么。
她用肩膀碰了碰宋游：“你有什么想法吗？”
宋游看着这一片别无二致的灰色，语塞了。
他咧着嘴，长长“额”了一声。
慕青无奈道：“好吧，我知道了。”
宋游：……
他好忧伤，感觉自己好废。
即使是拿到了司南剑，依然没有什么用处。
等等，司南剑？
虽然刚才祂说剩下的这些“噬”无法用寻常方式消除，可宋游依旧想试一试。
万一是祂唬人的呢。
于是金光一现，司南出鞘。
慕青偏过头看了看他。
说起来，她上一次看到宋游用剑，还是在突破之前。
然后，慕青就看着宋游用司南刺向面前的“噬”。
嗯，果然没有任何效果。
像是手穿过了烟雾。
宋游刺出这一剑后，却是愣住了。
这把剑，居然在发光。
不是平常他给剑注入灵力时均匀的光。
而是在剑尖的位置，延伸出了一条细细的金光。
真的很细，像风筝线那么细。
也像风筝线一样，延伸到远方。
要不是宋游修习后五感更敏锐了，他根本不会看到这条线。
他试着动了动手里的司南剑。
那条金线也轻轻摇动。
他将司南杵在地上。
那金线颤颤巍巍，从地上缓缓升至三四寸高的位置，延伸进那一片灰雾中。
这是一个前所未见的情况。
宋游呆立了片刻，拉了拉慕青的手。
慕青：“唔？”
宋游看看她，又看看司南，犹疑地问道：“你能看到一根金线吗？”
一边又伸出手在司南剑上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开始的，很长很长，向远处延伸了。我看不到尽头。”
慕青围着司南剑绕了一圈，又伸手在宋游比划的方向上摸了摸，谨慎道：“我这里是看不到什么。”
宋游小声“啊”了一下。
这时，他看见那距离地面三四寸高的金线，突然上升了！
可司南剑分明还在他自己手中，没有活动。
宋游更迷茫了。
他向慕青简单说了自己的所见。
慕青沉吟片刻，道：“司南剑，毕竟是天枢峰上很高阶的武器了。它这样做，一定有它的道理。”
宋游好像有了什么不清晰的预感，他说：“……那我们跟着金线往前走，去看看？”
慕青点头。
二人便顺着这金线走下去。
像是在旷野中寻找风筝的尽头。
现在的世界里，平海宗已经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是一片无尽的荒原。
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空间的变化。
宇宙洪荒，万物混沌。
不知道走了多久。
司南剑上的金线颤了颤，陡然拐了个弯。
不见冬横了过来。
慕青看向金线的拐弯处，那里在远方隐隐涌动着“噬”。
依旧是别无二致的灰色。
宋游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来：“那里！”
他指着慕青刚刚看过的地方，声音有点抖，应该是缘于激动：“我刚刚看到，一个金色的影子，后面带着这根金线。”
“它躲起来了！”
慕青听了，默默揉了揉眼睛。
依然没有看到宋游所说的金线和影子。
她看着宋游手中的剑，道：“这应该是只有你自己才能看到的吧。”
宋游神色中有些疑惑。
慕青试图解释：“就像段邀泉的鞭子，可以沟通时空。”
她说完这句，自己愣了一下。
在这片荒原上沉默了。
宋游的神情也不太好。
他想了很多。
最终，他似乎抓住了思绪的尾巴。
宋游语气中带着些激动：“我记得当时在天枢峰上，被司南剑吸进去时，好像，好像说它能指引我的方向？”
慕青闻言，点了点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个金影，就是世界意志。”
话毕，宋游眼睁睁看着那条金线抖动的更厉害了。
一会儿向左。
一会儿冲天而起。
宋游的视线跟着它流转，一时竟有些眼花缭乱之感。
落在慕青眼里，就是宋游在虚空中四处乱看。
她叹了口气，道：“祂这个样子，肯定是我们猜对了。”
宋游听她说完这句话，只觉得那金线几乎像疯了一样在动。
他捏了捏鼻梁，道：“我会看清那个金影在什么地方的。”
慕青点头：“嗯，你给我指个方向就好。”
二人御气升至空中。
原本向上升的金线又匍匐在地上了。
慕青看着宋游视线的变动，冷笑了声：“是打算从鼠洞里逃跑吗？”
宋游看着紧紧贴在地上、妄图用其他“噬”来遮挡自己的世界意志，说：“嗯，祂现在恨不得钻到地里。”
话毕，伸手指了个方向。
不见冬掀起十丈长的刀光，重重劈下去。
“噬”纷纷逃窜。
地面动了动，却毫发无损。
也对，“噬”已经吞掉了一切，再也没有什么能损坏的东西了。
慕青站着地上，身姿修长，扬声问宋游：“现在在哪里？”
当她挥刀后发现四周毫无变化时，就已经意识到世界意志溜走了。
宋游远远对她指了另一个方向，自己先挥着司南剑冲了上去。
身后破风声响起，慕青在两息之内追上了他。
宋游看着慕青的背影：……
很好，他唯一的用处就是能看见祂的位置了。
宋游试着用传音法：“对，就是你现在这个方向，直行十五丈吧，然后向下一丈！”
祂的声音突然响起：“傻子！以为我听不到吗？”
宋游：“哈？”
慕青飞回他身边，解释道：“毕竟是世界意志，总是有些特权的。”
宋游看着那金影，指了指，又眼见着祂溜走了：“这怎么办。”
他开始胡言乱语：“我把司南剑给你吧。”
慕青吸了口气：“我还有另一个方法。”
宋游看着她。
慕青把宋游拉到身边。
片刻后，自她身周日，缓缓溢出绯色的灵力。
宋游这时还伸手摸了一下：“这个颜色挺好看的，月白色也好看，都好看。”
慕青勾了勾嘴角：“嗯，那就多看看。”
宋游只觉得这话有点奇怪，未做多想。
空中绯色的灵力越来越多，空间出现了隐隐的波动。
宋游那不对劲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他问：“这么多灵力，都是你的？”
慕青平淡地“嗯”了声，道：“化神期吗。”
宋游点头，但心中总有不安。
空间中的绯色愈加浓重了。
祂的声音出现了，祂狂笑着：“你是打算变成废人吗？”
宋游悚然一惊，看向慕青。
慕青的神色依然平淡：“说不上是废人。能重伤到你，灵力尽失也无妨。”
宋游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按住她的手臂“能停下来吗？”
慕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又不会死。”
宋游：啊啊啊啊！
修真界的灵力尽失，这和寒窗苦读十八年不能高考有什么区别！
他的劝阻毫无用处。
绯色的灵力中，亮起了点点星光。
那光芒愈加明亮，最后爆开，成了一片刺目的空白。
那金线和金影的光芒，在这灵力炸开的光芒映衬下，犹如萤火与日月。
宋游呆呆地看着那光芒渐渐熄灭，另一只手还拉着慕青。
慕青的手指动了动，说：“快，帮我看看世界意志在哪里。我现在还能动用灵力片刻。”
宋游的眼睛很胀、很酸。
闻言，他努力睁大双眼，最终在身后的地面上，发现了蠕动的金影。
半死不活，苟延残喘。
他手臂重若千钧，指了指那个方向。
于是，他另一只手里的柔软消失了。
慕青带着不见冬冲了出去。
祂的声音在颤抖：“你竟敢……”
祂的话不知道是被第几次打断了。
被凛冽的刀光打断了。
被永远打断了。
灵力的余光渐渐暗淡下来。
宋游看到，自己司南剑上面延伸出的金线消失了。
远处慕青脚下的金影也消失了。
那些“噬”也消失了。
可是，世界为什么还是灰蒙蒙的呢？
宋游向慕青跑过去。
慕青也转身慢慢走来。
她右手拎着不见冬，刀尖在地上划过。
左臂上被灵力炸出了一个不小的伤口，留着血。
那些向下流淌的血液被手腕上的石榴石手串接住了，又很快浸透了宝石，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宋游终于跑到了她身边。
结果发现她眼睛也有点红。
他有些无措地抱住了慕青：“你……”
慕青将尖尖的下巴埋到他的肩窝了，声音闷闷的：“宋游，我以后没有灵力了。”
宋游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扶着她的后背。
慕青干脆将整个脸埋在他脖颈间，声音在衣料的遮挡下含糊不清：“以后，我想去塞外，去漠北，你要用司南剑载着我去。”
宋游低声在她耳边答应着，又允诺了很多。
慕青在他肩上趴着趴着，突然感觉周遭亮了起来。
她抬起头来，看到周遭灰蒙蒙的一切渐渐消失了，上方开始变蓝。
慕青低头，看见脚下透出绿意。
这是平海宗内的景色。
再远处一些，是刚才消失的各个修士。
他们还保持着支撑防护罩时的样子。
有着一张张慕青熟悉的脸。
——修真界，要恢复正常了。
一点点星光汇聚，形成了一张大网。
宋游指着这个网，拍了拍慕青。
慕青抬头，然后这张网就向她扑来！
然后完全融到了她身体里。
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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