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轮交战间，徐昕兰已经占了上风。
因为魔尊操纵着叶问玲的身体，战斗力是大打折扣。
虽说如此，那也不应该是他打不过一介无名女修的原因。
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
这不可能。
明明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
徐昕兰的剑光倒映在他的瞳仁中，渐渐逼近，堪堪斩过叶问玲的发丝。
奇怪。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这女魔修一点反应都没有。
从开始到现在，她就像是一个玩偶一般被操纵着。
她的目光在扶清殿逡巡了一番，眉间的金印闪闪发光。
直至视线锁定在封魔门前。
门缝间上下飘忽的根根黑线无不昭彰着这一切的原因。
脚下蓄力，徐昕兰缓缓地划开一道带着凛冽冰雪气息的剑气。
看似刀刀朝向叶问玲，却都在最后一刻陡然调转方向，向着封魔门间的黑线飞驰而去。
魔尊反应过来时早已为时已晚。
眼前只剩在尚未消退的冰寒之气，徐昕兰已经闪身至封魔门前，问雪剑利落地斩下。
轻敌了！魔尊想破脑袋都没能想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丫头可以看得见他的“无迹”。
所谓“无迹”，就是他操纵傀儡的工具，他干涉外界的媒介。
就连祁桂何都做不到，她凭什么可以做到？
可是魔尊到底是魔尊，就算是再怎么不利的局面，他都可以找到漏洞钻。
他一个箭步，抓住须臾之间的机会提起祁桂何：“你若胆敢灭无际，等着你的就是祁桂何的尸首！”
问雪剑有一瞬间的迟疑，可随即就像是毫不在意般地落下。
“嘣——”无迹灭，魔尊感受到丝丝力量将他剥离出叶问玲的身体。
就算是在最后一刻，他也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祁桂何和徐昕兰。
他嘲讽地看了祁桂何最后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对他施下了最歹毒的魔咒。
锁情咒。
他倒是想看看忘记了自己感情的祁桂何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目光转向将问雪剑收入剑鞘的女修，他恶劣地一笑。
祝你好运。
忘记了情感的祁桂何就是他手里最称手的兵器。
魔界之徒，一旦忘情，便如凡人失忆。
他将无悲无喜，记得所有事，却再也没有当初那股汹涌澎湃的炽烈的情感。
他只会记得徐昕兰对他的见死不救，并将她划入敌对的阵营。
待到他手刃她的那天，锁情咒才会失效，所有情感在那时汹涌而至——
魔尊兴奋地想，那将是多么有趣的画面。
没错，他就是要毁了他们。
徐昕兰微微侧身，目光越过霎那间径直倒地的叶问玲，落在一脸痛苦的祁桂何身上。
幸好她的猜测没错，魔尊是不可能牺牲掉手中的大杀器的。
彼时祁桂何忍受着蚁虫噬心般的痛苦，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丝丝缕缕地从身体中抽离，可是他摸不着、抓不住，也阻止不了。
加上先前受到的伤害，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抛进了炼狱之中，被烈火不断炙烤焚烧。
徐昕兰犹豫地迈出一步，却见祁桂何周身的气质一变，方才的痛苦早已不见踪影，他支着墙壁站了起来，笑着向她致意：“兰儿，我无碍。”
谁关心你有没有事了，她只是想确认是否斩草除根了。
她收回视线，毫不留恋地转身，立马开始结印加固封印。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祁桂何收起虚假的笑意，眼神阴翳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她竟然如此漠视他的性命。
魔尊的锁情咒不能说是没用，可是他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了，即使这一世的情感被封锁了，他还有前世的余情。
没关系。
他们的感情会恢复如初的，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虽然这么宽慰着自己，心口处还是传来丝丝撕裂般的痛楚，他难耐地深吸一口气：“兰儿方才是有把握可以救下我吗？”
他屏息敛声，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救你？”徐昕兰冷嗤，“我可不是养虎为患的大善人。”
一瞬间，祁桂何如坠冰窖。
他如鲠在喉：“养虎为患？”
苦涩在他的口中蔓延流淌。
“我在兰儿心中就是如此之人么？”
就好像只有他一人将二人的过去铭记在心，她却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有什么在二人之间逐渐破裂。
“也是，你给的纯灵血是假的，你说的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是假的······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啊？”抬手擦去唇边渗下的血迹，祁桂何目光灼灼地盯着被光柔化的少女的侧脸。
杀他？徐昕兰倏地睁开双眸，侧目看向站在阴影里的人。
“可是我给你的血是真的，我对你的心意也是真的，你当真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他的血确实很有用，不然她的灵力恢复得不会有这么快。
至于杀不杀他······她不想去想这么多，也顶多算是利用吧。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在前世是导致她间接死亡的凶手啊！她有什么可愧疚的？
就在这时，叶问玲醒了。
她揉了揉额角，没有惊动面前对峙的两人，只需一眼，便足以让她怒火中烧。
竟然一个都没死成。
她看着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再看看面前相视而立的二人——她付出那么多换来的是什么？
暗暗驱动起魔咒，她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两个的。
叶问玲若有所思地扫视着徐昕兰，最后将视线落在她的剑鞘上。
好极了，游戏她想到了。
手中飞速结印，她的身体随着阖上的双眼而轰然倒下。
同一时刻，徐昕兰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祁桂何下意识想要上前扶住她，但一想到她今日的种种行为，脚步又生生停下。
“徐昕兰”的嘴角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个弧度，又悄悄掩盖。
“我当然感受的到。”叶问玲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唇齿相碰，再度吐出冰冷的话语。
“要是你杀了她，我就让你得偿所愿。”她指着倒在地上的“叶问玲”，强压着扭曲的快感。
她成功地占据了徐昕兰的身体。
这招移魂换体之术竟还有用武之地。
如今倒在地上披着她的外壳的正是徐昕兰。
很不巧，徐昕兰已经有了醒过来的趋势。
“得偿所愿？”祁桂何有一丝怔愣。
“没错，”叶问玲靠近他，轻轻抚上他的胸口，“得偿所愿。”
霎时间，他的心脏好像是要跳出胸膛。
祁桂何捂住自己的双眼，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他等到了。
别说是杀掉一个叶问玲，就算是杀掉魔尊，只要是徐昕兰一声令下，他必做到。
他拖着红缨长枪，一步步靠近“叶问玲”。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那么接近过幸福。
徐昕兰现在眼前一片迷蒙，摇了几下脑袋她才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她正在思索祁桂何的话呢，没想到眼前一黑，就像是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了位置，挤出了躯壳一样。
待看清来人，她才疑惑开口：“祁桂何，你······”
又在耍什么花样——这句话被堵在嗓子里，被一口鲜血替代了。
长枪入体，就像是人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痛苦与不解交织之间，更多的是愤懑。
直至瞪大的瞳孔中印出自己原本的身体，徐昕兰这才恍然大悟。
她看着“自己”歪着头笑，那笑容真是瘆人。
这下她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她被人换了芯子，再一看自己的穿着，那个人就是叶问玲。
“祁桂何！”她呜咽着，眼珠里像是要喷出火星子，“连是不是我都分不清，你还配谈真心？”
眼见着祁桂何微微一僵的身体就要转过头来，叶问玲先一步抽出佩剑，朝着徐昕兰就是一剑。
强忍着痛苦，徐昕兰抽起掉在地上的长剑抵挡在身前。
利刃相触，徐昕兰手中的长剑被问雪剑强悍的剑气弹飞出去，失去了武器的她眼中浮现了一丝灰败，可也仅仅是一瞬间。
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她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指尖轻触地面，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自然万物的名字。
不管是什么，只要可以出现，就还有活着的机会！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愈发趋近的利刃。
看来自然之力只有用她自己的身躯才使得出来。
肌肤再度被锋芒破开，她几乎是认命般地闭上双眼。
“锵——”祁桂何挑开那致命的一剑。
不对劲。
从刚才开始，“徐昕兰”就很不对劲。
虽然他也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开口说出这句话，可是现在他冷静下来了。
“叶问玲。”他面色不虞地看向“徐昕兰”。
“解咒。”
“哈哈哈······”叶问玲痛快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被你发现了呢。”
“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你应该知道移魂换体之术吧。”
心里咯噔一声，祁桂何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肉里，直至掐出血来。
他知道。
所谓移魂换体之术，一旦施展无法逆转。
也就是说，他没法杀了叶问玲。
她顶着徐昕兰的皮，他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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