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山的四月总是灰蒙蒙的。
森林里散放着清凉,细雨花针般地交织,斜斜地消失在片片绿意间。
地上的水洼倒映着世间,一切都是祥和的模样。
直到一只云头履踏碎了这镜花水月。
“动作快点!被山主发现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狼妖握着大刀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催促身后的猪妖。
猪妖手中拖着一根绳子,绳子的那头捆着一位样貌狼狈的少女。
虽然周身已经被污泥染得黑乎乎一片,却还是无法遮挡她身上散发出的光彩。
洁白似玉的肌肤被麻绳勒得泛红,布条更是死死堵住了她的嘴巴。
泪水早就已经淌尽了,奋力挣扎后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绝望。她满眼死寂,任由这两只妖将她拖至那未知的地方。
那猪妖见她放弃了反抗倒也觉得稀奇:“怎么不动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孤秀小姐······”
话还没说完,猪妖就感觉头顶一痛。
狼妖收回手:“要你多嘴了吗?耽搁了任务你来负责吗?你负责得起吗?!”
猪妖咕哝了句什么没敢再还嘴,只是用力将绳子往身上拉了拉,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狼妖。
穿行过狭窄的林间,辛幽珠的脸不断被锋利的枝叶划伤,粗粝的石子划破她的襦裙,直到将她的大腿划得血迹斑斑。
她虚弱地呜咽了两声,眼睫颤了几颤,正要努力撑开千钧重的眼皮,没想到突然整个人被扔了出去,摔在坑坑洼洼而又肮脏至极的地面上。
这一摔对妖族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对辛幽珠这个人族来说却几乎废去了她的半条命。
辛幽珠眼前直冒金星,铁锈味在喉间蔓延开来,还没等她呕出一口血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扼住了脖颈。
来人将她拖起来抵在身后的树干上直至辛幽珠双脚离地。
浓厚的窒息感使得她扑腾起来,生的本能促使她死死护住了自己的脖颈。
“区区人族废物,真把自己当成是山主夫人了。”孤秀面色不虞地盯着面前濒死的人族少女,手里没有留一点情。
“今日本是你和他的大喜日子,”孤秀轻嘲,“那我就在今日揭露你的真面目。”
说着她突然松开手,禁锢着辛幽珠的力量瞬间消失,她重重地坠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代表着生命的气息,好几次差点没有喘过气来。
孤秀变化出一杯毒酒,故意随意地晃动了几下,有毒液洒落,滴在辛幽珠的身上。
被毒液触及的肌肤开始腐烂,尖锐的痛感铺天盖地向辛幽珠袭来,她抑制不住就要失声尖叫起来。
孤秀不悦地一挥手,辛幽珠就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声带被损毁,她只能逐渐瞪大血丝遍布的双瞳。
“痛么?”孤秀蹲下身,微微勾起她的下巴。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孤秀忽然甩开她的下巴,将装着毒酒的琉璃盏抵到辛幽珠的颊侧,感受着她的颤栗,愉悦地笑了,“只要你将这碗毒酒送进柳相旻的肚里,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孤秀笑吟吟地用手指轻触她的皮肤,若即若离,一下又一下,特别有耐心地描摹着她的轮廓:“你也不想这张脸就这么毁了吧?”
辛幽珠别开头,似乎很厌恶她的触碰,眼神中似要喷出火星子。
“兔子急了会咬人,你急了能干什么?”玩够了孤秀起身,睥睨着狼狈的人族。
琉璃盏倾斜,白气腾起,伴随着浓重的焦味。
“去不去?”孤秀的声音发冷。
辛幽珠蜷缩成一团,任命地点头。
白气散开,她身上的绳索也被解开。
琉璃盏被塞进她的手中,重如泰山。
在孤秀转身的刹那,辛幽珠眼神顿时一变,二话不说将手中的毒酒向她泼去。
衣裳被浸湿,连带着那梳得规规矩矩的发髻都沾染上了一点污渍。
“忘了告诉你,这毒酒对我们妖族来说就和水一样,”孤秀脱去外衫,擦拭着被打湿的发丝,“毫、无、差、别呢。”
慢条斯理地擦拭完被毒酒碰到的地方,她才不急不缓地靠近辛幽珠。
“机会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像你这种言而无信的人族我见多了,你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远处群鸟惊起,一阵强烈的妖气撼动了这里的整片地带。
“看来是他来找你了。”
辛幽珠看不清面前人的神情,只觉得周身的温度在急剧下降。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孤秀俯视着她,完全不在意面前的人族已经被自己毒哑了,只是在自说自话,“我们互换身份,看看柳相旻爱的是你这个人,还是你这副皮囊。”
语毕也不去理会面露惊恐的辛幽珠,只是一撩裙裾,施展禁术,再度睁眼时已经成功夺取了孤秀的身体。
看着自己的身体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惧神情,孤秀缓缓起身。
撼动云霄的强大妖气由远及近,狼妖和猪妖心跳到了嗓子眼:“小姐,山主大人好像找过来了。”
“慌什么,”孤秀不屑地暼了他们一眼,牵起原本属于自己的手,放在如今这副躯体的脸上。
那手上残存的毒酒燎开她细腻的肌肤,属于辛幽珠的脸开始腐烂。
“幽珠——”往常冷静自持的声音这时听起来异常慌乱,柳相旻愤然上前掀开“孤秀”,一把拥住“辛幽珠”。
与此同时,“辛幽珠”爆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一声接连一声,深深刺进柳相旻的心里,好像有一把刀在搅动凌迟他的心脏。
“没事了、没事了……”柳相旻一边不停地轻轻拍打着“辛幽珠”,一边运起妖力帮助她抵御毒酒的腐蚀。
待“辛幽珠”平静下来后才将目光移向“孤秀”。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怨毒、恶心、大失所望……他那些陌生而又伤人的神情还是第一次印入辛幽珠的眼中。
她试图张开嘴说些什么,可最后都化成了那一个个苍白无力的“啊……啊啊”。
移魂换体后她还是出不了声,那一句句无力的辩解被吞入腹中,她的眼眶中盈满委屈。
而这一切落在柳相旻的眼中就成了对于死亡的畏惧。
“现在开始害怕是不是有些晚了?”柳相旻踩碎地上的残枝落叶,仿佛踩碎的是孤秀。
“前山主对你百般纵容才养成了你如此恶劣的品性,既然如此我便好好地替他教训你。”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柳相旻一把提起她,凑到她的耳边,似鬼魅般地诅咒,“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孤秀”被关进了九幽山中不见天日的地牢中,柳相旻时不时便去折磨她,那两只助纣为虐的妖怪被柳相旻一击毙命后扔下了九幽山。
虽说柳相旻的妖力暂时减缓了“辛幽珠”脸上的腐蚀,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柳相旻带着突然晕倒的她四处求医,终于在一个偏僻的村落寻到了良方。
那大夫将混息珠交给柳相旻,一脸讳莫如深:“此宝名叫混息珠,你只要一直将它随身携带保存好,你的夫人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柳相旻一脸严肃地接过混息珠,小心翼翼地收好。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辛幽珠”忽然睁开眼睛和“大夫”相视一笑。
入夜时分。
医馆的门被一双纤纤细手悄然推开。
“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辛幽珠”毫不客气地在藤椅上坐下,俨然一副主人的势头,“本小姐要奖励你。”
闻言,“大夫”一脸堆笑:“哪敢啊小姐,为小姐办事是属下的荣幸。”
孤秀一个正眼都没有分给他,只是在端详手中的杯盏。
突然她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大夫”:“喝了这杯茶,本小姐就给你升职。”
“大夫”一听,欣喜若狂,他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荒芜的鬼地方了!
他哆哆嗦嗦地接过杯盏,目光仿佛黏在上面,满脸的兴奋。
杯尽人亡。
杯盏“咣当”一声坠落,人高马大的一个人轰然倒地,七窍流血。
“哎呀,看来是没资格迎接我的奖励了。”孤秀踢开他挡道的手,迈出医馆。
如今混息珠被柳相旻保护得好好的,只要无人来事,日子就可以如此和和美美地过下去,混息珠不灭,移魂换体之术便不会解开。
辛幽珠便会永远被关在地牢中痛不欲生,而她则会陪伴着柳相旻过完一个个春夏秋冬。
原本这一切都会尘封在泥土里的。
识海归于一片黑暗,记忆结束了。
柳相旻缓缓放下凝聚妖力的手,陡然睁开眼眸!
“混息珠?孤秀?幽珠?”柳相旻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个披着他深爱之人皮囊的小偷。
就是这个小偷,偷走了属于幽珠的人生。
他取出混息珠。
只要将这颗破珠子灭了,幽珠就能回来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刀剑出鞘,笔直地斩向混息珠。
一道刺眼的光芒乍现,柳相旻被看不见的力量反弹至身后的古树上。
“没用的,你毁不了混息珠。”孤秀看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顿时觉得很可悲。
他可悲,她也可悲。
“混息珠认主,想要辛幽珠回来……”她顿了顿。
“那你便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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