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瞳的小房间供奉着两张遗像,承载遗像的是挪动起来嘎吱嘎吱响的老旧木桌,承载木桌的是微微松动的地板。
撬起地板,四四方方钻开下面的水泥,就能得到一块隐蔽的储物间。
安瞳把电脑和现金放在那里,现在又多了一部手机。
是找机会拿去扔掉好,还是让它永远封存在地下好?安瞳还没考虑好,总之绝对不能拿出来,起码现在不能。
她现在才想清楚,型号那样旧,里面又空空如也的手机,或许不是刘曼的,而是刘曼在机缘巧合下,拿到的死者的手机。
四年前,第一次收到出格短信的时候,安瞳二十一岁。
【我想请你帮忙杀掉我儿子。】
很恐怖的一句话,是吧,安瞳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锁屏,解锁,再锁屏,再解锁,这句话依然明晃晃挂在那里,当时房间漆黑一片,安瞳总觉得背后有风,凉凉的,像有人站在那一样。
躺在地铺上才好了点,她缩进被子里,对面又发来一句话:【三十万,不行我还能凑,你要多少?】
啧,三十万。
安瞳没办法想象,三十万,多高多厚?地板能不能装得下?或者说不用装,她能够带着钱,离开这座城市,拥有自己的生活?
好像想偏了,安瞳并非毫无底线的那种人,她回:【不接违法业务。】
第二天滨江大街多出一个忧郁的人,安瞳戴着口罩帽子,墨镜遮住深深的黑眼圈,拄着盲杖杵在天桥脚下,路过的姐姐妹妹都要多看一眼,大胆些的犹犹豫豫上前问:“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安瞳喘着粗气,伸手:[×]
“哦哦,那你路上小心。”
该小心的另有其人。安瞳深吸口气,蹲下来翻消息。
昨晚客户跟她聊了很久,讲家庭不幸,孩子没出息,当情绪垃圾桶是要加钱的,越说到后面越像是情绪上头,那句帮忙杀儿子只是一句冲动话,安瞳已经不想听,准备切盲人模式的时候,对面又发来一句:【我太爱我儿子,好像把他惯坏了,如果他不死,可能有无辜的人遭殃,我也下了很久决心,三十万是我全部积蓄,请你帮帮忙。】
安瞳没懂这句话,矛盾下决定第二天亲自去看看,她问:【你儿子是谁?】
【市中心游泳教练张单。】
这不算正式接单,安瞳只是去看看,出门前却很紧张,好像她真的要去杀人了似的。
海城只有一个游泳训练场,训出过不少精英,去年训的一支队伍队全部在国家级比赛中名列前茅,自那之后这地方名声大噪,大人们疯了似的往里送小孩,报名通道挤到需要花钱找代抢。
毕竟特长能加高考分嘛。
不过里面教练很多,并不是每位教练的名额都挤。
六个教练,只有一位前面大排长龙,是谁这么火?安瞳走去旁边,一个个扫玻璃上贴的海报,扫到最中间那个后停下来。
张单。
原来就是你啊,那个闻名海城的教练。
真是张单吗?安瞳对了很多次,在他妈妈的描述里,张单应该是凶神恶煞膘肥体壮的□□才对,但正相反,张单看起来很文雅,海报上戴着方框眼镜。
现在正是下季度报名的时候,几个教练分开坐成一排,面前小桌子上放一叠报名表,公告上说的是上午九点开始,现在九点十分,最中间的座位还是空的,偏偏那队排的人最多,后排的人一个个数,探着脑袋问:“张教练收多少学生?”
“不知道,人家挑人看天赋的,排到前面没天赋的人家也不要。”
相比之下其他教练那冷清的像来凑场子的,九点半,张单边扣西装,边大踏步从休息室走出来,挥手向场内观众打招呼,好像在演最好的总要压轴出场的戏码。
这场地也真是大,安瞳转了圈,回到玻璃幕墙边的椅子上休息。
会有妈妈托人杀自己孩子吗?而且是看起来还比较…优秀的孩子?
安瞳没见过,她其实有点不相信客户,如果到时候她真接单了,客户心情变好一反悔,告诉自己儿子说有人要杀你,妈已经报警了,你快跑。
哇那安瞳就完蛋了,她甚至想象到秋凛恩伤伤心心看着她,害怕的躲在同伴后面说:“瞳瞳你怎么可以是杀人犯呢。”分不清幸灾乐祸和失望难过哪个更多。
听了一会,好像说一位教练有五十个名额,张单标准最严,一早上收了不到十个,不过观察下来,他态度还不错,会很好心的安慰没被选上的小孩:“没关系,可以看看我们在场的其他教练,当不了运动员当爱好也不错。”
小女孩垂头丧气跳下椅子,妈妈问:“还想学吗,去问问别的教练好不好?”
小孩想半天,摇头。
对小孩来说,最恐怖的恐怕就是对天赋的否定,大人好歹能有抗压能力,借一股叛逆的劲去坚持某件事,小孩不行,你一旦跟她说:“咱没有游泳的天赋,但是可以努力”,或者是:“咱没有读书的天赋,但是勤能补拙”,她就不会愿意去尝试了。
努力对小孩来说,是件羞耻的事。
一早上,这样摇头出去的小孩得有五十多个,剩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起码安瞳没观察到,她打开网站发消息:【你得具体告诉我,他不死会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面不愿说,打了十万块钱过来。
钱存在虚拟账户,安瞳叹口气,严严实实戴好口罩。
为了钱做杀人的勾当,死后将下地狱,永远无□□回。这是每周去教堂神母都要讲的事。
安瞳发誓她不会做这种事,小时候梦到过一次神,爬满全脸的红血丝显得神整张脸像一个巨大的眼球,鬼只会更恐怖,如果死后要永远跟鬼呆在一起,她宁愿瞎一辈子给秋阿姨打工,起码能寿终正寝。
只是好奇,和不太舍得那预付的十万块,所以留下来调查一下张单,仅此而已,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找到张单是好人的证据就不用退钱了。
报名持续三天,这一整天张单挑挑拣拣,收了二十个人左右,下午五点场馆清馆,安瞳避开保安,躲去里面厕所。
场馆是占了一栋商业大厦的一二层,第一层是休息室和展馆,陈列送出去的运动员送回的照片奖杯,外围是单向性玻璃幕墙,工作时间可以随时进来参观,第二层是训练场,不对外开放。
休息室在厕所对面,一排,有的教练会在那换下正装,穿常服下班。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雪,工作人员走的很快,大约两小时场馆就安静下来,保安拉完闸就离开,准备缩进值班室吹空调。
值班室在大厦外面,所以场馆现在应该没人,可以出去看看了,安瞳正打算开门,保洁突然提着一大桶水闯进来,自言自语:“诶哟这么早关灯干啥。”
安瞳赶紧关门。
十个隔间,一排五个,左手边靠门那个用来放清洁工具,保洁把水倒掉,扔下桶生气:“怎么一股烟味儿,下午厕所不是不让用吗?”
……
安瞳闻不到,她几乎都用嗅觉换眼睛,换别的地方会影响行动力,保洁扶腰歇了会,开始一间间开门检查打扫。
完蛋了。
安瞳躲在最后那间,慢慢慢慢扣上旋钮,思考能不能找机会从上面爬走,但是上面镂空,瞎子才看不见。
开门声越来越近,保洁一间间打开,倒水,擦洗,擦拭……没办法这地方太小了,要不干脆说在厕所睡着了,明天再来算了。这么想着,她手指捏合隔间旋钮,准备开锁跳出去自首。
咔。
同一空间响起重叠的两声,第四个隔间先她一步推门走出一个人,保洁愣了几秒,喊:“你在女厕所干什么?”
“这是女厕?不好意思,灯关太早了,我没分清,进来抽根烟而已。”
怎么还有人?
“男厕在另一头,这也能看错?来来来你出来,去保安那登记一下。”
“你等等……”
保洁风风火火给那人拉走了,安瞳钻空子跑出去,很奇怪,她一点声音都没听到,不过那声音有点耳熟。
现在可是晚上八点,高文乐怎么会在这里?
先不管了,她走去那排休息室,每两个教练一间,门口贴有牌子,张单的在最边上,名牌上只写了他一个。
这人居然搞特殊,其他人都是用钥匙,他这门刷卡才能进,幸好安瞳蹲守一天,按那卡的样子伪造了一张外观相同假卡,午休时候找机会撞了他一把,真卡从张单裤兜掉出来,她弯腰去捡,真卡滑进袖子里,替换出假卡递给他。
然后去角落,把真卡复制到手机里,快下班的时候给他塞回去,张单看见两张卡只是稍作疑惑,把开不了门那张扔到失物招领台就走了。
安瞳戴上手套,刷手机开门,目标很明确,先在柜子里找到笔记本电脑,插入硬盘拷数据,趁这时间翻阅旁边的纸质材料。
是手写的报名表,现在没时间仔细看,外面已经响起救护车的声音了。她一张张拍照保存,等数据条读满,又往电脑里拉了个软件,随后拔硬盘,锁门,顺手拿走失物招领台的卡扬长而去。
救护车停在大厦门口。安瞳看看时间,保安七点五十左右拉闸,电闸到值班室要走十分钟,七点保安在厕所旁的饮水机接水,杯子放在原地去巡视,七点半巡查结束喝了第一口水,药效发作要二十分钟,保安身体素质好,肯定不会一下子晕倒,所以距离要算远一点,倒的地点大概是…
距离保安厅三米的黄色花坛。
走左侧门到花坛,可用于遮挡室外监控的建筑物比较多,安瞳摘下口罩帽子,尽量低调的出去,计划中唯一的意外就是保洁,她带高文乐去登记,导致保安提前被发现,救护车来早了。
但没关系,没有人和人很多效果是一样的,保洁声音大,引来不少人围观,安瞳混在人群后进了保安室,删掉今天的监控录像后出去,又在人群中混了会。
保安低血糖,保洁也知道,所以只以为她是犯病晕倒,没想过水有问题,等救护车开走,安瞳拿出小喷壶给花坛浇水,顺便浇浇地板,保洁捡起保安的水杯准备给她放回去,路过的时候,安瞳笑着给杯子里也喷了点。
“诶哟。”保洁也笑,开玩笑说:“杯子能长花啊,来你往我头上喷。”
这个降解剂很好用,只喷一点,安眠药残渣就能化成水。
改了用词,都改成其她啦,谢谢提议![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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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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