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女生和中介聊得热火朝天，中介掏出手机里一个又一个例子。
中介：“看这个男生就是我们的客户，现在毕业了，你们要叫学长。非常肯干啊，看，他在商场穿这个衣服发传单，这是他去做地推，还有这个......他很快就值回会费了。”
交了会费入他们的什么会才给介绍工作，刚进来的时候说收了会费就没别的额外费用了，现在又说之后接到的每份工作要抽取30%，就算不是骗子这合同也像奴隶。也芝知道如果是做发传单这样的兼职活，根本用不上中介，她加了很多兼职群，这样的活其实群上就有，信息公开透明，几月几号哪里需要人头，每小时是12块还是13、14，15，需要几小时。她之所以还没干，是因为每次需要人的时间都在她有课的时候。
中介看也芝一直坐在那不讲话，翘着小拇指，指甲长长的，把手机推过来：“你看看，你也看。”非常快地划过去，“怎么样？只要998，给你们学生打折了，要是社会上的人还要再加五百块。你一看就是学生吧，大一还是大二？”
也芝简直想翻白眼。
同桌的女生问：“就只有发传单、去讲座冲人头这样的工作吗？”
“当然不止了。”男中介一下来劲，“如果入会交1499，就有单价更高的活，再加五百就更高。不是更高，是最高了！我们家封顶入会费1999。”
1999?
2000是多少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如果按发传单的价一个小时12块钱算，这......也芝口算能力一般，口算除12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就按除10算，所以得干200个小时才能回本所谓的“入会费”。200个小时是什么概念？群上发传单每次都只需要人干两三个小时，所以至少得出去发100次传单，才能结束付费打工进入“分钱”打工。
她真想走了。同桌两个女生，香香的，一个接的假睫毛长长的，她很想站起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叉着腰大吼一句你们全是骗子。
但她善良且懦弱。
也芝怕死得很，这样做的下场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胳膊全腿的走出去。开在老旧的居民楼里社保参保人数是0的公司，茶垢的泡茶桌，小拇指留指甲的抽烟男，每一个都让她提心吊胆。
一股烟味熏着她，“中介”还劝：“现在就业形势很难的，大学生找工作非常不容易，你们要是大学的时候不提前出去找工作积累工作经验，以后毕业了怎么找得到工作？”
也芝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这么说，脱口而出：“没事，我家里会帮我安排的。”其实家里根本没有任何给她安排工作的能力，就算去家里小区当保安都抢不过保安队长的亲戚。不对，她们家那个小区根本就没有保安这个岗位，连物业都是居民自建的。
这话杀伤力十足，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说出口后她用余光都能看见一桌人皱着眉瞧着自己。她心里有了一点盘算，就算不能直接告诉大家他们可能是骗子，把大家恶心走，回头冷静想想也是不错的。
中介不死心：“靠家里跟靠自己能找到的工作能一样吗？靠自己才会进步啊。”
她讲出她从来不会讲的话：“没得靠家里的人才会讲这种话，能借力为什么不借？好风送我上青云。一直做没有成长性的工作也不会进步。”
这一桌的女生有一个想拿包走了。
果然当一桌只有一个人在乱讲话的时候，还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但两个人都在乱讲话且还要暗暗把对方比下去的时候，逻辑的错误就很容易被发现。
真是罪过。
中介眼见要不爽了，也芝马上拿起手机：“我朋友在楼下等我，还有约我先走了。你们的入会我回去再考虑一下。”怕自己砸了人家“生意”走不出去，她还装模作样地加了一句，“我回去会问问我的同学他们需不需要的。”
两三个女生跟在她前后脚拿着包也要走。中介连忙拦着：“诶，诶，你们再了解一下。”
也芝背着书包下楼的时候还心有余悸，老天，回去以后千万别看到自己被挂在学校的什么墙上，上书：【避雷，今天找工作遇到了什么“富家大小姐”】
猫虽然送去寄养了，但猫的东西还没收好。也芝到寝室的时候是傍晚，舍友零零散散地睡醒了。她着手开始收拾猫剩下的东西，有的能留着以后再用，有的干脆倒了，比如猫砂。
秋嘛从她身边经过，自猫叫后讲的第一句话：“猫送回去了？”
“送去宠物店寄养了。”
她倒猫砂前刚巧收到学长的微信，学长说他自己的两只小猫准备要送走了。
“它们挠人挠得太狠了，把小庄的胳膊挠得我们都去医院了。对了，你买的猫砂如果是豆腐猫砂可以直接从下水道冲走。”小庄就是学长男朋友。
她把猫砂袋子拎起来一看——豆腐猫砂，于是拎着猫砂盆去了厕所。也芝还怕猫砂溅到地上，特意蹲下去一点点地把那个猫砂集中一个口上，再往蹲坑的坑里倒。厕所管道的恶心味道冲上来闻得恶心。
冲水。
开始的部分下去得很顺利。
出事。
猫砂竟然堵住了，冲不下去。也芝当即就傻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涌上来的泛着一点黄色的水。
完了，又闯祸了。
心跳得蹦蹦快。要找人来疏通下水道，她握着手机看学校便民的小程序，今天是周末学校的维修工不上班，如果从校外找维修工，你有什么借口能让人家进宿舍大楼的门呢。
她打开微信：【学长，猫砂堵住厕所了。】
【？】
【你是整盆倒下去冲的吗？】
【是的。】
【那肯定会堵住，你只能把裹着猫屎那部分铲出来冲掉】
她被自己蠢无语了。
内疚、害怕，不好意思，到底要怎么跟舍友解释这件事？自己又要给大家造成不便了。她祈愿舍友没有那么快想上厕所。
占扬扬从床上爬下来，她走到站在厕所堵着门发愣的也芝面前：“让一下，姐要上厕所。”
也芝面色难堪：“厕所......厕所堵了。”
“厕所堵了？！”
在寝室的人一下都看过来。
任秋巧原本弯着腰在台灯旁昏暗的光线里看手机，听到厕所堵了立刻站起来，走过来，从门缝里看一眼厕所：“厕所怎么会堵了。”
“我，我把猫砂倒下去冲。没想到堵住了。我查了，豆腐猫砂会溶于水，可能要点时间.......对不起。”
任秋巧无语地走了。
占扬扬摇摇头：“老娘还能再憋一会。”
要点时间是要一天，一天过去了，厕所还没通。堵得储储直接回了家，任秋巧和占扬扬去隔壁的隔壁寝找她们同学借，也芝还没什么熟悉的除寝室外的同学，只好开口问一楼的宿管阿姨可不可以用一楼大厅的厕所。阿姨戴着眼镜看她一眼：“你自己去开门，后面。”
一楼大厅的厕所很小，堆满了杂物，她小心地蹲下去，是被自己蠢到又觉得难堪难为情的情绪。
任秋巧又开始不和她讲话，也芝握着手机，问学长：“我是不是应该给我的舍友们点个奶茶，道歉。”
“看你。不过豆腐猫砂真的会溶于水，应该快了。”
她手上真的没什么钱了，也芝只点了五杯奶茶，没点自己的，虽然庄梦琪回了老家，何雅周末没回来，但万一回来了，她把她们的份也算上了。
奶茶在周天下午两点到的，伴随着也芝进门的声音是一声洪亮的“轰”。
轰得占扬扬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探出头，轰得也芝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厕所终于通了。
占扬扬爬下床：“你还点了奶茶啊。诶，真是辛苦你了，也芝。”
也芝平淡的：“我要搬出去了，扬扬。”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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