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霍宁远所言,当谢卿白马不停蹄地回到绿柳镇药谷,却发现大门被紧锁了起来。
门前的雪地上,除了他和随从叶修的马蹄印,再也没有了其他痕迹。
他从马上下来,走到门边,里面静悄悄,无一人声……
谢卿白一跃翻墙进了院子,目之所及的所有门窗都被封了起来,哪还有人的痕迹。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头垂了下来,喃喃道,“真的走了!连师父师姐也不要我了……”
语气平静,可这平静中却蕴着风雨。
谢卿白这半年里的寄托,此时再没了落脚点,空落落的。
一阵孤寂直窜心口。
谢卿白垂在腿边的手,指尖都泛起了白。
就这么走了,没有一点消息的消失了,仿佛这里从没住过人一般。
他捱着心口的闷痛,走上台阶,站在文楚的房间外,半晌坐了下来闭眼靠在门框上。
以前他也经常坐在这里,等赖床的文楚。
那个时候,每次文楚出来都会在他屁股上踢一脚,最后还不忘嘻嘻哈哈地越过他,扮鬼脸调笑他。
耳边的笑声好像就在他眼前,可是待他睁开眼,四下却静谧一片,哪还有少女玩闹的生意。
物是人非。
风雪掩盖了他们离去的痕迹,也压住了谢卿白心里的最后一处亮光。
这半年里他多次想回来看看,可封闭训练密集,他连给文楚的信,都只能收藏在自己的柜子里。
师父知道他在哪,可是没有来找他,也是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吧。
想到此,谢卿白仰头长长吐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抽出手中的剑,砍向面前的门锁。
锁子应声落地。
推开门,并未有特别大的灰尘。
这个发现让谢卿白眉心跳了跳。
这个屋子他再熟悉不过了,挪步到文楚的床榻边,被子都被收了起来。
谢卿白坐在床沿,抬手摸了摸,上面的灰层几不可查。
这更加让他刚刚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他们离开没多久,至少没超过一周,不然冬季的屋子,以这里风沙情况,早都结满了灰,又怎会这般干净。
有了这个结论,谢卿白刚刚的阴霾扫去了大半。
他就着光秃秃的木床躺了下来,闭起眼想着和文楚小时候在这里的玩闹画面,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
从他的位置看过去,窗户边明暗处有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
信封?
谢卿白一猛子坐起身,将它拿过来。
果真是信封。
他摸了摸信封,里面硬硬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信封表皮什么都没写,但他直觉这应该是文楚留给他的。
拆开信封,果真是文楚的字迹。
谢卿白这半晌,头一次感觉到了喷薄而出的喜悦,眉毛都飞扬起来。
他按下心头的躁动,看到了这封信,就好像是看到了他们离去的地方。
信是留给他的,字不多,向来文楚都不爱长篇大论。
“小白,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但是当你看到他的时候,我和爹爹就已经离开了。爹不让我问你去的地方,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再回这里,所以给你留下这封信。你走的时候,师姐没去送你,但是我很后悔。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了,就当是你已经原谅师姐啦。这个枫叶坠子,本来是要给你弱冠之年的生日礼物,但是……算了,不说了,爹爹要知道给你留下了信,他估计又要唠叨了。你师父有我照顾,勿念!你也照顾好自己。师姐文楚!”
谢卿白读完后,心脏一阵阵揪的难受,他抓着信纸的手心都出了汗,忽然一滴水滴在了信纸上。
谢卿白闭眼,任由眼角濡湿也不管不顾。
他将信贴到心口处,隐忍地大叫了一声,“师姐!”
在文楚的屋里,他一呆就是半日。
直到屋外敲门声响起,谢卿白才回过神,擦掉早已湿润的眼角,起身看了眼这个空落落的房间。
也罢,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找到他们又能怎样,只会把他们带入跟他一样的漩涡里。
他拿起那个琉璃镶嵌枫叶坠子,放在嘴边,凉凉的。“师姐,师父,你们也要好好的,等我……”
谢卿白没说完,自嘲地笑了笑,这才开门。
“公子,没事吧?”
谢卿白摇了摇头,将门认真的关起来,盯着门深吸一口气,愤力转身,道:“走吧。”
叶修跟在身后,“我们还去镇里吗?”
谢卿白摆摆手,“不去了,”说着一个箭步翻墙出了小院,叶修紧随其后。
上了马,谢卿白最后望着小院,对旁边的叶修说道:“安排人,经常来打扫小院,别让它荒废了。”
“是。”
说着两人转身策马而去。
春节那日,西洲城这街头可是热闹的紧。
一大早文楚就被鞭炮声吵醒,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眯缝着眼打开窗户。她住的客栈是在繁华街区,此时街上舞狮的表演,正在戏耍中。
文楚顿时没了困意,穿起衣服,简单的洗漱一番,就蹦跶着往外去。
文书林这会儿正在楼下吃早餐,一抬眼见文楚就要冲下楼奔出去,被他喊了回来,“楚楚,过来吃饭。”
“爹我不饿,一会儿回来吃。”
说着不管不顾的跑出去了。
文书林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一处热闹是她这女儿能落下的。自打进了城,文楚跟脱缰了的野马,一天天没踪迹。
好在她有武功,文书林倒也算放心。
西洲城这地热闹也是热闹,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文楚都是男装示人。
这会儿舞狮的大部队已经往前面的广场去。
文楚小跑着往那边追去。
舞狮的人,周边围着很多小孩子。他们在上上下下舞动狮头的时候,还不时从里面丢出一些糖果,每到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就是一阵欢呼。
文楚赶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抛糖,她一抬手就接到几个。刚要剥开吃,就觉着自己的衣角被人拽着。
她低下头望向始作俑者,一个扎着两小揪揪的男娃娃,此时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手里的糖。见她看过来,奶声奶气地道:“哥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糖糖?”
文楚被这小奶音逗乐了,蹲下身,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他的家人,就问道:“小朋友想吃糖?”
小男孩点点头,“嗯。”
文楚撇撇嘴,“那哥哥给你一个。”
说着就把手里的一个糖,放到了小男孩的小肉手里,顺带还把手里剩余的两颗糖,都塞进了他的衣服兜兜里。
就在这会儿,小男孩身后跑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子,抓着小男孩就抱了起来,“臭小子,怎么还乱跑,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小男孩瞪着一双大眼睛,晃着手里的糖道:“哥哥给的糖。”
文楚也站起身冲着母子两笑笑道:“我还说小朋友一个人来看热闹,胆子真大。”
抱着男孩的女子见文楚这般眉清目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小公子,我就去旁边买年画的功夫,这小子就被糖吸引了。”
文楚被女子的话逗乐了,抬手捏捏小娃娃的脸,“小朋友不可以这么爱吃糖哦。”
小男孩被捏的痒痒,爬回了他娘的怀里咯咯咯地笑。
道过谢后,母子俩就离开了。文楚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间有些沮丧,这个小男孩让她想起了谢卿白小时候。
想着顿时就没了追狮子的乐趣,蔫蔫儿的往客栈去。
文书林饭都还没吃完,一抬头,又见垂头丧气的进来了。
“……”
这怎么一会儿功夫,情绪变化也太快。
文楚没了精神的来到他爹跟前,坐下拿起一囊就吃了起来,手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怎么了这是,刚不还眉飞色舞的去看热闹,热闹完了?”可明明他还不时能听到外面的热闹欢呼声。
文楚嚼着,鼓着脸丧眉搭眼泄气地道:“爹,我想小白了。”
文书林夹菜的筷子顿了顿,表情里的笑意也退了下去,“爹不是跟你说过……”
“爹,我知道,小白回家后就有自己的事要办,可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再去找他?爹你就不想他?我刚刚在街上碰到一个小男孩,跟小白刚去药谷的时候,大小差不多,好可爱。”
文书林这才知道,原来文楚是睹物思人了,幽幽叹口气,“哎,爹一路把卿儿养大,感情不亚于你,怎么会不想,只是,有些时候我们的想念,可能对于卿儿,会是一种牵绊,不如放下。”
文楚就不解了,怎么就成了牵绊,过去那十几年不也好好的,她爹越是欲言又止,她就愈发好奇。
“爹,小白到底什么来头,我看半年前来接他的舅舅,可不像寻常人,不会是?”
文楚脑袋中猜测出十几种离奇的想法。
文书林拎起筷子敲了敲她的脑袋,“收起你的浮想联翩,有朝一日等时机到了,爹会告诉你,你啊就别瞎想了。”
一样的结果,文楚这半年里每次问同样的问题,文书林都给的是同样的答案,没劲。
她也没啥食欲,半撑着个脑袋,打量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客栈。此时看台上正在收拾,估计一会儿就要有曲子可以听了。
文楚这才稍稍提起了些兴致。
文书林看着女儿此时的样子,心里叹息着,他只是不想让文楚卷入朝廷的是非中。谢卿白他没办法护得住,但是他想让文楚健康平安地度过一生,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执念。
文楚看着眼前的景象,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道春节这么热闹的日子,小白在干什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