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坐落在城南锦绣街。
老乞丐说过,锦绣街的大户人家连狗的脖子上都戴着一斤重的金项圈,但是他们这些天元街乞丐过去要饭是要被打断腿的。
而此时徐殊意就站在向往多年的地方,她本就不太懂规矩,刚刚吃了大亏,心里犯怵,便乖巧地站在曹公公身后不敢妄动。
她偷偷侧目,面前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银裘白靴,眉眼精致却带着冷清疏离的气质,正是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三皇子宋璟。
那人冷冷扫了徐殊意一眼,便叫她觉得后背发凉,她忙不迭地将头垂地更低。
宋璟:“曹卬,以后直接解决了,你家殿下还没到被老七压一头的。”
曹卬:“是,主子,他这一头的血实在是有碍观瞻。”
宋璟:“那就让他养好了再出门,看见就心烦。”
徐殊意心里暗暗叫苦,又是个暴脾气的主子。
曹卬带着她拐拐绕绕,才进了热气烘烘的屋子,就有小太监迎过来:“师傅,您回来了。”
曹卬点点头:“小七,你师弟。”
名叫小七的太监立刻问:“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徐殊意一愣:“殊意,我叫殊意。”
小七笑笑:“蛮好听的名字,师弟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我去找药。”
说罢小七就去拿了一个白瓷瓶,他轻轻板着徐殊意的额头,将药洒在她受伤的额头。
又麻又痛的感觉叫徐殊意忍不住“嘶”了一声,小七轻轻收了手,给徐殊意缠了一层白布。
曹卬:“今日之事,属实是你命大。”
徐殊意忙跪下:“多谢师父今日相救,救命之恩,再生之德,殊意无以为报,只愿跟在师父身边做牛做马……”
曹卬打断她毫无意义的誓言:“罢了罢了,不是我救你,是三皇子救你,咱们三皇子才是咱们的主子,不生二心地侍奉好了,一定保得住你的命,管他姓韩那老头子多惦记你都没用。”
徐殊意忙声称是,曹卬又安顿了几句才离开。
小七蹭到徐殊意身边,盯着那张瘦巴巴的脸看了一会才说:“你竟然惹上了韩总管,那你可是上天庇护才能碰到咱们三皇子和师傅,不然你是真的要被他活活折磨死。”
徐殊意想到命悬一线那一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师兄,我新来的,不太懂规矩,就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
小七摇摇头:“你是不知道,刚来的小太监不懂规矩的多了,特别是死奴做太监的,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哪里做的了奴才,就是容易犯错,那姓韩的最爱折磨人,你多半是第一眼就被他盯上了,他不准备放了你,要不是三皇子发话,这事就算是闹到七皇子面前,你也是要被赏给他的。”
徐殊意:“如果赏给他……会怎样?”
小七有些犹豫:“你……确定想听吗?”
徐殊意忙不迭地点点头。
小七:“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辛了,不过你既然是我师弟,我便同你细讲讲,你别看韩大总管现在风光无限,他幼年刚进宫的时候过得并不好,只是无人庇佑分配到掖庭干活的小奴才,地位嘛你知道的,不被当人看的,后来无意中救了七皇子一次,便有幸做了七皇子的近侍,随着前两年七皇子立府,他的行径也愈发嚣张起来。“
徐殊意:“所以他不是在七皇子小时候就伺候的?”
小七了然地笑笑:“你看吧,外边都这么传,因为他不想叫人知道过去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徐殊意:“听说他惯会折磨人的?“
小七:“应该这么说,是一贯会往死里折磨人的,他不知道和哪里的邪门教派有联系,折磨人就罢了,还爱做些个什么圣器,取活人的皮骨做雕刻,没人能在他手里活过一个月,特别是死奴。“
徐殊意:“这批死奴有近五十人,难道都活不久吗?“
小七:“如果同往年一样,那就只有你能活。“
“为何给了他们……“徐殊意顿了顿,又改口道:”我们生的希望,又让我们受辱死去呢?”
小七叹了口气:“这死奴一说还是从前朝王爷那来的,人家讲究斩草除根,都是留不得命的,我朝太祖宽厚许得秋后处死,再后来有人上奏说死奴即是奴,便以奴之身待之,做得好便有机会活命,可死奴的奴籍摆在那,基本都是做了大户人家的玩物,不过你很幸运,你如今可是咱们三皇子的人,定不会叫人平白无故欺负了去。”
听到这里,徐殊意紧张地问:“那以前,三皇子府上有死奴活下来的吗?”
“你真是不问世事啊,咱们殿下虽然立府有几年了,但是不是在关外沙场,就是治理南边的荒灾,每年冬季都不在京城,只有过年过节才去宫里陪陪月妃,哪里有时间挑死奴,你是这些年最幸运的一个。”
徐殊意点点头,迎合道:“三皇子和师傅,对我都有再造之恩。”
小七:“那就好,可别像以前那种养不熟的,死奴现在的局面,也全怪以前那些个举起刀不管不顾就刺杀的傻子,主子挑死奴是给机会活命,他们却第一个举起刀刺向救自己命的人。”
徐殊意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感谢还来不及,我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小七点点头,甚是赞同。
徐殊意犹豫不决地开口问:“那个……桌上的吃的能吃吗?”
小七点点头:“当然。”
得了小七的同意,徐殊意马上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期间还被糕点渣呛了一口,小七又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小七:“慢些慢些,无人同你抢,你这么瘦,不会是饿得吧?”
徐殊意塞地满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小七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样的吃相,属实不太雅观,若是能收敛些的话就能去到殿下面前伺候了。”
“吃饭还能去殿下面前?”徐殊意含糊不清地问。
小七:“就是吃饭的活。”
徐殊意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只是吃饭?”
小七点头道:“只是吃饭,当然也算是试毒的活,咱们主子最近需要有人试菜。”
徐殊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两圈,能吃到贵人才能吃到的山珍海味,便是试毒也值了。
徐殊意囫囵地咽下嘴里的糕点:“我可以。”
小七:“试毒也可以?不怕死?”
徐殊意点头道:“吃得不好活着也不快乐。”
小七笑笑:“也罢,你且好好养伤,有师傅在一定可以让你如愿以偿。”
接下来的一个月徐殊意的伤口慢慢结痂,她因为忍不住想扣掉被曹卬打了好多次手,所幸很快血痂脱落,留下白白的一片印子。
小七每日监督徐殊意涂药,若是留了疤便不能去主子近前伺候了。
徐殊意每日除了涂药就是学规矩,吃得也好了,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些,小七时常说她比初到时好看多了。
又过了半月,徐殊意额上的伤疤消退得差不多了,曹卬告诉她可以去做近侍了。
当徐殊意站到清冷矜贵的三皇子面前,再一次紧张起来。
宋璟披着月牙白的披风,抬了眼看了她一眼,便点了头。
其实本不需要试毒,只是他有病。
严重的厌食症,从一年前在南境赈灾看到活人撕咬死人尸骨的那一刻就患病了,以至于他每每吃饭都会控制不住地回忆起来那个画面,再好的饭菜也难以下咽。
药每日吃着也不管用,前些日子寻到了神医弥路,出了一个主意,叫他身边带一个能吃能喝的孩子,这孩子吃得越香越能治疗此病。
宋璟本是不信的,耐不住曹卬每日念叨,才同意叫徐殊意来试一试。
徐殊意第一次看到那么一大桌的美味,雕酒烧鸡、红烧鸠子、虾炒嫩笋、羊肉汤……
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宋璟看到桌上的菜,眉头紧蹙,他敲敲桌子,颇为烦躁地说:“坐。”
徐殊意傻了,规矩可说过不能坐。
徐殊意求助的眼光落在曹卬身上,曹卬道:“主子叫你坐你就坐便是。”
徐殊意只能坐下,她有些紧张,便拿起碗筷,试探着去看宋璟,师傅说了,主子的眼光落在哪她就去试哪道菜。
可是她随即就撇撇嘴快哭出来,宋璟双眼紧闭,哪里有眼神可以观察。
就在徐殊意再一次想求助师傅时,宋璟道:“你随便吃。”
徐殊意扯扯嘴角:“主子,奴才是试菜的,要不奴才把每个都试一下。”
宋璟依旧闭着眼:“不必,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徐殊意有些慌乱,她看向师傅曹卬,清楚地看到对方点了点头,她便硬着头皮开吃。
第一口虾仁,肉质紧密有弹性,汤汁浓稠。
徐殊意尝到了美味,马上去尝烧鸡,味道特别入口不腻。
她又接二连三地尝菜,每一道都好吃,与城中最大的酒楼程玉楼的味道比也是不输。
徐殊意见宋璟根本不看自己,逐渐放松下来,索性站起身给自己盛了一碗羊肉汤,汤鲜味美,一点没有膻味。
徐殊意满意极了,敞开肚子吃了起来,两碗汤下肚,她忘却四周环境,满意地打了个嗝。
曹卬忍不住“啧“了一声,徐殊意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抬眼看到宋璟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刚刚落下去的紧张又一次在心底升腾起来。
宋璟:“好吃吗?“
徐殊意忙不迭地点头:“好吃,要不主子尝尝,奴才觉得整个京城这味道也得是数一数二的。“
宋璟被刚刚徐殊意的样子吸引,对这桌饭菜提起了点兴趣。
他对曹卬使了个眼色,曹卬马上会意。“来人,上菜。“
徐殊意目瞪口呆,眼看着刚刚自己吃过的菜被一一端下,桌上摆放起冒着热气的新菜,虽然是和刚刚一样的菜品,但是徐殊意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桌新菜才是贵人吃的。
宋璟拿起筷子,却停在半空,他还是感觉没什么胃口。
徐殊意眼巴巴地盯着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满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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