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并不想只用武力解决问题,她率先开口,试图沟通:“你是用了某种魔法,将这座城市的时间控制住,甚至倒流了吗?”
可惜,青鸟毫无交流的意愿。
它只是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奇怪的一对组合。
青鸟的目光先是落在右侧那位人类少女身上,她能嗅到对方身上隐约浮动的魔法余烬,她知道对方会一点奇怪的魔法,比如能够引起爆炸,但是并不以为惧。
而在左边的这个东西......
青鸟甚至没有用人来称呼安珀,在她眼里,安珀更像是披着人类外壳的怪物,就算看着再像人,闻起来的味道也很奇怪。
有一股鱼腥味。
是鱼类吗?
而且来源于动物的本能反应,让她对安珀有一种抗意。
她决定先解决掉这个麻烦。
青鸟的力气其实算不上大,好在爪子锋利,行动迅捷。
它打定主意:先解决一个,再料理另一个。
利爪袭向安珀的刹那,安珀所暴露出的皮肤上竟瞬间覆满黑金色的鳞片,挡住了攻击。
果然是怪物。
青鸟心念一转,下意识地瞥向旁边那个人类,在目睹同行的伙伴显出这副模样后,这个人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然而青鸟不理解的是,薇拉并没有露出厌恶或者惊讶的表情。
为什么?
青鸟往后退了两步,她不再攻击,而是皱起眉头,奇怪的看着她们,为什么一个普通的人类会和一个怪物在一起?
为什么在知道了这是怪物之后这个人类还要站在她的身边。
应该害怕,指责,然后跑掉。
她本来是打算杀掉她们来解决掉麻烦的,但是现在却没有再战斗的兴趣,只想把这两个人快点从自己的领地丢出去。
而且,在此之前,她也想确认心中的疑惑。
青鸟指了指安珀,看向薇拉,用带点口音的蹩脚话语说道:“怪物。”
薇拉实在摸不清青鸟的意图,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打上门来,打了一半却又停手,现在反倒指着安珀,一副“快看,她是怪物,你快跑啊”的架势来警告自己。
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先纠正,安珀不是怪物。
薇拉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安珀已经不满的反驳说:“你才是怪物呢。”
安珀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无语这一种情绪,她气鼓鼓的挡在薇拉身前,阻隔住青鸟的视线,然后十分不开心的攻击回去:“你那两条胳膊都变成鸡毛掸子了,还说我是怪物呢?”
青鸟感到奇怪,明明就是怪物,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她挥了挥覆盖羽毛的手臂,歪歪头说:“我是怪物,你也是怪物,怪物......怎么能待在人类身边?”
这一次,薇拉终于抓住机会解释说:“安珀不是怪物,她是我的家人。”
听到这句话,青鸟的动作明显顿住了。
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薇拉,又看看安珀,最终还是转向薇拉,迟疑的问:“那......那她可以回家吗?”
青鸟不知道自已是什么。
它在一片很大很大的森林里诞生,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当它还是一只绒毛没褪全,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的小鸟时,就被其他鸟儿挤出了温暖的巢。
它什么都不懂,不会飞,也不会捕猎,只能笨拙的啄食那些掉落在地上被虫蚁啃噬过半的野果,它就像一张白纸,懵懵懂懂的活着,不知道自己诞生的意义,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那时,洁也还小。
她才八岁,住在森林边缘一座小小的房子里,她的世界很简单,还不懂得世上存在着人类无法理解的被称为“妖怪”的事物,更无从知晓这只她偶然发现的有着青蓝色羽毛的小鸟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只是在一个午后,循着微弱的啁啾声,拨开了低矮的灌木丛,看见青鸟蜷缩在树根之下,它那么小,那么脆弱,几根绒羽凌乱地翘着,似乎带着些擦伤。
它的颜色真好看呀,像夏日雨后天晴时,天空最澄澈最漂亮的那一部分。
于是她小心地把它捧在手心,它毛茸茸,软乎乎的,洁用手指轻轻抚过它的头,小声说:“没关系的,我带你回家。”
这句简单的承诺,如同一个神秘的咒语,开启了一段截然不同的命运。
从那一天起,青鸟有了名字,也被赋予了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洁的父母总是很忙,常常离家去往遥远的城镇工作,留下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
洁很小就学会了踩着小板凳为自己准备简单的餐食,学会了打扫整理,她的脖子上总是挂着一串家门钥匙,她习惯了独自玩耍,习惯了对着院子里的花草,天空的流云自言自语。
直到她遇见了青鸟。
青鸟也是。
它从来没有被谁接纳过,也不知道什么是“家”。
它从未被谁温柔地接纳过,森林里的生存法则是残酷的,它不知道“家”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温暖”和“陪伴”具体是何物。
但它本能地喜欢洁,喜欢她指尖的温度,喜欢她轻声说话的样子,喜欢她分给它甜甜的野果。
它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似乎有了某种不一样的意义,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寻觅食物和躲避危险,而是为了等待那双小手再次将它捧起,为了听见那个声音对它说话。
洁会对它说:“这里是我们的家哦。”
洁会把它放在自己的枕边,用柔软的布为它做一个小窝,她会对着它诉说一天里发生的细小事情,比如今天在溪边看到了一条很漂亮的鱼,天上的云朵像一只大兔子,隔壁家的阿婆送了她一块甜糕,她留了一半给它......
她会对它说:“你看,这里是我们的家哦,你是我的家人了。”
青鸟记住了,有洁在的地方,就是家。
窗外是否有风雨飘摇,都变得不再重要。
她们互相依靠,相互取暖,洁将青鸟视为唯一能倾吐所有秘密与心情的挚友,而青鸟则将洁视作了整个世界的中心与意义。
她们仿佛是两个被常世所忽略的孤独存在,却在彼此构筑的小小宇宙里,找到了最坚实的归属。
后来,青鸟的伤好了,但它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它喜欢看洁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喜欢听她说“欢迎回来”,它决定,要永远陪在这个女孩身边。
所以,当青鸟终于长大,能够变化形态的时候,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变成女孩子的模样,只为了更能理解洁的心情,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家人。
它想和她一起生活,一起坐在门口等夕阳落下,想成为她生命中更完整的一部分。
因为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起,她们就注定是彼此世界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然而,怪物终究是怪物。
一旦被人窥见了非人的本质,它就很难再藏匿于人群之中了。
那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
洁带着青鸟在镇上的小广场附近玩耍,一个追逐皮球的小男孩爬上了堆放的木箱,却突然脚下一滑,从近三米高的地方惊叫着栽落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发出惊呼,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而青鸟冲了上去。
洁说过,帮助别人是对的,所以青鸟觉得自己救下小男孩的举动很自然,甚至有点开心。
但它没想到,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它,盯着它那双还没收起的翅膀。
而被救下的孩子愣了两秒,感受到了抱着他的那双翅膀的非人触感,他猛的爆发出惊恐万分的哭喊,挣扎着跳下来,尖声叫着:“怪物!有怪物!”
随后一头扑进急忙冲过来的母亲怀里。
那位母亲紧紧抱住孩子,用警惕又恐惧的眼神瞪着青鸟,就像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怪物!”
“那是什么东西?!”
“天哪!它刚才......刚才飞起来了!”
青鸟困惑的偏着头,看着周围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完全无法理解。
它不是做对了吗?为什么大家都骂它?
这些人的反应,对它而言,原本就像路边的树木,被树上掉落的果子砸中,也许会有点疼,但它从不介意,也不会为此停留,因为它知道,它的归处不在这里,它要回家,回到洁的身边去。
只有洁的眼神和话语,才对它有意义。
它下意识的在骚动不安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它找到了。
洁就站在不远处,站在人群里,脸色和周围的人一样苍白。
在越来越响的吵闹声中,她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青鸟愣住了。
为什么?
是它做错了吗?
没有人听它说,人们把它抓起来,关进了笼子里。
人们害怕它,但又无法确切地定义它是什么,更不敢轻易的伤害它迎接可能带来的未知报应,于是就只能选择把它关起来,眼不见为净。
青鸟没有飞走,也没有反抗。
它只是安静地待在笼子里,一天,一个月,一年。
洁一直没有来看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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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酱油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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