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只使用异能，使对手丧失反抗能力。限时30分钟，计时开始。”AI不知疲倦地按既定程序重复这套开场白。
巨幕上的倒计时，在它宣告开始后，分秒不差地同步启动。
测验开始不久，叶蓉就被人给叫出去，一直没回来。观察室内众人各司其职，齿轮照常平稳运转。
副屏分别显示着当前两人的个人信息，以及身体与意识的状态。像格斗游戏选角色一样，最被看重的是必杀技，放在此处则是异能本身。
073异能栏写着：言灵（实体化）。
莫离的那栏写着：读心（心灵感应）。
“实体化？”云苏苏咀嚼着其中实意，本身在思考着073薄弱的关巧，却猛然回想起仓库相遇躲追时，与允南星血色长鞭不分上下的那道水龙卷。
怎么回事？莫离隐藏了第二种异能？
按理来说，她的实力不止于此。有什么难以轻易达到的触发条件？
许言既然通过液态眼镜，目睹了那晚发生关于异能的部分，他选择隐瞒，出于什么理由呢？
细想起来，争强好胜的允大小姐，对成绩垫底的莫离格外上心。
莫离口中类似仓库中的“游戏”，频率到底多到什么程度？
甚至原身本人，应该也是知情者之一。
还有许多不合理之处，绞缠在一起，像毫无头绪的乱线团，云苏苏还需要时间消化。
见到云苏苏愣神，安妮以为她因为没见过，所以感到困惑，进而解释说：“对呀，但凡073熟悉的东西，都可以通过口语具象化。”
云苏苏的呼吸扑在弧形玻璃上，凝成一层转瞬消散的水汽，隔着玻璃俯瞰下沉房间中不紧不慢地取下口枷面具的073：“要是她那么强，怎么轮到补试？”
“你新来，肯定不知道。073她身体一直不好，三天两头地去医院‘报到’，上次缺考也是这个原因。而且，言灵能力也是有很明显缺陷的……”安妮还没说完话，云苏苏亲眼见识到了所谓缺陷，意味着什么。
注射器的针雨分成两批，仿佛自带追踪系统，不分敌我地扑杀向莫离与发出命令的073。
“伤敌100，自损100，真是开了眼了。”元宝悬浮在半空，用肉拳揉了揉双眼。
安妮转了一圈棒棒糖的细杆儿，发音随意而含糊：“你觉得她们谁会赢？”
不等云苏苏回答，一名脑勺发量堪忧的男性研究员，神秘兮兮地凑近，手腕上不经意地露出闪瞎眼的黄金表带，压低兴奋的声音说：“现在买莫离赢是1赔9，入不入伙？”
有输赢，就会有看客下注。
现状就是，看热闹的一边倒押宝莫离会输。
云苏苏语气笃定，目光落在奔跑中的修长背影：“莫离一定会赢。”
有所准备的073侧身跑向与莫离相反方向，急召强盾，险险截停细针。
与她相比，莫离纯靠体能与协调，穿梭在既有结构中，硬撑了过去。
二人都顺利躲过这一轮无差别的攻击，没人被扎成刺猬。
几秒后，针雨和强盾都消失不见，针头留下的空洞依然保留在落点处。
金表男挑起一侧眉毛，瘪着嘴角笑笑：“幸运，是一时的。她要是能赢，当然最好不过。”
看样子，他是攒局的庄家。庄家收入一般有两个来源，抽水和客损。抽水，可以理解为手续费。客损，则是爆冷逆转，庄家赚得两方押注的赌资差。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云苏苏表情严肃，眼神中蕴藏的力量，足以用无形之力扼住目标的咽喉。
金表男哽住了，像是水泥封喉般说不出话。
他的僚机没有察觉同伴的异状，尽责地适时加入群聊，笑容拉满：“喜欢刺激的？新人有胆魄！说吧，想买多少？”
“我怎么隐约记得，所内严惩拿研究作赌？我嘴不严，万一不小心给说出去，那多不好。再说了，你也不想老大不小地进去踩缝纫机吧？”云苏苏调出平板上员工礼包，耐心地翻找员工守则。
金表男把同伴拨到一边，目露凶光地逼近云苏苏：“呵！你以为这点小事，就能把我们给办了？黄毛丫头，你真以为，凭你那点道行还真能整顿职场了？”
悬空吃瓜的元宝摇了摇头，小手扔向逞凶的金表男两枚异次元石子：“哦吼，你踢到铁板了。”
“长期组织赌博外加恐吓，不知道够判几年？”云苏苏调出智能表的语音备忘录列表，接着说：“手势录音，你这么‘资深’不会没听过吧？”
“都是同事，有话好好说。”僚机摆摆手，假意出头唱红脸。
“一人赌狗，全家受苦，喔哦哦~”安妮五音略缺地哼唱着电视上防赌公益广告歌，微微点着头打拍子。
云苏苏纠正道：“唱错了，是赌徒。犬类是人忠实的朋友，为什么要背负坏人的蔑称呢？”
“对不起，狗狗！”安妮恭恭敬敬地向虚空鞠了一躬，表情严肃而认真。
金表男伸着食指指向云苏苏：“识相点，别做多余的事。”
怕真把事情闹大，僚机伸手握住那根手指，顺势揽过狐朋狗友的肩：“算了张哥，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等赢了钱，咱哥儿俩多喝两杯。”
等人走远，元宝甩了个白眼：“研究员的门槛在地心吗？这种没有节操的都能干？”
一段耗材，哐的一声砸到玻璃顶，下沉房间内烟尘四起。
云苏苏皱着眉走近，视线快速在掩体附近找寻莫离的身影，用内线频率探知她的位置。
“话说，形势对莫离确实有一丢丢被动。”安妮眼神压向考场，手也没闲着摸进口袋，拿出一根新的棒棒糖。
“这跟斗兽有什么区别？”云苏苏捏紧栏杆，指尖不见血色。
安妮侧倚在旁边的位置，抿了一下棒棒糖：“异能实验品的能力都存在瑕疵，威胁总体可控，顶多受点皮肉伤。通常很快就好啦，医疗组很专业的。”
一名女性研究员摘下眼镜，顺手把电纸板往桌上一抛，对午休加班文化再也忍无可忍，不耐烦地对旁边同事吐槽：“饿死人了，能不能搞快点。”
女研究员的话像是一根刺，代表着另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人对未知的探索，总是循序渐进、试探性地。总归有人要走在前头，替后来者蹚出一条阔路。
神明恶作剧似的，将特殊的能力作为礼物，看似随机地分给普通的众生。
“幸运的”被选中者，往往因为偶发**件，懵懂地察觉到自身与常人相异。
研究者利用科学手段，在风险可控的情况内，如同赏识异才的伯乐，伸出援手，协助这些对力量一知半解的孩子，拓宽异能的上限，如有可能一并压缩既存的局限。
研究者与被研究者，都被困在一次又一次的残忍的实践中，双方都在跌倒中无数次尝试，像是永生不死的小白鼠，反复做着不同的拟态试验。各自向“非人”的归宿，极端物化。
当意义被无限夸大，生命本身的分量被压缩得很轻。
究竟会有谁受益呢？
真的造福了人类吗？一切尚未可知。
研究即试炼，测试当人少了对生命的敬畏，究竟会有多疯狂。
女研究员临近工位的同事，觉察到云苏苏冰冷的视线，赶忙匀给牢骚不断的同事几块巧克力：“少说两句。”
考场内，供人稍作喘息的烟障，尽数散去。
073脸色苍白，手掌上翻像是手提着无数气球，丝带的另一头，牵引着无数金属托盘，冲藏身远处的莫离喊话：“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也不想伤害你。”
听不到回答，她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上的禁制，高速旋转的托盘卷起强风。
即便能靠读心预知危险，无生命的物品动线还是无法很好预判。莫离背向飞逃，疾步如风。本该将手臂斩断的飞盘，出人意料地只将她的发尾，削去一缕，以难以置信的角度擦飞向旁边的墙壁。
冲击力让她失去重心，撞向钢制的脚手架，上臂被损坏的连接处，割出一条血口。
“你受伤了，要不要紧？”莫离脑内传来云苏苏关切的声音。
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莫离撕下衣摆一角，单手用牙齿辅助临时包扎勒紧，给自己应急止血：“我没事。”
拖得越久，躯体速度不可避免地持续下降，一味退守，说不定真会“意外”死在这里。
莫离后背抵在墙边，血与疼痛凝成混沌的情绪，像是乌云盘踞在肺腑，随时可能爆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难以驾驭它，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莫离垂下眼眸，放缓气息，尝试压抑这种可控范围之外的力量。
“073召唤过的物体，没有重复出现过，应该是短时间内不能重复召唤。言灵能力大概也需要冷却时间，才能再次使用。你的心灵感应能不能控制行为，让她无法开口，再自我攻击致使昏迷？”云苏苏把推测共享给莫离，探讨回击战术。
莫离思考可行性后，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被人注视，会脊背发冷。
073惊恐捕捉到了这股寒意，望向更高的观摩平台区域。她看见了一双冷漠的眼睛，允南星抱着手臂，向她投来优越者睥睨蝼蚁的眼神。
面对监视者，073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因为同样没有人会怜悯她。
073接连召唤出棕色的硫酸瓶、骨锯，她自己也不是每次都能躲开，身上留下道道伤口，对此仿佛全然不在意，最后一次给对手忠告：“你最好拿出真格的本事，不然我会打到你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用这次比试，证明自己的价值，无论是否是禁区都要一试。
鼻血一滴一滴地砸出血花，073双眸沉痛地闭上，像是在虔诚地祷告。
“073你在干什么？我警告你立刻停下来！073！”扩音器传来督导严厉的呵斥。
房间地面在不断地震颤，共振的巨响几乎淹没了073后面的话语：“对不起，原谅我必须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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