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转头,就看见笑眯眯的元老夫人,最近一家团圆,她脸色红润,看着身体都好了不少。
元将离忙笑道:“娘亲说我不会乐器呢。”
元老夫人被丫鬟扶着坐下,有些好笑,“现在官家女儿们的确都会一两门拿手乐器,我们家将离不会,的确有些落于人下,将离,你是怎么想的?”
元将离摇头,“我不想学。”
她是真不想学,于贤娘无奈,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无妨,将离的字写得比她们都好。”
几人笑谈一阵,元老夫人看向元憧靖,有些疑惑,“憧靖今日怎么不说话?不会是生病了吧?”说着,她有些急,这孩子打娘胎里体弱,如今正值酷暑,他生病也是常事。
元憧靖无精打采地摇头,“奶奶,我没事。”
元老夫人还是不放心,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无碍,才嗔道:“那你这幅神色做什么?”
元将离以为元憧靖要说出被自己骂的事,没想到,他蔫头耷脑地道:“白日里被鹅气的。”
“害,你这孩子,是斗鹅输了?”元老夫人哭笑不得,“改日赢回来不就是了?”
元憧靖看了眼元将离,更郁闷了,愤愤拿筷子尖儿戳着碗里的碧粳米饭。
“这鹅太凶了,赢不回来怎么办?”
元将离微微一笑,给元憧靖夹了一块清笋炒肉,语气格外和蔼。
“那就被鹅叨嘛,疼一疼罢了,不会真掉肉。”
……
元憧靖被元佑半禁了足。
他被勒令呆在将军府内不准出去,元佑怕他被老夫人护着,跟原先一样对他的话阳奉阴违,还特意让元将离每日早午去看他一遍,监督他待在房中看书练字。
元将离索性带了本书过去,这几日她的书房渐渐填满,大多是她从边州带回来的。
这日早上,元憧靖无精打采趴在桌边,手里的毛笔尖有气无力地在纸上滑动。
隔着一会儿,他便要长叹一声。
拉长的尾音,能让所有听见的人烦躁——偏偏元将离就跟听不见一样。
元憧靖捏着毛笔,看眼坐在他一米开外的元将离,她坐得笔直,手里拿着卷泛黄的旧书,眉头微蹙,看得认真,时不时翻过一页。
半点没在意他发出的动静。
他手里毛笔一扔,赌气道:“我不写了!”
毛笔摔在桌上,墨汁溅出来好大一片,元将离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子,见没染上墨,才看向元憧靖。
她语气波澜不惊,“捡起来。”
元憧靖双手抱胸,怒瞪着她,“我不写了!大不了你就去告诉爹!”
一连快十日,他都被困在房中,别说玩乐斗鹅,连去府里花园逛逛都有元佑的人看着,他觉得自己在大理寺蹲监狱!
元将离语气沉了些,重复道:“捡起来,把你的字练好。”
元憧靖不听,他绕过桌子,大步往外走,“小爷我要出去斗鹅!”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脖子一紧,一道巨大的力道扯着他的脖子往后,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瞬,他的屁股“砰”一声重新砸回了椅子上。
元憧靖还没反应过来,捂着衣领,愣愣地看着元将离。
刚才发生了什么?
元将离从他的脖子后收回手,若无其事道:“有我在,你是出不去这道门的。”
元憧靖:“……”他脸色红了又白,又生气,又震惊。
刚才她是怎么揪着他这个大男人把他扯回来的?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虽然不壮,但他好歹比元将离高啊!
元憧靖想不通,坐在桌前不练字,死死盯着元将离,又想起了之前她说自己力大的事情。
难不成是真的?
元憧靖的眼神不断在自己身上打转,元将离恍若未觉,继续垂首钻研手中兵法,时而皱眉,时而恍然大悟般展眉。
屋子里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红叶敲门进来。
她进来时端着糕点茶水,还有一张请帖。
看着她手里淡紫色的请帖,元将离皱眉,“不是说推掉最近所有邀请他做客的帖子吗?”
元憧憬虽然不学无术,但酒肉朋友倒不少,禁足快十天,邀请他出门的帖子一个接着一个,元将离全拿元憧靖生病卧床的理由推掉了。
红叶摇了摇头,双手把帖子递了过来,急忙道:“这是给姑娘您的。”
“给我的?”元将离挑眉,接过帖子,闻了闻,上面是男性惯用的那种熏香。
紫色的染料在本朝十分稀少名贵,请帖表面又烫了金,明显是个大户人家的,可元将离上次除了袁榴并没和谁熟悉起来,这能是谁送来的呢?
她翻开请帖一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右下角一个金色的小印——宋。
本朝国姓为宋。
元将离看了元憧靖一眼,微微皱眉,细看起请帖的内容。
这请帖长篇大论一通雅词,说到底,便是说六月二十六日,三王爷将举办书画雅集,听闻元将离上次在听雨阁大放光彩,一手笔墨极为出挑,也邀请她携元憧靖前去。
看完内容,元将离把凑过来的元憧靖脑袋推开。
元憧靖脸色不大好,拍着桌子控诉道:“我是什么阿猫阿狗吗?还携弟前去!”
元将离无视他的愤怒,垂首思索,去肯定是不能去的,但堂堂王爷的邀约,拒绝也不能太得罪人家。
她思索半天,让元憧靖起来,自己坐到了桌案前。
元憧靖拿起那张请帖,哼哼两声,不屑道:“还说你笔墨出挑,我看啊,都是夸大其词!”
元将离不理他,在砚台中添了些水,握着墨锭缓缓研磨。
元憧靖忍不住回头追问:“你要怎么拒绝?”
他清楚他们俩肯定是不能去的,毕竟他现在禁足,就是因为脑子不清吃了三王爷的饭。
元将离磨了点墨汁,估摸着够用了,便翻出一张元憧靖这里的请帖,挑了张最华丽最精致的,展开内页,拿白玉兽首镇纸压在上方。
她提笔舔墨,略一沉思,便开始书写。
她言辞十分恳切,先是表示元憧靖近日生病,无法出门,又表示自己爱弟心切,不忍抛下他一个人,也怕过了病气连累三王爷,真诚表达了自己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的惋惜之情。
行文虽不算文雅,但大方利落,加上一笔好字,应该也说得过去。
元将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屈指敲了敲一旁元憧靖练的字,摇了摇头,“你自己看吧。”
话非羞辱,但元憧靖看着那一张俊俏行书,脸色跟掉进染缸里了一样精彩。
他喃喃道:“你这字——”原来是真的好啊。
元将离看着他轻声道:“文才武功谋略都没那么重要,但总要有一技之长。你如今文不成武不就,昨日我给你布置的一篇赋,总不过三百字,你到现在都未曾背会。”
“憧靖,你总不能永远不成器。”
她批评的话没有说出口,话也不重,但眼里的失望分明清晰。
元憧靖哑然。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成器,在雍都,谁提起将军府公子都是说“那个成日斗鹅斗鸟的纨绔”,以前那些朋友都恭维着他,夸他好,而雍都真正优秀的青年才俊,都是不屑于和他一道的。
这些话,好像只有这个姐姐同自己说过。
他心口翻腾着什么东西,酸涩难言,怔了许久,默默坐回了桌案前,拿起笔继续在纸上写字。
元将离没指望几天就能把他矫正过来,看了几行书,余光一扫,见他挺直了背埋头练字。
她脸上出现一丝笑意。
还不算无可救药。
……
这封自将军府送出的请帖到了三王爷府,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三王爷的桌案上。
他伸手翻开,看到里面笔走龙蛇的雄俊字迹,挑了挑眉,“斗雪倒没说错,字如其人,看这元家长女的字迹,的确是个刚硬利落的。”
旁边的幕僚为他奉茶,恭声询问:“殿下,不知元姑娘可否答应了?”
三王爷扫完一遍回帖,一言不发,把请帖丢在幕僚面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幕僚心里咯噔一下,捡起回帖一看,心道果然。
三王爷慢声问:“你说,元憧靖是真病,还是不想来呢?”
幕僚跪坐在地上,听出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头埋得更低,“听闻元公子已经快十日没在雍都出现了,各种雅集游宴都未参加,小人觉得,说不准是真病呢?”
“是吗?”三王爷似笑非笑,“他最好是真病,若是假的——”
他慢悠悠走到窗边,望着一览无余的天,含笑的声音融化在风里。
“备马车,本宫要去尚书令府。”
雍都的六月没什么节日,贵族们每日宴饮作乐,一直到快七月时,城中突然传遍了一个消息。
尚书令家孙二姑娘被册封为三王妃了!
元将离是在元憧靖书房中听到的这个消息,最近元憧靖难得老实,日日练字背书,卓有成效,连不大看得惯他的元佑都夸了他几句,让他愈发激起读书的兴致。
可听到这个消息,元憧靖就静不下心了。
他看着元将离,拍着桌子语气兴奋,“哎,孙斗雪要嫁给三王爷了!”
元将离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疑惑。
上次听雨阁雅集,孙斗雪不是还借永安郡主向她兄长温世子弹《凤求凰》吗?一个月还没过去,怎么就要当三王爷妃了?
她想不明白,元憧靖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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