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习的师傅是元憧憬自己让找的,夫子找到,也该看他自己的心意。
于贤娘和孙夫子寒暄一阵,让丫鬟奉上点心茶水,便带着元将离转身出了主院,留下元憧憬和孙夫子单独相处一阵。
她转开一柄玉骨腰扇,一边慢悠悠扇着风,一边低声道:“娘觉得这位孙夫子不错,看着就是个文人模样,像读过许多书的。”
今日日头盛,日光穿过树叶缝隙,在元将离脸上投下明亮的白光,有些晃眼。
元将离往树荫里走了两步,笑道:“听说温老爷子教出许多极有名的名士,这位孙夫子虽过得清贫,但衣衫洁净,通体墨香,见到娘也毫无谄媚讨好之色,不卑不亢。”
于贤娘赞同地点头,“温世子果真费心,为憧靖找了位好夫子。”
说起温郁离,于贤娘又想起昨晚的事,她送元佑回房后本想让他直接休息,没想到,他却翻身而起,问起她有没有觉得温世子对将离起了心思。
她这才后知后觉,认真考虑起了这个猜测。
若是她这个当娘的来说,自己的女儿这么好,谁喜欢她都是应当的,哪怕温世子喜欢她,也一点不让人意外。
可是要是说元将离喜欢谁——于贤娘摇了摇头。
自家女儿的性子她知道,心思纯粹,但从不放到这些儿女情长上,大抵对温世子是没这个心思的,若是她这一提醒,反倒让她醒悟过来,可就不好了。
想到那位芝兰玉树的年轻人,她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公子,怎么偏偏就失明了呢?
有这样一项缺陷在,哪怕他人再出挑,她私心里,也不愿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元将离见面前于贤娘面色变幻,一会儿惋惜一会儿坚定,在她面前晃了晃五指,“娘?”
“嗯?”于贤娘回过神来,看着长得比自己还高许多的女儿,心头复杂,转而问道:“你觉得林身正如何?我听闻最近雍都有些风声,说他对你有意,不知你是什么心思。”
“我没什么心思,”元将离摇头,“日后且看看吧。”
于贤娘点点头,不再多说。
元憧憬和孙夫人并未谈话许久,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门就打开了。
于贤娘和元将离进去,见孙夫子捋着胡子笑道:“令郎旧日懈怠,诗书虽学得不佳,但脑筋灵活,在其他门类上可以举一反三,老夫看元夫人不必过分忧心。”
于贤娘一愣,顿时心喜,“孙夫子说得可是真的?”
孙夫子笑着颔首,“自然是真的。”
元憧憬这段日子见了不少各式各样的夫子,有年轻的,也有老者,甚至还有考问完他的功课就一边摇头说着“朽木不可雕”,一边主动退出将军府大门的,让他十分挫败。
他一向知道自己不成器,但被如此嫌弃,还是不免失落。
有了对比,他自然觉得眼前这位老夫子格外风趣可亲,绝不是那种死读书的。
他主动道:“娘,我想让孙夫子当我的师傅。”
于贤娘大喜,“好,好!”
夫子的事定下,于贤娘特意关心了孙夫子的境况,得知他们一家人在雍都租了个小院居住,立刻表示自家有空余的房子可以借出。
孙夫子却摇头,坦荡道:“孙某在此多谢元夫人好意,但那处房子离贵府不远,也够我们一家人住,是世子爷特意为我们找的。”
于贤娘先是惊讶,然后便是感慨:“温世子果然是个好人。”
孙夫子神色郑重了些,说了一句,“世子爷有当年温老遗风。”
脩金和每日念书的时间定下,于贤娘本想让二人都休息一天,从明日再开始,孙夫子却主动道:“今日开始便可,正好我也细细摸清元公子的短处,好因材施教啊。”
于贤娘急忙应是,让孙夫子把元憧憬领走了。
他没进书房,而是带元憧憬走上将军府的御花园,绕着假山花草,侧头说着什么,于贤娘远远眺望着元憧憬侧耳倾听的样子,有种心口大石终于落定的放松感。
她拍了拍胸脯,“总算找到合适的了。”
这日午后,温郁离派人给于贤娘送了两罐茶叶,于贤娘想起昨晚聊天时,他说要送茶叶,本以为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放在了心上,顿时感动。
她连忙把元将离拉过来,询问他的喜好。
“温世子的喜好?”元将离想了想:“喜欢下棋和收集孤本?可能也喜欢练字。”
于贤娘在库房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一份合心意的礼物,让她看看如何。
元将离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一支崭新的玉管毛笔。
“这是几年前一位友人所赠,货真价实的野生硬紫毫毛,笔管上等是白玉,看它的玉质,多白多细,一点杂色都没有,正适合送礼,”于贤娘扣上木盒,“你觉得如何?”
“不错,”元将离颔首,“看着很配温世子那样的人。”
玉石莹润,紫毫清贵,也算是文人们颇爱的物什了。
元将离觉得不错,便问:“那我下次去郡公府,给温世子送过去?”
“不行,”于贤娘断然拒绝,面对元将离疑惑的神色,又连忙道:“你若总去郡公府,旁人该以为我们两家私交太密,这样不好,这毛笔啊,娘亲明日一早差人送过去便好。”
元将离想了一想,也点了头,“那我下次还书便让侍卫送过去吧。”
于贤娘欣然点头,“这才是呢。”
……
西胡使团来得轰轰烈烈,要走的时候,也闹得沸沸扬扬。
距离于贤娘送毛笔只过了两日,九月初三上午,元佑上完早朝,归家时脸色欣悦,踏进房门时,口中甚至还哼着军营里常唱的歌谣,跑调跑到大西北去。
他拎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一杯,抹嘴问道:“憧靖这几日学得如何?没有敷衍了事吧。”
于贤娘头也没抬,绣着手里的方帕,“好着呢,又乖,又听话,孙夫子教得也用心。”
元佑心情更佳,嘿嘿笑了声,凑到于贤娘旁边,“你猜早朝时,陛下说了什么好消息?”
“一身臭汗,离我远些,”于贤娘用拿针的手腕推搡了他一下,敷衍道:“陛下给你升官了?还是给你赏赐了?这日子天天过得一模一样,能有什么好消息。”
这几日天气热得诡异,她心情不佳,说话也没什么好声气。
“这怎么可能,”元佑才升官不久,看出她的敷衍,他也不生气,自顾自道:“那个西胡王子要走了!”
“还没走呢?”于贤娘不大关心朝事,听他一说,有些惊讶,“这都来了半个月了吧,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他赛马会后就离开了……不过来的时候一个使团,走的时候就他一个人?”
“可不是嘛,”元佑笑道:“他一日不走,我这心里都不舒坦。”
于贤娘哼了一声,又拣起帕子继续绣花,针尖漫不经心扎进去,又拔出来,她随口道:“我先前好像听你说过,他常常被陛下召见?说起来,陛下不会真有意和西胡交好吧。”
“是赛马会后那阵子,陛下召见了他好几回,”元佑纵使厌恶,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能和西胡再无战乱,边关起码能平静一半,说起来,也是一件好事。”
“可他一个不受宠的王子,能说动西胡大可汗?”于贤娘不太相信。
这事扑朔迷离,元佑心里有些猜测,却没说出来。
他转而道:“不管陛下是怎么打算的,总之西胡七王子朝陛下讨了一场践行宴,明日晚上,就在宫中办。皇上特地点了我,说你和将离在边州还没参加过宫宴,这一回也都去看看。”
于贤娘一愣,顿时坐直了身子,“我也得去?”
元佑笑眯眯点头,“是!”
于贤娘还没见过当今圣上,想到要见到万人之上的天子,立即觉得手脚发软。
她慌张了原地踱步好半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庆幸道:“还好我拿上回陛下赏的绸缎做了一批新衣,里面有仪制讲究的,不然等你今日告诉我,我和将离连能面圣的宫装都没有!”
说到此,她狠狠瞪了元佑一眼。
元佑:“……”
他摸摸鼻子,讪讪坐远了些。
于贤娘连帕子也顾不上缝了,扔下绣了一半的鸳鸯就去翻找。
绣娘已经赶出来许多件衣裳,昨日刚送来一批,如今还在她房中没整理,她弯腰蹲在衣箱边一件件拿出来,先挑出给元将离做的。
这个女儿和他们一起在边州十数年,于贤娘总有点愧疚,这次衣服,也是给她做得最多。
她把元将离的衣裳交给丫鬟,吩咐道:“告诉姑娘一声,明晚我们一家参加宫宴。”
元佑在旁,看见丫鬟怀里满满当当的各色精致衣裳,有些咂舌,一低头,又看到几身明显是男子所穿的。
于贤娘抽出一件裙衫,白他一眼,“还不过来帮我。”
“让丫鬟忙就是了,你还要自己沾手,”元佑弯下腰,抱过她手里的衣裳,“这是给我的?”
“这是给憧靖的,”于贤娘把每件衣裳都拎出来看看,分作几堆,指着道:“这是给娘的,这是我的,这是给憧靖的。”
“那我的呢?”元佑面露呆滞。
“你日日穿着朝服和官服,要新衣裳做什么,”于贤娘话是这么说,见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还是没好气地道:“我让绣娘后做你的,如今还没好呢。”
元佑立刻咧嘴笑了起来,“贤娘~”
于贤娘浑身一抖,嫌弃地瞧他一眼,“瞧你这出息!”
存稿存稿存稿,我爱存稿(自我洗脑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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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饯别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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