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上学期期末结束的当天,文钟婷向游清平告白了。
当然,在告白之前,她不断地向师妹献殷勤,期待引起她的注意。
例如以答疑解惑的名义向对方倾囊相授课堂笔记与考试经验;
以关心后辈的名义送吃送喝送小东西;
以擅长倾听的名义耐心温柔地与对方深入交流人生理想与哲理奥秘;
以提携能人的名义大力邀请她加入学生组织和实践项目。
简直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最开始都是她主动去找师妹,师妹自然而然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后来师妹也会偶尔找她,这被文钟婷认为对方同样也在释放“我也对你有意思”的信号。
她那时成绩出众,项目经验丰富,名声渐渐打响,人也变得清高自恋起来,不普通且自信地认为师妹看中了自己的魅力,母胎脱单就在眼前!
尽管在她发一些试探性的暧昧句子时,师妹没有明确回应,她也坚信游清平是对她有意思的——只是大一新生比较害羞,不敢在师姐面前太过放肆。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的“她喜欢我”,被她忘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当然,她也没有过于盲目自信,在告白之前,她用chatgpt足足做了百余次塔罗牌占卜,在多次拿到“恋人”牌后,她已经在幻想今晚脱单后发什么朋友圈会显得没有那么张狂。
当晚,她守候在游清平的考场外,焦急不安地捋着发丝。
尝试了几种发型后,她还是打扮成了最初与对方相见时的模样,要是能有始有终就好了。
文钟婷面含春色地捏了捏斜挎包里的玩偶。
忽听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未过多久,学生们乌泱泱地鱼贯而出。
文钟婷不愿被其他师妹发现自己的存在,躲到柱子后面,出汗的手捏紧了手机。
【你:我在一楼】
今天是以商讨实践项目细则的名义将游清平约出来的。
周围的脚步变得零零碎碎,学生们轻快的交谈声逐渐远去。
当文钟婷快紧张得晕厥过去时,游清平才终于出现在眼前,满脸抱歉道:“久等了师姐,老师叫我过去帮忙清点试卷。”
“嗯,嗯。”
迈向对方的时候,手指在轻微发颤。
“那我们先走吧,边走边说。”
一月初,和全年的最冷时分已经大差不差,皮肤一旦接触到外界便会像碎冰一样出现裂痕。
在下一场寒风来临之前,文钟婷戴上帽子,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思索是在这个路口还是下个人行道表白。
“这个项目呢,可能需要下学期开学前早两天回来,我们去当地的文旅单位现场考察一番。”
“到时候应该会涉及问卷调查和访谈,我会提前联系好对方单位。”
游清平礼貌且疏离地道:“师姐辛苦了。”
文钟婷将自己滚烫的脸埋在羽绒服里,闷闷地回应:“嗯……”
幸好现在是夜晚,对方看不到她比熟虾还红的脸蛋。
行走到人声鼎沸的街头,文钟婷突然开口:“不过,除了这个项目外,我手上还有一个项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师姐一个假期要负责两个项目吗?”游清平故作惊讶。
“嗯……我们到前面再说吧。这里……太吵了。”
她将游清平领到安静的灌木丛旁,踌躇不安地抚摸斜挎包。
“这个……”
文钟婷犹豫了片刻,却在与对方视线碰撞时终于鼓起了勇气。
“这是一个跨越时间比较长的项目,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会持续很久。”
在游清平发出疑惑之前,文钟婷赶紧说出剩下的话:“它只需要两个成员参加就够了,主题是非血缘关系的双方对排他性亲密关系的探索与试验,你有兴趣吗?”
游清平似乎愣了一下:“这……”
“也就是说……”
文钟婷飞速掏出斜挎包里的玩偶,用它挡住自己的脸。
这样,游清平便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对方。
在一片漆黑中,她闭着眼睛颤抖道:“我在向你告白哦。”
.
2月23日夜。
文钟婷向室友借了吉他,带着游清平来到操场。
夏夜里的操场常常长满了学生,带着麦克风唱歌的,跳广场舞的,摆摊的,野营的,打牌的,甚至还有算命的,热闹得像是在净土中又创造了一片小净土。
但是在冬夜,尤其是开学初的日子,只有路灯与稀少的人群还会光顾这里,安静得能够听到小鸟扇动翅膀的声音。
“这种时候就很适合情侣幽会呀。”
文钟婷一屁股坐在草坪上,抬头望向不远处升旗台上空飞扬的旗帜,有种别样的快意。
“快哉快哉,”她拿出吉他,“小生今天便要为姑娘抚琴一首,聊表倾慕。”
游清平倒没有她那么兴奋,担忧道:“还是有点冷的呀宝宝,弹完我们就快去室内吧。”
“没事,雪都化了,坐着也不冷。”
今天是个暖和的日子。
文钟婷在昏暗的路灯下找准品丝的位置,右手划拉琴弦。
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
“嗯不错,音都是正的”
游清平坐在文钟婷身边,腻歪地蹭蹭她的脖颈:“宝宝真是多才多艺。”
“入门而已,入门而已。”文钟婷谦逊道。
说着,她便全神贯注地弹起琴来,将多日积压的情绪化为琴音,强硬地塞入游清平的耳内。
看上去是真生气了。
游清平垂下眼睑,视野中只存留手与琴弦互动的画面。
文钟婷忽而快速拨弄,琴声如汹涌的河水扑打岸边;忽而细致缓慢地挑弦,琴声也柔顺下来,像是情人间的喁喁低语;忽而又胡乱地乱弹,琴声混乱不堪、毫无章法,引得路人的频频侧目。
发泄完了后,她才终于在手机里找了个谱子,正经地弹唱。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她唱歌明显比弹奏更好听,伴奏逐渐被人声隐没了下去。
游清平目不转睛地凝视文钟婷的歌唱时的侧颜,夜间的凉风似乎也在同那声音一般扣动她的心弦,温柔的涟漪回荡在无边无际的心海。
……
“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
“还有那,热爱你的姑娘。”①
一曲终了,游清平连连鼓掌,充当最佳气氛组。
文钟婷如同彬彬有礼的演奏家般鞠躬:“谢谢,谢谢,不用爱上我,我只是个传说。”
她收好吉他,背在游清平背上,又牵起对方的手,气呼呼道:“你肯定没有在听我唱歌。”
游清平大呼冤枉:“怎么没有,我一直在听。”
“你看起来特别敷衍!”
“绝对没有啊大人!”
离开操场时,文钟婷左顾右盼,突然指了指不远处的灌木丛:“还记得吗,两年前你就是在这里拒绝我的。”
游清平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不好意思道:“才没有呢,明明是我向你表白,你拒绝了我。”
文钟婷对她无耻篡改历史的行为表示极大愤慨:“扭曲记忆啊!颠倒黑白啊!”
说完,她故作气愤地自顾自往前走。
走了几步却不见游清平追来,文钟婷气恼地转身:“怎么不来哄——”
她的身后,寂寥无人。
……!
瞬间,她瞳孔猛缩、如坠冰窖,所有的小情绪都被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惧替代。
全身立刻进入战备状态,血液在一声令下开始疯狂逆转。
仅仅是刹那间,她便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在世间,空洞得宛如被遗弃在域外之地,灵魂孤零零地悬停在大地上,脚触碰不到实物。
铛——铛——
怎么……回事。
铛——铛——
人呢……
“哈!”
游清平倏地从身后抱住她,笑得格外开怀:“我在这!”
感受到沉重的体温,文钟婷猛然惊醒,龇牙咧嘴地大叫:“放开!放开!”
游清平轻轻放开她,却又揪住了她的脸,笑嘻嘻道:“被我吓到了吗宝宝?”
在亲眼看到对方的那刻,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将文钟婷淹没,她就像是沉船触礁后在大海漂泊了三百天的旅人,一朝看见了远方的陆地,感动且幸福到几近哭泣。
并非几近,她也确实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
游清平被她突如其来的神态变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道:“怎么了宝宝?怎么哭了?对不起宝宝,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呜……”
文钟婷抹了把眼泪,哭得泪眼汪汪:“你怎么这样啊,怎么能假装消失啊,不知道我多害怕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游清平慌得不知所措,连忙从兜里拿纸,胡乱地帮她擦拭:“我不知道宝宝会那么害怕,对不起宝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不理你啦!一晚上都不理你啦!”
“不要啊!”
游清平也快被急哭了:“宝宝一秒钟都不能不理我,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吓宝宝了。”
“哼!!!”
文钟婷一把将对方揽进自己的怀里,不顾眼泪鼻涕还流个不停,用力道:“你绝对不能离开我,绝对不可以啊!”
游清平连连回应:“绝对不会离开你!”
“哼!我不信!”
游清平欲哭无泪:“绝对不会的!我发四啊!”
哄了好一阵子后,文钟婷才终于停止了掉眼泪,但依旧闷闷不乐。
游清平又是认错又是哄她,等抵达文钟婷宿舍楼时,对方才勉强抬头理了下她:“再也不准那么做了。”
游清平保证:“绝对不会啦!”
文钟婷瞪了她一眼,哼哼道:“我回去了,你自己闭门思过去,写五百字检讨!”
游清平现在哪敢不答应,点头如捣蒜:“写写写,宝宝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文钟婷哼哼唧唧地说了她几句,最后才留给游清平一个浅浅的吻,快步走进宿舍楼。
游清平始终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文钟婷完全从视野范围内消失后,她才转身离去。
一阵强劲的寒风迎面而来,将她的兜帽吹翻。
“啊,好冷。”
游清平赶紧将兜帽戴上。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夜空,只见一轮金灿灿的弯月沉静地悬挂在天边,无声地注视着世人。
又是一阵风来,她连忙低下头。
世界忽然模糊了一瞬。
她一抹眼角,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也落了一滴泪。
在一起前的游清平:清高,虚伪,礼貌,抱歉不爱你[狗头]
在一起后的游清平:哄人,背包,检讨,宝宝我错了[可怜]
文钟婷:不作死就不会死[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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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女友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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