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塔，暖洋洋的阳光照在皮肤上，都盈简直要喜极而泣，从来没觉得踩在大地上是这么踏实，这么温暖。
她在塔里，过的是奴隶的日子啊。
都盈先回到旅馆，去拿自己的行李。
老板娘认出了她：“最近也没客人，东西还放在你房间里呢。”
又问她：“找到巫师了吗，长什么样啊？”
都盈道过谢，想了想道：“找到了，长相嘛，像毒蘑菇。”
一看就脾气坏嘴巴毒。
毒蘑菇？
这是长什么样？
老板娘半天摸不着头脑。
都盈返回房间，把手机充满电，然后打开社交软件，因为已经提前找借口打过招呼，所以并没有人来打扰她，只有白真叶零星地发来消息，询问她她的近况。
她拨过去电话，让真叶不要担心。
处理完这些事情，她又去村子里买了一些米、面、油、盐之类改善伙食的东西，她估摸着自己会在这边住到开学，又顺便给自己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
等都盈回到森林里，不像之前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而是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安然地坐在草地上等候。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一阵雾气弥漫起，塔慢慢地出现她面前。
都盈吃力地把东西拎进去，带上门，和梅洛探究的眼神对上，刚刚好过了半天时间。
*
晚上，都盈决定让梅洛好好见见世面，费了大功夫揉好面，烙了一些野菜肉饼。
其实她并不是很会做饭，甚至在大学搬出来住之前，从来没有自己做饭过，但是在塔里的这段时间，她的各项技能都被逼得突飞猛进。
厨艺虽然称不上好，不过巫师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吃饭时，都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梅洛的对面，她是做饭的人，梅洛自然没有理由赶走她。
两个人的空间距离心照不宣地越来越近，就是平时几乎说不上一两句话。
梅洛拿起一个烙得金黄的小饼，咬了一小口，瞳孔顿时缩了一下。
都盈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暗爽地想，吃上好东西了吧，迟早让你离不开我……的手艺，哭着求我做饭！
梅洛清清嗓，开口：“以后如果需要出去，可以向我提出来。”
都盈：“……”
可恶，净想着榨干她的价值，啊啊啊可恶啊狗男人！
两个人表面上十分和谐地吃完了一顿饭。
都盈清理好碗碟之后，便十分殷勤地一点点整理塔内的空间，清扫起地上的灰尘。
又是腰酸背痛地回到了房间里，都盈缩进睡袋里。
三元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意外地问：“怎么为他做那么多事？”
和她之前对待其他男主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都盈深沉道：“他现在是我最想攻略的人，镜子怪来了都得排第二。”
“哦，懂了，不过为什么要优先攻略讨厌的人？”
一般乙女游戏里，大家都会选择攻略自己喜欢的人吧。
都盈枕着自己的手，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道：“要是我只有一个任务指标，我肯定会选择我最喜欢的那个，剩下的我瞧都不瞧。可是现在我还不知道要和多少个男人谈情，我的心那么小，肯定没办法对他们全部负责，我才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伤心呢。”
三元对她说的这些话不置一词，她未免太过天真，把事情想得过于理想。不过新人都有这个毛病，他便也没有纠正她。
“不过嘛，”都盈话锋一转，“如果攻略下他应该能拿到和魔法有关的卡牌吧。”
这才是她现在优先需要的。
三元赞许：“卡牌的属性确实都和男主的特□□息相关，你能考虑到这些很好。”
有点超出他的预期了，他还以为她得适应一段时间呢。
*
某日。
都盈边整理着客厅里的东西，边注意着梅洛那边的情况。
虽然好感度一直是龟速增长，但是总算越来越靠近正值了，她在等一个契机能离对方更近。
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现在不方便走开去拿需要的东西，她赶紧走到对方的视线内，道：“梅洛，是需要什么东西吗？”
梅洛愣了一下，像是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然后说：“你旁边柜子第三层最左边的紫色液体瓶子，拿给我。”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已经并不像最初那样排斥都盈，甚至在慢慢习惯她的存在。
都盈小心地将瓶子取出来，瞥见上面用术语标记的标签，她看不懂。
梅洛接过来，低声自语：“毛蕊花的根液，三滴。”
然后往坩埚内滴入了三滴紫色的液体。
他紧紧盯着魔药的反应与变化，又对都盈吩咐：“取一些大星芹的苞片来，在刚才柜子的最底层。”
都盈说：“我不认识，也看不懂上面的标签。”
这些字都跟加密了一样，写法也很复杂，自学也是很难学会的。
梅洛也刚想起来这回事。
都盈赶紧道：“我学东西很快，如果您愿意教我，我肯定能帮您更多……这肯定是一本万利的投入。”
她有些生疏地画起饼。
梅洛思索了一下，点头：“好吧，每天睡前抽出一个小时，我亲自教你。”
都盈没想到他答应得很爽快，雀跃道：“我会好好干的。”
梅洛看见她的笑脸，微微垂下眼睫，眼皮上的小痣露了出来。
他认识的人不多，她是最奇怪的一个。
*
晚上，都盈拿着笔记本，像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桌子前。
“巫师的术语主要是从精灵语中演变而来，两者的发音有些相似。”梅洛握着教杆，用力地敲着黑板。
精、精灵语？？
都盈举手提问：“所以世界上有精灵存在吗？”
梅洛：“当然，不过因为他们的生存环境很苛刻，所以平常很难见到，况且大部分精灵都是肉眼无法观察到的。”
他的嗓音低缓，没有活气，很适合讲睡前恐怖故事。
都盈强打起精神，唰唰地记着笔记。
巫师术语体系很复杂，除了二十二个字母以外，还要掌握基础咒语的写画，由此演变出浩瀚如海的咒语体系。
虽说都盈学习能力并不弱，但是对方显然不是个好老师，很多东西只讲了一遍，她光是记笔记都有些顾不上。
好在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梅洛停止了授课，将黑板推到一旁，“好了，剩下的明天再讲。”
都盈：“……”喂喂，好歹留些解惑的时间啊。
都盈回到房间里，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惆怅道：“完了，这样根本学不到什么呀！”
三元忽然出声：“我都记下来了，可以讲给你听。”
都盈翻身起来，震惊道：“你都学会了？”
“当然，很容易嘛。”三元语气含着不屑。
“平时见你这么排斥上课，我还以为你的学习能力很弱呢。”
“……住口，还学不学？”
“学，当然学。”
都盈眉开眼笑，将笔记本摊到她的系统兼宠物兼老师面前。
*
都盈白天时做梅洛的帮手，帮助他调制魔药，晚上就跟着他和三元学习巫师语。平时还要包办两餐一点，顺便把整个塔打理得井井有条，简直累得不成样子。
不过，做这些工作对她而言也不是全无收获，她渐渐知道整座塔的运行方式。
比如，一般塔都在森林的深处、谷底这些人烟稀少的地方出没，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
比如塔需要补给水源、木材、食物时，会选择适合的位置停下来，让木偶出去获取资源；
比如，木偶胸腔的红色药水是能量药水，但是调制复杂、材料珍惜，所以平时一直处于待机状态。
自从都盈住下来之后，塔又会专门为她多在森林外围停留一阵子，方便她采购生活用品。
除次之外，塔一直在森林里飘荡着，没有目的，没有终点，简直像是在巡视整个森林一样。
而梅洛，都盈竟然没有见过他出过一次塔，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他的木偶。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她。
有一次，都盈在梅洛面前感慨道：“你简直可以去申请吉尼斯纪录了。”
“什么是吉尼斯纪录？”
他瞥了她一眼，难得给面子地开口。
都盈挠着脑袋向他解释：“怎么说呢，就是世界之最的纪录，比如你就可以去申请世界上最宅的人——坚持不出家门……”
梅洛接上话：“二十三年。”
“对，坚持二十三年不出家门，等等——”都盈震惊地抬起头，问他，“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岁。”
都盈猜测过他的年龄，没想过他这么年轻，迟疑半晌，问：“那你……岂不是从小就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梅洛平淡地解释：“我的老师收养了我，后来她死了，我就接替她。”
“啊，那你多大的时候她去世了？”
“七岁左右？”语气有些不确定。
都盈呆了呆，虽说她不大喜欢他，但是此时也生出一丝同情心：
“……那你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实在太遗憾了，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还能遇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特别有趣的。”
说实话，她平时听见他一连串的自言自语，经常觉得瘆得慌。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没人说话，再不自说自话，岂不是要丧失语言功能了。
梅洛低头盯着坩埚里的魔药，不出声。
都盈见他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这些事情，便也有眼力见地不再提起。
*
八月份，森林里迎来了雨季，塔迁徙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每周例行出塔的日子，都盈从村子里回到塔里时，在地面上发现了一只被雨打下来的山雀，看样子是受伤了。
小山雀像个圆滚滚的雪团子，隐藏在草丛里面，叫声虚弱。
若是不救它，大概率要被野兽叼走了，都盈心软，弯腰将小山雀捧起来，放进了挎包里。
躺在柔软内里的三元乍然被个湿哒哒的东西贴住，还有些懵。
“嘘，要是被塔主人知道了，肯定不会收留你的，他最讨厌客人了。”都盈小声道。
小山雀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安静了下来，扎着毛蹲在她包里，和三元贴在一起，汲取他身上的热量。
三元抓狂：“你放了什么东西过来，我不允许，拿走，拿走！”
“三元，你懂事点，代替我照顾它一下，别让它出声。”
“谁允许的，反正我不允许，你赶紧把它丢出去！”
“它受伤了，你让让它吧。”
“啾。”小山雀好奇地歪着脑袋，啄了一下他的耳朵。
两个毛团子在挎包里面乱成一团，都盈装聋作哑，快步地往深林里面赶。
都盈将伞上的水沥干，然后推开木门进入塔里，熟稔地喊道：
“我回来啦。”
梅洛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都盈早就习惯他这个德行，也不管他，自顾自地把采购回来的东西全部放好，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小山雀从包中拿出来捧到腿上。
“小可怜，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都盈拨开小山雀的羽毛检查它的伤势，发现它的翅膀有些不对劲，便找来绷带固定好翅膀，这里医疗条件太过有限，她祈祷它最好能赶快自愈。
做完这些，她将小山雀放在三元的小窝里呆着。
三元控诉：“鸠占鹊巢，可恶！”
都盈抽空安抚一下他：“我们只是暂时收留它，它受伤了，我不管它的话可能会死掉，你就让让吧。”
帮它擦干了羽毛，都盈又怕它饿着，起身，叮嘱三元：“我去拿点吃的回来，你好好和它相处哦。”
三元冲上去想抢回自己的小窝，小山雀被吓一跳，舒展了一下自己没受伤的翅膀，将他弹到了一边。
他在床上滚了两圈，头脑一懵，意识到自己还没这个小玩意厉害，气得抖个不停，浑身的毛都炸开。
都盈去厨房，轻手轻脚地装了一点米到小袋子里，准备喂给小山雀。
路过魔药室时，梅洛忽然走出来，冷不丁地叫住了她：“你带回来了什么？”
都盈心下咯噔一声，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装傻道：“我就买了一些平时会用到的东西呀。”
她自觉带一只小山雀回来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没必要多此一举告诉他。不过对方忽然这样质问她，倒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对方还监视着她……
梅洛对她的话不置一言，转身进去，语气淡漠地落下来，“过来帮忙。”
都盈只好把小米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她蹲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撑着脸等他的吩咐，视线大部分时间都集中在他身上。
梅洛平常根本不多给她一个眼神，都盈就放松大胆且无聊地一个劲地盯着他，眼神**裸直勾勾地，想弄明白巫师和普通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从头发丝看到他的鞋尖。
……嗯，他穿尖头低帮的黑皮鞋。
哪家好人在家里还穿得这么正式啊，她在家里总趿拉着拖鞋，方便自己走到哪躺到哪，他这样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企图吧？
都盈发着呆，头顶无聊到要长蘑菇，带着一点恶趣味地揣度他。
梅洛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头也不抬地开口：“大叶鼠尾草。”
都盈赶紧站起来，顶着被自己压得红红的脸颊肉，把草药递给他。
梅洛扔了点进去，药水像是有生命一样，将鼠尾草吞下去，咕噜噜地冒着泡。
坩埚内的液体透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泛着细碎如荧海的光。
经过这么多天的学习，都盈知道巫师想要成功施展一个魔法，需要正确的咒语、特定的仪式和作为媒介的魔药，这三样缺一不可。
其中，魔药的炼制更是至关重要。
只是都盈想不通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净盯着那口坩埚，跟个炼药狂一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活动着酸涩的肩膀，随意地问：“梅洛，你整天这样在炼什么药？”
只是平平常常的问句，可是都盈积攒了许久的疲惫，再加上想做的事情被打断，又天天被使唤，语气里不禁带着一点点不满与不快。
这点不满显然激怒了梅洛。
他像是抓住了她的错处，蓦然转头盯紧她，声音冷下来：“怎么？让你做些小事，你还觉得委屈？既然不愿意做，那就赶紧离开。”
室内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到可怕。
都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随口问一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训骂，整个人都被气懵了。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重重地咬住了下唇。
其实她刚才说出口时已经意识到自己语气没有调整好，有点追悔莫及，怕这一句话害自己功亏一篑。
可是对方的反应实在令人寒心。她本以为他们关系近了一步，不需要像一开始那样战战兢兢地相处，可对方显然并没有这么认为。
本该说些道歉的话，可是她毕竟也是有自尊的，更何况她还真觉得自己委屈。
忽然觉得这里呆不下去，都盈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离开这里，十分伤心地躲进自己的小房间里面。
“啪”地一声关上门，正在和小山雀地掐架的三元吐掉嘴里的一片白色的羽毛，抽空问她：“喂，好感度怎么掉了两个？”
都盈一头钻进的睡袋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可恶的炼药狂，真是玻璃心，一点气度都没有！！”
又在瞎起外号了，三元看了她一眼，摸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没注意，又被小山雀拍到了床底下。
小山雀啾啾地叫了两声，跳到了她的睡袋上。都盈听见声音后，往睡袋里缩得更紧——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伤心的样子。
被捂得满头大汗，都盈不得不从睡袋探出头，将被汗水黏在脸上的头发捏起来别到耳后，垂着眼睛不去看三元。
小山雀凑上去用脑袋蹭她的手，都盈唇角不禁弯了起来，捧了一些米到它面前。
它跳到她手上，乖巧地啄着米粒，很快就吃完了一小堆。
三元艰难地爬回桌子上，暴躁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都盈抽了一下鼻子，摸着小山雀的羽毛，不大愿意搭理他。
三元又被气得原地走了两圈，勉强按耐下自己的脾气，女主角够任性了，他作为系统必须得多操点心。
他语气稍缓，宽慰道：“偶尔出现失误很重要，你也不要太灰心，吸取教训下次别再犯就好。”
都盈终于抬起头：“现在好感度有多少？”
“负十二。”
-12。
是都盈每天干家务、在他面前刷存在感、顺带提供情绪价值，干了一个月的苦力才攒出来的，她很珍惜的。
都盈嗫嚅：“他讲了很伤人的话。”
“就这？”
三元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到底能不能分辨事情的轻重？
反正都已经掉了两个好感度，都盈索性破罐破摔，躺回去道：“反正这次我才不巴巴地凑上去求和，凭什么？！”
“……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就在这等着他来道歉！”
都盈撂下了狠话。
“……你不出房间了？”
“对。”
“晚上也不出房门去吃饭？”
“嗯。”
“等会儿的课也不上了？”
“唔。”
都盈起身抱紧自己的膝盖，有些沮丧。
小山雀不懂气氛的沉重，歪着脑袋啾了一声。
三元淡淡道：“其实也学得差不多了，如果你想走，我们就走吧。”
都盈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来那本从市图书馆借出来的书，摸着上面的雕刻精致的银饰，然后打开被翻了无数次的那页。
一人一鼠早就研究了很长时间，魔药的配方她也已经弄清楚了。
都盈沉默半响道：“好，反正夏天也快结束了。”
她确实没必要地投入了太多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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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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